第991章 楚君有難(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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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安夏望著信箋上的詞句,一個人獨自坐了許久。

晨光透過雕花窗欞斜斜漫進屋來,將她的身影拉得伶仃。

北茴來催她用膳,催了好幾回,她都沒動。

案上那盞鐵馬銀針早已涼透,浮葉沉在杯底,像幾尾僵死的青魚。

神思恍然,似有淡淡的傷感和哀愁。筆架上那支狼毫不知何時已握在時安夏手中,墨汁沿著筆尖滴落,在宣紙上洇開一片烏雲。

她將其中幾句詞圈起。

那幾句是,初煙暗鎖闌乾。幽窗半掩餘歡,筠舟已過,十二鬼門灘。難將心事問月圓。

她調整了順序,發現這是一首打亂的藏頭詩。初筠幽難,意為楚君有難。

母親出事了!

時安夏將詞讀了幾遍,最後又圈了兩句:莫畏刀口向晚,朝陽化雪寒。

朝陽為日,加上刀口,正好是個“昭”字。這是哥哥時雲起提醒她須防昭武帝。

如此隱蔽!跟軍報暗碼一樣傳遞消息,說明這麼久以來,不是沒有家書,而是家書被截了。

母親有難,與昭武帝有關?

“夫人,怎麼了?”北茴沒忍住詢問。剛才還好好的,看家書的時候也好好的,“這首詞是有什麼問題嗎?”

詞就攤開在桌上,沒遮掩。北茴逾矩偷看了兩眼,沒敢看實。

其實就算看實了,她也明白不了其中深意。

她重點瞄了那幾句被圈起來的詞,仍舊沒看出個所以然來。隻單純覺得文人寫什麼都離不得月啊風啊霜啊雪。

時安夏沒回她話,隻默默坐著。偶爾盯著圈起來的詞句看,偶爾又呆坐,似在回憶,又似在反省。

這一世,昭武帝過得實在太順風順水了,不是件好事。

前有岑鳶出錢出力幫他謀劃,後有太上皇全心全意的信任,連皇位都是他半推半就得到。

如同天選之子,一切唾手可得。真叫一個春風得意。

未經磨煉的帝王,終在滔天的權勢中迷失了方向。

他在惶恐中坐穩了皇位後,便以為隻要他想要的東西,無論是人還是物,都必須到手。

如今的北翼如日中天。年輕的帝王忘了是有多少人在為盛世默默付出,逆風而行。

他為何要朝母親下手呢?如今事態發展到了什麼境地?

時安夏腦子很亂。母親有難令她沒法真正安靜思考,隻想插上翅膀趕往京城。

她若趕回去,能力挽狂瀾嗎?

時安夏想起數日前與昭武帝少見的一次爭吵,一是昭武帝想帶孩子們回京,不允夜尋做開蒙恩師。二是她催他回京。

二人最後不歡而散。

昭武帝走的時候,是帶著怨氣怒氣離開鐵馬城的。但僅止是這點事,就讓昭武帝對母親發難,顯然不可能。

那還有什麼事呢?時安夏冥思苦想。

還沒個頭緒,就聽見孩子們吵鬨著要母親。乳母們紛紛結伴成群湧進來。

北茴想攔著,怕擾了夫人。

但沒攔住,一一那個大嗓門已經老遠就在喊,“母親,母親抱我!”

時安夏這才回過神來,將信紙細細折好收進衣袖。

她先俯身親了親二女兒粉嫩的臉頰,又將小女兒三三溫柔地摟進懷裡。最後才一根手指戳在兒子腦門上,抵著他的撲騰,“你!今日有沒有認真聽宋夫子講課?”

“母親偏心!”一一不滿,一把抓過母親的手,就紮進她懷裡。

他擠開三三,就在母親懷裡拱來拱去,仰起沾著草屑的小臉笑嘻嘻,“宋夫子才疏學淺!他教的那些,我都會背了。”

時安夏氣得擰兒子的耳朵,“宋夫子才疏學淺?你再說一遍!尊師重道都不會,你那聖賢書讀進了狗肚子裡嗎?”

一一不服,撇嘴。

時安夏抽背了幾首有名的詩,一一確實背得很流利。再難一點的,他也背得出來,偶爾會磕巴一下。

他好勝心強,背得磕巴的時候怕被母親嘲笑,還站直了身子,裝模作樣,搖頭晃腦,把速度拖慢,如此好在心裡打腹稿。

時安夏教他,“背不出來,或者背錯了,都是正常的。人無需過於完美,太要強,會害了自己。”

又說,“要學會接納失敗和挫折,否則會過得非常辛苦。”

一一執拗,認真辯解,“母親,兒子不會失敗。兒子真的能全背下來。我比彆的孩子都聰明,母親不信,你等著看!”

他站離母親一尺遠,將宋夫子教過的都背了一遍。確實一字不差,仍舊是偶爾有些磕巴,但很快就調整過來。

他磕巴的時候,額上冒汗,這是鉚足了勁想要在母親麵前表現。

時安夏點頭稱讚,“嗯,很好。看來宋夫子教得不錯。”

一一認真道,“母親,這是我自己學得好,跟宋夫子教不教沒關係。他還沒我懂得多呢。”

“胡扯!宋夫子一個狀元郎,滿腹詩書,沒你懂得多!”時安夏氣得又用手擰他臉頰上的軟肉,“以後我若再聽到你說這種鬼話,看我揍不揍你!要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比你厲害的人有很多……”

“母親,一一最厲害!”他擺出平日宋夫子負手而立的模樣,十分倔強。

時安夏道,“你那舅舅才是最厲害的,他……”

“我皇帝舅舅自然是最好最厲害的。”一一插話,“他能讓我騎馬。”

“不是你皇帝舅舅,你還有個狀元舅舅呢。”

“那皇帝和狀元哪個大?哪個更厲害?”一一認真提問。

這!還真不好回答。

經過孩子們一頓鬨騰,時安夏心情好了許多。晚上,等岑鳶回來,她將那首詞遞給他看,“京城出事了。”

岑鳶看了一眼,沒發現問題,又在她圈起來的幾句詞上稍作停留,皺眉,“你們還玩藏頭詩?”

他看出端倪來了,“母親有難,和昭武帝有關嗎?”略一思索,又道,“事情應該沒你想象的那麼嚴重,如果是昭武帝動的手,反而好辦。”

時安夏這才微微放下心來,“你也覺得如果是昭武帝動的手,事情反而有轉圜的餘地?”

岑鳶不答,反問,“其實我一直想問你,上一世他對你是否……就有了愛慕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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