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驚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這衛冕才不到十二歲吧,怎麼就千裡迢迢帶了個姑娘來呢?
“姐姐莫不是聽錯了?我昨兒個聽管事媽媽說,衛家大爺隻帶了一個老仆和一個童兒來的,哪兒來的姑娘?”
李姨娘嘴角帶著笑,眼裡燃燒著八卦的熊熊之火:“什麼童兒!也就哄哄你罷了,那是個姑娘!還比衛冕大幾歲呢,一路上怕引起麻煩,就扮成了個小書童,那管事媽媽大概是不想跟你說得太細,就拿這個話搪塞你呢。”
我回憶起管事媽媽說這個話的神情,好像的確朝著我擠眉弄眼的。
可恨我眼拙,當時沒看出來。
要是早知道,我就立馬叫人去打聽了。
這個媽媽也真是的,收了我的東西,怎麼就不能把話說明白呢?
白瞎了我那對銀耳墜了。
“聽說是在老家為了這個姑娘,跟另一位公子當街打起來了,打傷了人,他一時害怕,就拋下家財,領著老仆和這個姑娘跑到咱們登州府,找他姐姐來了。”
李姨娘越說,笑容就越燦爛。
“哎喲,可憐衛可心哦,一心為了她弟弟,把自己的體己全捎給她弟弟了,可她這個弟弟卻不是個省心的,竟然捅出了這麼大的婁子,好妹妹,你且等著瞧吧,等二爺回來,衛可心可要天天去纏著二爺了。”
這又不是纏著二爺就能解決的事。
二爺先前對衛可心有些不一樣,那是看在彼此青梅竹馬一塊相處了幾年的份上。
先前出了趙有財家的事,二爺就遠了衛可心。
衛可心再去纏著二爺,已經沒用了。
“妹妹晚上就在我這兒吃飯吧,”李姨娘心情好,臉上的笑容就沒斷過,“我這就叫人去大廚房,點個蟶子炒蛋,再叫他們搓個魚圓。”
“這魚圓是南邊的東西,吃著可鮮了,剛傳進京城那會兒,京城裡的人家凡是待客,都要來上一碗魚圓,我原以為登州老家也有呢,不想竟沒有這樣的東西,虧得大廚房有兩個廚娘是從京城跟過來的,會做這樣的東西,我這才能吃上,妹妹今兒個呀,就跟我嘗嘗鮮。”
我眼圈兒一紅,趕緊低下頭。
我怎麼可能沒吃過魚圓啊!
杭城夏日酷熱難耐,我最喜歡去菜市場買上一碗魚圓,一口咬下去,清爽鮮甜,一下子就把熱氣帶走不少。
真沒想到,能在千百年之前的登州府吃上魚圓。
我剛說了個“好”字,寶珠就急匆匆進了屋子:“姨娘,二爺回來了。”
李姨娘倏地站起:“二爺進府了麼?他可曾受傷?如今人在哪裡?在前院書房麼?”
寶珠搖搖頭:“姨娘放心,二爺好著呢,一回來,二爺就去了正院。”
李姨娘便慢慢地坐了回去,臉上的笑容訕訕的:“奶奶有了身孕,這是一件大喜事,二爺去正院也是自然。”
她扭頭看了我一眼,見我眼圈兒發紅,還以為我是生氣了,忙拍了我一下。
“妹妹可不興為了這件事鬨彆扭!二爺去奶奶院裡,那是天經地義的事,若是二爺一回來,放著有了身孕的奶奶不去看,先來看你,那才叫糟了呢。”
我知道李姨娘是誤會了,趕緊擦了擦眼角:“姐姐誤會了,我不是為了二爺,我是為了那碗魚圓。”
昨夜折騰了一晚上,哪怕今天睡到晌午後,我還是覺得疲乏得很,再加上方才因為想家而難過,我現在的樣子,在李姨娘的眼中,那就是一個受了委屈又彆扭著不肯說的小娘子。
“你呀,就彆哄我了,哪有為了一碗魚圓掉眼淚的,你分明就是為了二爺,妹妹,你千萬要聽我一句勸,甭管二爺多寵你,你都要記著自己的身份,你是個妾,奶奶是主母,在這後宅之後,奶奶便是咱們的天,你可甭想越過奶奶去。”
“你莫要瞧著有些人家中的小妾受寵,風頭壓過了主母奶奶,其實是那一家的官人糊塗,這寵妾滅妻可沒有好下場,咱們二爺可不糊塗,他再如何寵妾室,奶奶在他心裡始終是第一位的,這才是個品行端方的君子呢。”
我著實沒想到,李姨娘對二爺的評價這麼高。
二爺在她心中,好像自帶一層濾鏡。
明明剛剛聽到二爺回府了,她激動得跟什麼似的,知道二爺去了正院,整個人都萎了。
可現在卻要擺出一副大度的樣子,反過來勸我放寬心。
唉,這也是個癡情人啊。
“姐姐的話,我聽明白了。”
我不想跟李姨娘為了這件事爭執,就順著她的意思說,順嘴提起張家六爺昨日來李家的事,問李姨娘知不知道這件事。
“這倒沒聽說過,張家這個六爺不是跟張會安去了漠北麼?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我也正因為這件事好奇呢。
可歎我們都被困在這四四方方的一片天裡,又沒有網絡,外頭便是鬨得天翻地覆,傳到我們耳朵裡,也是雨過天晴了。
“我去打聽打聽吧。”
興許是長夜漫漫,寂寂無聊,李姨娘就格外喜歡打聽這些八卦。
我才起了個頭兒,她立馬吩咐寶珠:“著人去外頭打聽打聽,看看張家六爺是不是犯錯了,被張老爺叫回來了。”
寶珠答應著出去了。
“彆著急,”李姨娘笑道,“估摸著明日就有消息傳進來了,到時候我找你去。”
既然決定在李姨娘這裡吃飯,我索性就脫了鞋子上炕,跟李姨娘一塊串珠簾。
登州府的人家到了夏日喜歡在門窗上掛一種珠簾,是用山野之中結的一種草珠子做的。
這種珠簾掛上去能防蚊蟲,又很清涼,且草珠子漫山遍野都是,也不貴,普通人家都喜歡用。
富貴人家倒是不屑用這個東西,到了夏日,一般是用南邊傳來的竹簾。
李姨娘不嫌棄這個,特地叫人搜羅來幾筐草珠子,閒著沒事就串珠簾。
我本來胸口有些悶悶的,可聞著這個味兒,便覺得舒服,就跟李姨娘要了兩筐草珠子,準備串好了,掛在我那屋的房門上。
才串了一小會兒,紅茶便找來了。
“姨娘,快回去吧,正院裡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