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不早不晚的,正院來人做什麼?
總不會是叫我去給二爺二奶奶磕頭請安吧?
人家兩口子小彆勝新婚,我去湊什麼熱鬨。
問紅茶,正院來了誰,又是要做什麼。
紅茶嘴巴笨,問半天說不清楚,隻知道來的是蜀葵,叫我即刻去正院一趟。
娘呀,這還要即刻去,彆不是張太太給二爺上眼藥了,要治我吧?
我身子一晃,胸口那股悶悶的感覺又壓上來了。
李姨娘趕緊扶住了我:“妹妹彆慌,有二爺在呢,二爺那麼疼你,你吃不了虧的。”
我歎了一口氣,但願如此吧。
因正院裡要我即刻去,我就沒回香雪海,領著紅梅紅茶就去了正院。
正院裡張燈結彩,先前端午節撤下來的紅綢子,今日全掛了上去。
可歎正院花木不多,掛不了許多紅綢,也不知道是誰出的主意,把僅有的兩株石榴樹上裹滿了紅綢。
看著不覺喜慶,反覺妖異。
“你可真難請啊,”春蘭頭上裹了一塊紅色繡金銀花的帕子,甩著袖子,斜眼盯著我笑,“快進去吧,奶奶正等著你呢。”
我心中詫異,春蘭今兒個怎麼轉了性子,忽然對我這樣好。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得多提防著她一些。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看穿了心思,她竟然湊過來,低聲對我笑:“辛夷,你得意不了太久,過幾日,奶奶就會叫二爺收了我,且等著瞧吧,你是如何待我的,我必定千百倍還給你。”
我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頭發:“怎的,你要開理發店,做托尼老師?”
春蘭怔了怔,隨即惱羞成怒:“你在說什麼胡話!什麼托尼?那是何種尼姑?你不要仗著你念了幾本書,就總用些旁人聽不懂的詞兒來罵人!須知一山還有一山高,你現在罵我罵得歡,用不了多久,你就得求我救你一命!”
“吵什麼呢!”
錢媽媽打了簾子出來,站在廊下,黑著臉瞪著春蘭。
春蘭好像很怕她的樣子,竟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縮到一邊去了。
“辛姨娘來了,”錢媽媽朝我點點頭,“快進去吧,姑奶奶和姑爺正等著姨娘呢。”
我微微欠了欠身子,進了屋子,簾子放下來的那一刻,餘光瞅見錢媽媽扯著春蘭往外走。
我忙捏了一把紅梅,朝外頭努了努嘴。
紅梅會意,悄悄地退了出去。
“你膽子倒是大,竟敢叫你的丫頭做這種事。”
牡丹冷著臉朝我走來,我忙笑道:“這話是怎麼說的?我的丫頭自然不能跟我進正房,我叫她去外頭廊子下找個陰涼地歇著,又有什麼膽子大不大的?難不成,這正院裡還不許姨娘的丫頭歇在廊下了?”
牡丹乜斜了我一眼:“你是吃了槍藥不成?我才說了你一句,你倒有一籮筐的話等著我。”
她朝著外頭努了努嘴:“我說的是什麼,你心裡清楚。”
我笑了笑,沒回應。
牡丹是個聰明人,即便她知道我在做什麼,隻要不是害二奶奶,她也不會管的。
她引我到正房外,瞅著四下無人注意,就低聲道:“春蘭很怕太太和錢媽媽,有幾次,我瞧見錢媽媽和春蘭背著人,不知道在說什麼,我總覺得她們要對奶奶不利,辛夷,你若是心裡還有奶奶,就麻煩你仔細查查,咱們可是自小伴著奶奶長大的,萬不能叫奶奶被人害了去。”
我蹙緊雙眉。
牡丹想多了吧?
張太太雖然和二奶奶不對付,總想吸二奶奶的血,但二奶奶畢竟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她怎麼會害二奶奶呢?
又不是我娘家那群人,為了幾兩碎銀害我。
張家這麼有錢,張太太不至於害二奶奶的。
春蘭就更不可能了。
她一向是二奶奶身邊最忠心的狗,二奶奶叫她咬誰,她便咬誰,怎會調轉頭來咬二奶奶呢。
我剛想問牡丹,牡丹就掀開了簾子。
二爺正端坐在炕前的椅子上,簾子一掀,他便能看見我。
“丫頭還不快進來!”
他笑著喊我,眼裡的光好像天上星,閃得我都迷糊起來,嘴角不由自主往上翹。
幸好我還有理智,眼睛掃了一眼炕上的大紅錦緞被子,忙壓下唇角,誠惶誠恐地進了正房,跪在二爺跟前,結結實實地給二爺磕了兩個頭。
“這是做什麼!”
二爺不高興了,他俯身想要扶我,我立刻往後挪,身子伏在地上抖個不住。
“二爺饒了妾身吧,妾身並非有意惹張太太生氣的,是張太太攔著不肯給奶奶請大夫,妾身一時著急,才口不擇言,二爺要罰妾身,妾身無話可說,但隻求看在奶奶有喜了的份上,輕些罰。”
二爺的手收了回去:“你……你膽子怎麼這麼小!”
他扭過頭去指著二奶奶笑:“你性子倒是個炮仗,沒想到教出來的丫頭卻膽小如鼠,我還什麼都沒說呢,她倒先跪下去了。”
二奶奶嬌俏地喊了一聲二爺:“辛夷是個老實人,二爺快彆笑話她了,快叫她起來吧,她也不是個結實身子,在地上跪久了,回頭又要嚷頭疼了。”
經過昨晚那一場鬨騰,二奶奶現在正是疼我的時候。
若是剛剛我一進門,就朝著二爺撲過去,說些噓寒問暖的話,亦或者二爺伸手扶我,我主動搭上二爺的手,那二奶奶對我的疼愛便會立馬煙消雲散。
二爺笑著點頭:“一彆數日,榮娘性子倒是柔和了不少。”
他又笑著喊我:“你們奶奶叫你呢,還不快起來!”
這兩口子一唱一和拿我當樂子,不過瞧著他們二人心情倒是不錯,我就放下心,趕緊爬起來,立在二奶奶炕前。
“奶奶找我來,有什麼事?”
二奶奶眉頭微挑:“小蹄子被我慣得沒了樣,竟滿嘴‘你’呀‘我’呀的了。”
我心中冷笑不已。
二奶奶怎麼現在才發現啊?
從紫菀沒了之後,我在她跟前,便再也不自稱“奴婢”了。
誰也不是天生就是奴婢,我給她當了這麼多年的奴婢,已經當夠了。
二爺也挑了眉:“一個稱呼而已,有什麼要緊的?好了,榮娘,你不是說要給辛夷賞賜麼?趕緊拿出來吧,我也乏了,今晚就不留在這裡用飯了。”
二奶奶的臉色猛地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