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喜歡李姨娘找我說八卦。
李姨娘簡直就是千戶府的狗仔隊,府中一有個風吹草動,她立刻就知道。
什麼時候我要是能有她這個人脈,早就把二奶奶按在地上摩擦了。
“誰呀?總不會是二爺吧?”
“哪能是二爺,二爺即便是從寧海州回來,也得先去衛所,這回海匪屠村,鬨出來的動靜不小,二爺還得去青州府找一趟建威將軍呢。”
我更加佩服李姨娘。
人家都把業務擴展到千戶府外頭去了,不僅知道府中的大事小情,連二爺的動向都一清二楚。
怪不得李姨娘雖然是從通房丫頭抬上來的姨娘,沒什麼背景,又沒有子嗣傍身,還有極品娘家人拖後腿,但她依然在二爺身邊混得風生水起。
沒彆的緣故,是李姨娘自身素質硬。
“罷了,你就是猜到死,也猜不著是誰。”
李姨娘眼裡的不屑都快噴到我臉上了。
“是春蘭!”
她的脖子像是被誰掐著一樣,這聲春蘭喊得特彆尖厲。
“怎麼會是她?”
我的情緒被李姨娘感染了,明明內心毫無波瀾,卻還是裝著很疑惑的樣子。
“她的頭發都被我剪成狗啃的一樣,怎麼還有臉回來?”
“正是這麼說呢,哪來這麼厚臉皮的人,反正奶奶把她帶回來了,叫她頭上裹著包布,仍舊待在正院伺候,妹妹,你說這事,多膈應啊。”
我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心裡頭卻在琢磨著,二奶奶為什麼要把春蘭帶回來呢?
難不成二爺有喜歡小尼姑的癖好?
我一陣惡寒,趕緊甩了甩頭。
二爺要真是喜歡小尼姑,我以後得多畫點這方麵的漫畫。
畢竟精準抓住客戶需求,才能賺更多的錢。
二奶奶還病著,今兒個沒法見我們,張太太移步小花廳,代替二奶奶受了我們的禮。
她拿足了正頭娘子的款兒,舒舒服服地倚進雞翅木圈椅中,慢條斯理地吃著茶,既不叫我們落座,也不跟我們說話。
張府中是幾個寵妾當家,張太太在府中,可擺不起這正頭娘子的架勢。
這是把在自家沒法耍的威風,拿到千戶府來展示了。
吃了一盞茶,張太太才咳嗽了兩聲:“怎麼就來了三個?南姨娘呢?她怎麼不來給奶奶請安?”
無人回答,住在南姨娘對麵院子裡的衛可心隻好站了出來。
“南姨娘病了。”
我用餘光掃了衛可心一眼。
往常總是打扮得體麵雅致的衛可心,今日卻未施粉黛,一張小臉蠟黃,雙唇也焦得起了皮。
她這個樣子,才像是病了呢。
茉莉沒了,梔子病了,今日跟著衛可心來的,是個叫石斛的丫頭,應該是頂了茉莉的缺兒。
張太太將茶盞往桌子上重重一放。
“病了?竟然這麼巧?你們奶奶病,她也跟著病?這分明就是故意躲懶,不想給你們奶奶侍疾!好一個南姨娘啊,仗著自己是個貴妾,就敢不將正室夫人放在眼中,這若是擱在我們張家,早就將她亂棍打一頓,提著腳發賣了!”
好大的威風啊!
張太太慣會虛張聲勢,她要是真有這樣的能耐,也就不會被幾個小妾壓得抬不起頭了。
發了一陣脾氣,張太太重新捧起了茶盞。
“郎中說,你們奶奶這一場病是憂思過度,操勞所致,需得靜養,我這個做娘親的,也不能總守著她,可不找個穩妥的人守著吧,我又怕那些伺候的丫頭偷懶,不經心,這一來二去的,就想到了你們身上。”
我垂眸冷笑。
何必說這些歪歪繞繞,直截了當點了我們的名,說叫我們來侍疾,誰還能拒絕不成?
偏要學官家太太,說一些冠冕堂皇的話,顯著她了。
“你們可還有什麼話要說?誰若是病了,不舒服,那就趁早說出來,免得我一會兒點了你們的名,你們卻推三阻四的。”
衛可心第一個站出來:“親家太太,我身邊的大丫鬟,一個沒了,一個病得厲害,我那院裡現在一團糟,我自己也不是個結實身子,實不相瞞,我今兒個是帶著病來給奶奶請安的。”
“在這屋裡站了一會兒,我就覺得頭暈,若是給奶奶侍疾,我怕過了病氣給奶奶,二則,我也怕自己病著沒法乾活兒,反倒叫那些偷懶的丫頭們得了意。”
我站在最後,打量著前頭的幾個人。
衛可心剛開口,李姨娘就氣得咬牙切齒。
等衛可心說完,她就緊接著道:“親家太太,我這幾日正來喜呢,身上臟,怕給奶奶添晦氣。”
張太太捂著鼻子往後坐了坐,厭惡地揮揮手,叫李姨娘趕緊回去:“既來了癸水,那就好生躺著,到處瞎轉悠什麼?怪不得我聞著一股騷味兒呢,原來是你身上的。”
李姨娘的笑容僵在了嘴角,她淡淡地給張太太行了個禮,就領著寶蟾走了。
衛可心緊隨其後,小花廳很快便隻剩下我一人。
我忙道:“親家太太,我也正病著呢……”
“你這臉色白裡透紅,哪像個病人的模樣,”張太太笑著打斷我,將我的話堵了回去,“你是從張家出來的,打小兒就伺候你們奶奶,你們奶奶早就習慣了,這會兒正想著你做的海蠣子豆腐羹呢,你趕緊去做一碗來,你們奶奶今兒個就要吃上這個。”
嘖嘖,二奶奶還想吃海蠣子豆腐羹呢,怎麼不吃死她!
我皮笑肉不笑地拒絕:“親家太太,非是我不想給奶奶侍疾,實在是我也病著呢,光是從我那院裡走過來給奶奶請安,就累得我雙腿發軟,眼前發黑,叫我給奶奶侍疾,那就純粹是給奶奶添堵。”
“怎麼一個兩個的都病了!”
張太太舉起茶盞就摔,一隻粉彩描金牡丹茶盞就這麼沒了。
這都是成套的東西,少了一隻杯子,便不能用了。
造孽呀,張太太以為千戶府是他們張家嘛,想砸什麼東西就砸。
這可是在千戶府!
千戶府的宅子就挨著李家的登州府老宅,原是前朝一個高官的養老宅子,被聖上下旨賜給二爺,裡頭的一應陳設茶具,卻是開了老宅的庫房搬過來的。
有些東西還是內造的稀罕玩意兒,壞了就沒了。
張太太卻憑著自己的心性兒隨手亂砸,過後管事媽媽們對單子,就得從二奶奶的私賬上扣。
我抿了抿唇,二奶奶的私賬還能撐得到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