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衝過去,二奶奶就恰好出了屋子。
我立馬就抱住了二奶奶,差點把她撲倒。
“四姑娘彆怕,奴婢會護著姑娘的!”
“慌亂”之中,我還把她沒出閣的稱呼喊出來了。
“你放開我!”
二奶奶一點都不開心,她在我懷中拚命地掙紮,發出殺豬一般的嚎叫。
“奶奶,你果然病了!”
我哪兒能叫她跑了,兩隻手抱得更緊,回頭就哭著問張太太:“奶奶都病成這樣了,你為何不給奶奶請大夫!太太好狠的心啊!你一心都撲在幾個爺身上,何曾為我們奶奶想過?大夫明明囑咐不能叫奶奶碰發物,你還非要讓奶奶吃海蠣子豆腐羹,那海蠣子不是發物嗎?奶奶要是碰了一點兒,那還了得!”
“說一千道一萬,你不就是怨恨我們奶奶在大爺這事上沒給你出力嗎?你在張家隻管出一張嘴,可知道我們奶奶為了張家大爺的事,都跟我們二爺吵了幾回了!那會兒我們奶奶病著,你來瞧過嗎?你自己不能來,難道不能使喚個媳婦婆子上門來看一眼?”
懷中的二奶奶漸漸地安靜下來,我知道,我戳中了二奶奶的心事。
有些事藏在心裡,不提,不代表會忘記。
它就像一顆種子,種在內心最深處,隻要稍微澆點水,便很快就能發芽,再時不時地給點肥料,這顆小小的種子,終有一天,會長成參天大樹。
我伺候了二奶奶這麼多年,二奶奶心裡對張太太有沒有怨氣,我最清楚了。
她也曾賭咒發誓,說以後再也不理張太太,還哭著叫我們幾個大丫頭要提點著她,若是她再掏心掏肺地對張太太,千萬記得要罵醒她。
可張太太一說兩句軟話,哄二奶奶幾句,二奶奶就跟狗一樣,搖著尾巴便過去了。
我方才這些話,就是在往二奶奶心裡那顆種子上灑水呢。
“瘋了!瘋了!”
張太太氣狠了,跳著腳喊錢媽媽,叫錢媽媽把我抓起來打一頓。
我做出視死如歸的模樣,緊緊護住二奶奶。
“太太打我,我沒有怨言,但請太太答應我,一定要給我們奶奶請個大夫來,我們二爺不在家,他常囑咐我,奶奶性子天真,和人相處,言行上不防備,容易叫人哄了去,叫我多多看顧著奶奶,可我萬萬沒想到,奶奶的親娘竟然會哄她!”
“太太,奶奶也是從您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啊!您怎麼就不能心疼心疼她呢?還是說,您看著二爺不在家,故意不給我們奶奶請大夫,想要用這個來拿捏她?”
張太太快被我氣死了,抓著錢媽媽就拍了幾巴掌:“快去!快去把這個賤人的嘴給我撕了!我今兒個就要把她打死!想來我那個好女婿也不會為了一個賤婢跟我這個嶽母翻臉!”
我不躲也不跑,隻緊緊地抓著二奶奶的袖子:“姑娘莫要怕,奴婢在這兒,就跟從前一樣,姑娘叫奴婢做什麼,奴婢就做什麼,奴婢永遠都會護著姑娘的。”
我不像牡丹芍藥她們是張家的家生子,娘老子都在張家乾活兒,也不像春蘭,因娘家跟沒發跡的張家有舊,靠著那點舊情分進府謀了差事。
我是被賣進張家的,又長了一臉狐媚子相,在張家無根無基,本應該跟連翹一樣,慢慢地熬日子,熬上十年,才熬一個二等丫頭的位置。
我能成為二奶奶身邊的大丫頭,靠的不是彆的,就是靠我會哄人這一招。
“好了好了,鬨什麼!”
二奶奶一句話,就把想要抓我的錢媽媽給鎮住了。
“辛夷,你也鬆開手。”
我搖頭,淚眼汪汪地看著二奶奶:“奶奶大好了,我才放心呢。”
“我沒事,就是為了那幾個車把式的事一時上火了,你快回去吧,莫要再鬨騰了。”
“車把式?什麼車把式?”
我佯裝糊塗,二奶奶眸中閃過一絲驚訝:“就是載你們幾個去大雄寺的那些車把式……”
“奶奶果然是病糊塗了,我成日在內宅中,哪裡認得這些車把式,奶奶說什麼我都聽不懂,我勸奶奶也要放寬心,幾個車把式有什麼好放在心上的?高興了,就賞些東西,不高興了,隨手換掉便是了。”
二奶奶先是有些迷茫,隨即就大喜:“是了是了,你說的是,我果然是糊塗了,幾個車把式有什麼好煩惱的?我又不認識他們,誰知道他們發了什麼瘋,怎麼就忽然把車趕到那樣偏僻的地方去。”
我三言兩語解決了二奶奶的困擾,她待我就更加親切,忙叫我先回去歇著,這幾日不用來侍疾。
我便趁機把紅桃推了出來:“奶奶,我身邊的紫菀因為救我沒了,我那院裡就少了個二等丫頭,我尋思著把紅桃提上來補了這個缺兒,今兒個紅桃恰好在,我叫她給奶奶磕頭。”
二奶奶正是高興的時候,又覺得我聽話懂事,哪怕最近跟她鬨了齟齬,但骨子裡還是很護著她的,就揮揮手,叫我自己看著辦。
“榮娘,你糊塗了!”
張太太又在跳腳。
“先前說好的,讓嬌鸞做她身邊的大丫頭,你怎麼給忘了?”
大概還是把我當做從前的賤婢,所以她一點都不避諱我,當著我的麵就喊了出來。
“你大哥還在路上受苦呢!你自己不成事,養了個白眼狼丫頭更是隻有壞事的份,我好不容易搜羅來了嬌鸞,就指著她能說上話,你不肯幫忙也就算了,還要踩她一腳,你這心裡還有你大哥嗎!”
這話一出,二奶奶臉色就更不好看了:“娘,你在說什麼混話呢?”
她給張太太使了個眼色,張太太這才瞥了我一眼,冷笑了兩聲:“不過是個奴才而已,怕什麼!”
“娘!”
二奶奶拉下臉,竟然為了我懟張太太。
“辛夷早就脫了賤籍,又是二爺的身邊人,你能不能彆動不動就對她喊打喊殺的?你這麼做,不僅僅是在打二爺的臉,更是在打我的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