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媽媽瞥了我一眼,臉上露出一副高深莫測的笑容來。
“姨娘什麼都好,就是心眼兒太小,總防備著二爺,依我說,姨娘隻管大膽去做,去說,二爺又不是虎豹豺狼,他還能把姨娘吃了麼?”
“隻要姨娘不沾染上那等輕狂的毛病,姨娘的福氣呀,就還在後頭呢。”
我的脖子涼颼颼的。
孫媽媽這個話說的,怎麼總讓我覺得她要去屠龍了。
“那我就借孫媽媽吉言,等我生了個哥兒,靠著這個哥兒出人頭地,孫媽媽便是我身邊的第一大功臣。”
孫媽媽抿著嘴笑了笑:“姨娘又錯了,姨娘的福氣不在這上頭,在姨娘自己身上,不拘姨娘是生個公子還是小姐,二爺都不在意,隻要是姨娘生的便好,姨娘若是不信,就記著我這句話,總有一日姨娘會明白的。”
她說的話神神叨叨的,但我聽出來了,她就是說二爺寵我,叫我放寬心。
隻要不說我壞話都行。
我便仍舊把話題扯回到了給衛可心修繕院子上。
孫媽媽就拍了拍手:“合著我說了半天,姨娘都沒聽進去呢,姨娘彆忙活這件事了,衛姨娘隻是出不來那院子,又不是沒長著嘴,她要是真心為了二爺好,怕折損了二爺的麵子,為何不自己出錢修院子?坐在屋裡動動嘴巴的事,她為何要來折騰姨娘呢?那田小旗隻是不讓她出去,又沒說不讓她拾掇屋子。”
我恍然大悟,這話說的對啊!
衛可心為什麼不自己出錢拾掇院子?還費勁巴拉地哄著我,讓我把莊子騰出來給她住,這不就是純心想折騰我麼。
她肯定是打算著,她住進了莊子的正院,身邊又有大夫人的人撐腰,我就不好再住回去,隻能委委屈屈地住到前院書房,亦或者乾脆搬出莊子去。
這算盤打得可真好啊,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真是應了那句話,一孕傻三年。
聽了孫媽媽的分析,我就不再搭理這一茬,心安理得地在書房裡吃著新下來的葡萄,畫一畫戰船圖,間或研究一下弓弩。
偶爾也會感歎,要是我能研製出大槍大炮就好了,那東西不比弓弩厲害多了。
我這邊沒動靜,衛可心那邊坐不住了,第二日就喊了石斛上門。
“姨娘怎的還不找人修房子?”
石斛極其敷衍地給我行了個禮,開口就質問我。
我抬頭看了看她,又低頭去看我的圖紙。
好囂張的丫頭!
她也就敢在我跟前這麼囂張了,我就不信在她主子跟前,她還敢這麼說話。
我不搭理石斛,她越發來勁兒了。
“辛姨娘一天到晚到底在忙些什麼!之前明明答應了我們姨娘,現在卻又死不認賬,愁得我們姨娘這兩天眼淚都快流乾了,辛姨娘倒好,躲在屋裡舒舒服服地吃葡萄!”
如今在書房裡伺候我的是紅梅,我還沒開口,紅梅就先冷笑兩聲:“衛姨娘是沒長嘴嗎?先前二爺還在莊子上,她怎麼不跟二爺說去?偏等著二爺不在家,才說住那院子住著不舒服,哄著我們姨娘拿出銀子來,給她修房子,怎的,衛姨娘是窮到這個地步了,連個修房子的錢都拿不出來?”
“石斛,你也彆紅唇白牙地哄人,府裡誰不知道衛姨娘是大夫人的外甥女?甭管關係多遠,那也要正經喊大夫人一聲姨媽,衛姨娘來咱們登州府,那是正經帶著大夫人準備的嫁妝來的,可不比我們姨娘,什麼都沒有,就這,衛姨娘還要哄著我們姨娘往外掏銀子呢,衛姨娘就不臉紅?”
石斛被紅梅說了一通,便麵色通紅,也不顧及我在場,掐著腰便罵紅梅:“你一個三等丫頭懂什麼!怎麼學的規矩,竟胡亂編排起主子來了!若還在府裡,你也敢這麼著?叫管事嬤嬤們聽到了,不把你嘴巴打爛了才怪!”
我嘩啦一聲撕了一張紙,團起來就砸到了石斛臉上。
“你也知道編排主子要被打嘴的,那你還敢來當麵質問我?滾!回去告訴衛可心,她大著肚子,我也大著肚子,誰也不欠誰!彆再一天到晚哄著我幫她做這個做那個,她要真心為了二爺好,那就自己出錢修房子!怎麼,她出不去,舌頭也被拔了嗎?”
石斛嚇了一大跳,大概是沒想到一向小心謹慎的我,會忽然之間爆發。
我也沒想到,搬到莊子上後,我的脾氣越來越大了,稍有不順心,就得找個由頭發泄出來,不然,心裡就堵得慌。
今日活該石斛倒黴,撞到我槍口上了。
聽說她回去之後,衛可心就托了田小旗找匠人來修房子,可匠人還沒找來,京城的人就到了。
大夫人遣了她的陪房吳媽媽來照看衛可心。
吳媽媽隻帶了個叫雙喜的小丫頭,趕了一路,連千戶府都沒去,徑直到了二仙莊。
我們這莊子上沒人認識她,她和雙喜在門前下車時,紅梅紅杏和冬雪正在門外坐著玩。
丫頭們把落花生當石子兒翻著玩兒,用糖豆做賭注,紅杏輸得最慘,捂著一把糖豆不肯拿出來,被冬雪和紅梅壓在凳子上撓癢癢。
我就坐在門裡,拿著一卷書看,一麵聽著丫頭們嬉笑,一時困意上頭,剛要眯一會兒,就聽見一個大嗓門炸起。
“都做什麼呢!青天白日的在門外鬨騰,也不怕人笑話!沒規矩!”
這一嗓子把我嚇得困意全無,肚子裡的小家夥更是嚇得踹了我一腳,緊接著就不再動了。
我慌忙坐起來便喊人。
紅桃從照壁後轉出來,扶著我往外走。
一出門,我就跟吳媽媽對上了眼。
吳媽媽仔細打量了我幾眼,視線在我肚子上轉了個圈兒,就冷著臉問我:“衛姨娘呢?”
我一聽就明白了,這就是京城來的媽媽。
看樣子,這媽媽的脾氣不大好啊。
我趕忙叫了紅梅,給吳媽媽帶路。
吳媽媽就擰緊了眉頭:“衛姨娘不住在這兒麼?我在路上接了衛大爺的信,說衛姨娘住在二仙莊,怎麼又不住這兒了?”
衛大爺的信?
我抿著嘴冷笑兩聲,這姐弟倆可真有意思,二爺真心為了他們好,他們倒背著二爺搗鬼,一個個謀算著二爺!
姐姐在府裡就給京城去了信,弟弟離了莊子又寫了一封信,這姐弟倆既然都這麼信任大夫人,又何必來巴著二爺,有事直接求大夫人,不就得了!
見我冷笑,吳媽媽的眉頭擰得更緊:“你便是衛大爺信上說的那個辛姨娘吧?哼,衛大爺果然沒說錯,真真是個狐媚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