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的是:逃跑那人,之所以要將自己的老大刺死,除去往日的宿怨,更多的,卻是想用此人拖一下他們追擊的步伐。
而事實上,在這一點上,他確實成功了。
或許就連劉弘基自己也沒意識到:如果不是覺得手中已經有了一個俘虜,他說什麼,也不會放棄追逐剩餘的那幾個人!哪怕拚著戰馬報廢,也要再抓一個人回來!
與蕭寒一起,再次小心的將地上的漢子從頭到腳的搜索了一遍。
就連那把匕首,也被用劉弘基手絹包著收了起來,準備找個行家看看,能不能通過刀刃上的淬毒,分析出它的來曆。
“侯爺,那些人怎麼辦?”
就在確認此人身上,再沒有任何一點遺漏的地方,蕭寒和劉弘基剛要起身回返,那邊的甲一卻已經鐵青著臉,大步走了過來。
“都問清楚了?”見到甲一的臉色難看,蕭寒像是猜到了什麼一般,目光一沉,開口問道。
甲一咬牙點頭:“都問清楚了!他們知道的很有限!隻知道給他們發號施令的人,說的也是本地話,至於來自哪裡,以前是做什麼的,有沒有其他的同夥,一概不知!”
“什麼也不知道麼?”對於甲一說的這個答案,蕭寒也早有預料,他深吸一口氣,突然指向那個已經徹底陷入火海當中的村子問道:“那個村子?”
“是被他們屠滅的!一個活口沒留下!”說到這裡,甲一的眼睛有些泛紅,他啞著嗓子道:“並且從那些人的交代當中,這已經是第三個被屠的村寨!”
“什麼?這都是第三個了!?”
聽到這竟然是第三個被屠的村子,這下子,蕭寒是真的震驚了!
而就在他震驚的說不出話時,身邊的劉弘基卻已經暴跳如雷,直接從地上蹦了起來!
“這群乞索兒,畜生!雜碎!”
驢子一樣原地轉了兩圈,怒發衝冠的劉弘基將自己平生最惡毒的咒罵全部噴了一遍,這才猛的站住腳步,惡狠狠的瞪著甲一喝道:“那還等什麼?!都殺了!但凡手上沾了血的,全殺了!”
“喏!”甲一或許早就在等這個命令了,聞言重重的一拱手,轉身就要往後走!
“等等……”
而眼看甲一殺氣騰騰的模樣,終於回過神來蕭寒終究還是出聲,將激動的兩人攔了下來。
“蕭寒!你什麼意思!難道你還想放他們一馬!”
被蕭寒攔了下來,劉弘基這時候是真的怒了,一雙牛眼直勾勾的盯著蕭寒,目光中的冷意似乎連空氣都要一並凍結!
“欠債還錢,殺人償命,這沒什麼好說的。”蕭寒看著劉弘基殺氣騰騰的目光,卻隻是輕輕的搖搖頭道:“但是這麼一刀殺了他們,實在是太便宜了他們,也達不到震懾其他宵小的目的!”
“那你的意思!”聽到蕭寒並不是濫好人發作,想要放過這些人,劉弘基的怒氣稍減,不過語氣依舊有些生硬。
蕭寒對此,卻也並不在意,隻沉聲答道:“押著他們!去當地的縣衙!公開審理處刑!”
“去縣衙?”不過,等聽到蕭寒說起縣衙,劉弘基剛壓下的火氣,又沒來由的竄了起來,他激動的指著遠處那已經快燒光的村子,厲聲喝到:
“什麼狗屁縣衙!我看這裡的官是爛到了根子裡了!出了這麼大的事,不光沒派兵下來阻止!連個屁都不放!他們他娘的究竟在乾嘛!”
“他們,他們或許跟汴州那裡一樣,官員衙役都去了滑州救災,人手不夠,所以才被賊人所趁!”
蕭寒嘴角抽搐一下,有些無力的開口解釋,隻是這個解釋,就連他自己都不太相信。
其實,在這兩天的時間裡,他也在思索這個問題!
從那汴州一家人的口中,他已經知道如今的山東已經亂成了什麼模樣!
殺官,屠村,暴動!
這一樁樁慘案,無論放在哪裡,都是天大的事情!甚至直接出動大軍鎮壓都不為過!
但蕭寒在來到這裡之前,竟然詭異的沒有收到一點消息,就連百騎司的消息,也隻有模棱兩可的災民流竄,為禍鄉裡!
要是說,這是因為當地的官府都忙著救災,對於這些消息沒有什麼把控,估計這個理由,白癡都不會相信!
他們又不是聾子,瞎子!
甚至相反,這裡的官員,大多都是當地豪強舉薦,在本地有著相當的影響力,怎麼可能連自己的家,都要被人掏空了都不知道?!
還是在他們頭上,有什麼東西在強壓著他們,讓當地的官員,根本不敢如實稟報?
“不管如何,咱們先去到最近的一個縣城看看!”
腦海中,一瞬間轉過無數個念頭,到了最後,蕭寒還是決定親自找到官府那裡,去看看他們到底在做什麼!
如果,真如劉弘基所說,這裡的官員已經爛到了根,那麼他也不介意動用皇帝給的權利,將這些腐爛的東西一一斬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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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政令不下鄉!
這在隋唐以前,已經是一個普天同知的共識。
彆說這時候,就算是往後的宋明時代,朝廷對於地方的管控,隻能到達縣一級,再往下,則全儀仗當地的鄉紳,宗族,大戶。
當然,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因為一是朝廷無法負擔起那麼多官員的管理及開銷。
二則是與官家相比,普通百姓家裡出了問題,還是會習慣性的先由宗族內部進行調解判定,隻有實在解決不了的問題,才會鬨到見官這個地步。
所以,千萬不要以為縣衙是一個隨處可見的東西!
事實上,在一個地區,方圓百裡之內,找不到一個縣衙的情況,比比皆是!
不敢去看那被徹底燒毀的村落,因為蕭寒害怕自己也會忍不住,將那些賊寇碎屍萬段。
沒錯,那些人現在已經不能叫做難民了!從提起刀的那一刻起,他們的身份已經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