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與興奮,這本該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種情緒,但是此刻卻一起出現在侯君集身上,以至於讓他整個人都有些癲狂起來。
或許這正應了那句老話:不瘋魔,不成活!
騎馬還未回到家中,手下就已經將侯君集想知道的消息送了過來。
最近這段日子,李靖始終待在府裡,也並無外人探訪,反倒是他的那個不安分的弟弟,滿長安的到處流竄,也不知見了多少人。
“李神通!”聽到這個消息後,侯君集目光猛然一縮,他知道自己失算在了哪裡。
這也怪李靖這些日子表現得實在是太過於平靜,以至於讓他都生出了錯覺:李靖這隻老虎已經徹底消沉了下去。
殊不知,哪怕這隻老虎還有一口氣,那它就依然是山林中的王者!更彆說,就算這隻老虎想消沉,它身邊其他的人,也不願任由它消沉下去。
“陛下呢”不知不覺的攥緊韁繩,侯君集深吸一口氣,寒聲問道。
報信的手下見侯君集臉色難看,也不敢耽擱,急忙答道:“陛下白龍魚服,已經在早晨去過李靖府上!”
“都有誰一起去的”
“好像有陛下,長孫大人,哦,還有宮裡的禦醫!”
“禦醫”侯君集聽到這裡,眼睛悄然眯起,然後繼續問道:“陛下何時出來的”
“大約半個時辰!”
“有人相送”
“紅拂女與李神通相送!”
“未見李靖”
“未見李靖!”
“三原縣如何”
“據探子回報,並無異常!”
“程咬金那些人呢”
“也都待在家中。”
從手下這裡得到一切正常的消息,侯君集卻非但沒有安心,反而總感覺心頭一陣悵然若失,好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被他忘了!但是仔細去想,又什麼都想不起來。
“不對,一定有什麼事情!”用力揉了揉太陽穴,侯君集眼睛無意間掃過街頭,在那裡,正有一隊兵丁巡邏而過。
“兵兵部!”
在看到那群兵卒的瞬間,侯君集忽然間心中巨震,他終於知道自己忘了什麼了!
兵部,從昨天到現在,太安靜了!安靜到連一個過來請示他這位主官的人都沒有,這本就不符合常理!
這也怪侯君集在這些日子裡,太自信了!
自信到以為自己做了兵部尚書,整個兵部就全部成了他的囊中之物!甚至忘了李靖曾在那個位置,一坐就是三年!
三年!
這麼長的時間,哪怕李靖再不會籠絡人心,也該與那些人有幾分香火情誼!如今聽到李靖受辱被打,兵部竟然沒有一點消息,這可能麼
不可能!
既然如此,唯一能解釋的,就是那裡發生了什麼變故,就連他這個主官,都不知道的重大變故。
“不好!去兵部!”
想到這裡,侯君集猛然間撥轉馬頭,下一刻,手中長鞭就狠狠地抽在了馬屁股上!
而這匹神俊異常的駿馬吃痛之下,長嘶一聲,立刻沿著大路飛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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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大堂
作為分管天下兵將的所在,這裡每日都是無比忙碌,可是今日,這裡卻是無比的安靜,就連偶爾有抱著文書的胥吏經過,也是腳步匆匆,不敢停留。
“旦辭爺娘去,暮宿黃河邊,不聞爺娘喚子聲,但聞黃河流水鳴濺濺。
旦辭黃河去,暮至黑山頭,不聞爺娘喚子聲,但聞燕山胡騎鳴啾啾。
萬裡赴戎機,關山度若飛。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
就在這詭異的安靜當中,忽然間,一道鏗鏘有力的讀詩聲從後麵的演武堂中傳來。
等到詩句讀完,緊接著,就是座椅被踹倒的聲音,以及那人憤怒的質問:“聽聽,都聽聽!這就是咱們的將軍,咱們的戰士!為了保家衛國,不惜生命去跟外敵戰鬥,結果回來後,卻落得一個被人欺辱的下場,咱們兵部,什麼時候窩囊到這種地步了!就連隔壁禮部的人,都笑話咱兵部的人沒種!隻會窩裡橫!”
“……”
演武堂一陣沉默,這些兵將或許聽不懂詩詞,但一句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還是狠狠擊中了他們的內心!
想到他們拋頭顱灑熱血,換來一個太平天下!好不容易歸來後,功臣卻沒有得到應有的尊重,反而還被人欺辱,種種不忿,不甘,立刻就充斥了他們全身!
“滾他娘的!有種沒種不是說出來的!弟兄們,咱們先去弄死襄城侯那個王八蛋,再收拾禮部那些書呆子!”
沉默良久,終於有人憤怒嘶吼,而這句話一出,立刻就跟點燃了火藥桶一般,無數道聲音附和!然後無數兵部官員,兵將,提著刀劍,這就向外衝去。
等到侯君集趕到時,隻看到了洞開的大門,以及散落一地的文書,整個兵部,就跟被人洗劫了一樣淒慘。
“人呢”氣急敗壞的抓過一個人,侯君集疾聲怒問。
被抓的那人是個文吏,被侯君集提溜小雞一樣提溜著,腿都軟了,結巴著說道:“回…回尚書大人話,他們都去襄城侯府了!”
“去襄城侯府了”侯君集聞言,眼前又是一黑,光天化日,自己這幫手下拉幫結夥去另外一個貴族家行凶,這是恨他這個主官不死啊!
“通知十六衛,戒嚴,全城戒嚴!將那群混蛋抓回來!”
嘴皮顫抖著吼了一句,侯君集丟下文吏,再次上馬衝了出去。
這時候的他,早就沒了一開始棋逢對手的興奮!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懼與仇恨,
他原本以為,不管背後這人想乾什麼,都繞不過皇帝這個高坎!
因為除了與世家勾結一事外,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皇帝希望他,或者授意他做的!
但是,他從未想過,那人會如此瘋狂,直接在兵部掀起一場暴亂,繞開皇帝,直接打擊他這位兵部主官!
“瘋了!瘋了!難道他不怕皇帝盛怒之下,一追到底!”
想到這裡,侯君集的手腳一陣冰涼,身下的馬兒也因為一早晨的奔跑而幾近力竭,但是他絲毫不敢停歇,隻能機械般的甩著鞭子,向襄城侯府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