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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楚君失蹤的消息仍舊在封鎖之中,除了幾個瞞不住的親友,知曉的人並不多。人們隻依稀記得,楚笙先生很久沒寫文字發表在《翼京周報》上了。
慶壽宮冷冷清清,仿似無人。
齊公公那麼喳呼的一個人,如今也跟那被封了嗓的鵪鶉一般,連走路都小心翼翼,生怕步子重了會驚了誰。
他弓著背,在長廊下挪著小碎步,眼睛不時往殿內瞟,卻又不敢真的看進去。
簷角銅鈴被風吹得叮當響,在空蕩蕩的庭院裡顯得格外刺耳。
造孽啊!他主子不肯好好用膳,已經瘦成了皮包骨!齊公公猛地打了個哆嗦,險些把手裡的拂塵掉在地上。
他慌忙接住,又趕緊捂住嘴,生怕自己發出半點聲響。
殿內燭火搖曳,將一道孤影投在窗紙上。那影子一動不動,像是凝固在了那裡。
蕭允德默然不語,拿了一個笑嘻嘻的小胖子麵具坐在窗前發呆。
“父皇,”昭武帝坐到他對麵,低聲勸慰,“先去用膳吧,就算要找人,也得先養好身體才有力氣不是?”
蕭允德用手在眉心處重重揉了幾下,指節泛白。燭火將他眼下的青黑照得愈發明顯,“吃不下。”
昭武帝受不了這沉悶的氣氛,叫了一聲在外頭踱步的齊公公。
齊公公全身一震,小跑著碎步就進了殿。
昭武帝吩咐,“在這裡擺膳吧,朕陪父皇吃幾口。”又補充,“簡單幾樣就行了。”
齊公公忙應下,彎著腰出去。
還得是皇上親自來了才有用啊,有親兒子在這管著,太上皇怎麼也得吃幾口吧?
蕭允德終於沉沉抬眸,隨手將那張小胖子麵具戴在臉上,聲音傳出來時,便隔著千山萬水的距離,“你既已回京,明日朝堂便歸還於你。”
昭武帝沒有立即接話,隻是看著那張笑嘻嘻的麵具時有些瘮得慌。
他目光下移,注視著父皇微微發抖的指節,那是常年批閱奏章留下的薄繭。
半晌才道,“兒子這趟淩州之行,方知自己尚有許多不足。還請父皇定要振作,北翼需要您,兒子……也需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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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允德透過麵具,兩道沉鬱的視線落在新皇臉上。
父子二人的目光在燭光中相接,殿外恰巧傳來更鼓聲,沉悶響起。
齊公公領著宮人魚貫而入,將膳食在小圓桌上層層鋪開。見實在擺不下,昭武帝抬手點了幾樣,其餘的都叫人撤了下去。
試毒的宮人退下後,昭武帝親自盛了一碗瘦肉粥,輕輕推到蕭允德麵前,“父皇多少吃點,兒子瞧著心裡難受。”
蕭允德聞言終於抬手,鄭重地將那枚小胖子麵具從臉上摘下。
他指尖微顫,用絨布細細擦拭麵具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而後放入櫃中,動作輕緩得像是在安置什麼易碎的珍寶。
重新坐下後,蕭允德低頭喝粥,起初隻是機械地吞咽,後來竟一勺接一勺,一碗接一碗。
昭武帝自己也盛了一碗,卻食不知味,勉強吃了幾口便擱下了。
反倒是蕭允德似把那句“就算要找人,也得先養好身體才有力氣”聽進去了,一碗,兩碗,三碗……
直到第四碗,昭武帝終於忍不住用手輕輕按住那隻金玉碗,“父皇……”
蕭允德的手頓在半空,良久,才緩緩收回。
他放下碗,抬眼望向窗外如墨一般的天色,喉頭滾動了一下,“也不知楚君吃得可好?她那人最是不愛惜自己,一寫文就廢寢忘食。”
他收回目光,似在問自己,也是在問昭武帝,“你說,有人帶走了楚君,目的是什麼?”
昭武帝看著父皇青筋微凸的手背,想了想,輕聲道,“父皇,有些話,我說出來您可能會生氣。”
“你說。”蕭允德擺擺手,“事到如今,我還有什麼資格生誰的氣?”
昭武帝斟酌了一下措辭,“兒子以為,唐夫人失蹤或許與您當年遣散後宮有關。您遣散後宮,讓多少世家大族意難平?那些女子離開後宮就如魚離開了水,您叫她們怎麼活?”
“接著說。”蕭允德聽著,眉心皺得能夾死蒼蠅。
“您給她們的補償再豐厚,又默許這些女子可再嫁,也抵不過家族顏麵的損失。您鐵血手腕,連皇祖母都敢拿下,世家自然不敢在這事兒上與您較勁。”
說到這,答案已呼之欲出,“如今您要娶唐夫人,在那些世家眼裡,無異於告訴天下人,他們精心培養的貴女,還不如一個再嫁之身的婦人。”
這就是在世家權貴的臉上,再狠狠踩上幾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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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權貴世家氣不過,鋌而走險,毀了這段姻緣,實屬正常。
蕭允德麵色陰沉如鐵。
他這一生,收複失地、整頓吏治、平定邊患、重振國威,樁樁件件都是實打實的功績。
可偏偏在遣散後宮這件事上,野史筆鋒如刀,言官奏折似箭,字字句句都在罵他“壞祖製,亂綱常”。
蕭允德冷笑一聲。
他何嘗不知道暗流湧動?隻是沒想到,那些人竟敢把主意打到唐楚君頭上。
“父皇,”昭武帝低聲道,"此事若真是世家所為,他們必然留有後手。唐夫人的安危……”
“他們不敢。”蕭允德緩緩起身,袖中的手攥得骨節發白,“楚君若少一根頭發,朕便讓那些所謂的百年望族,統統去陪葬。”
他眼底一片森寒,看得昭武帝心驚。
昭武帝記得上一次看到父皇這眼神,還是在清塵計劃時,父皇在朝堂上與吉慶皇太後對峙。
父子二人又閒話了幾句,昭武帝才道,“此事須得謹慎。事關唐夫人安危,莫要惹急了這些世家權貴。隻要人活著,彆的都好說。”
蕭允德點點頭。
外頭,小樹子站在門口的左邊,齊公公站在門口的右邊。
二人也大眼望小眼,不敢交頭接耳。如今各有主子,哪怕主子之間再親近,二人也不得交換任何消息。
直到看見昭武帝從殿內緩步而出,二人才齊齊迎了上去。
小樹子跟著昭武帝走了,齊公公讓人進去收拾殘羹冷炙。
他看著主子麵前的空碗,可算是舒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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