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卒猶豫片刻,“是宜安公主讓魏大人幫忙,今晚送她女兒出城。”
這件事並不算是一個秘密,那天就有獄卒聽見宜安公主和魏潛的對話,這一次不過是送信約定具體的時間地點。
魏潛正直的形象深入人心,他能答應的事情,他們潛意識裡便認定沒有問題。因此崔凝問這個,他並不害怕說出真相。
崔凝想知道也不是這個,“你拆開信,隻是為了看裡麵內容嗎?”
諸葛不離在旁觀看,心中肯定了崔凝問題。
藥物是輔助並沒有那麼神奇,麵對防備心比較重的犯人,最好不要問類似“你拆信乾什麼”這種需要動腦子的問題,因為極有可能把他拉出放鬆的狀態。
獄卒回答地毫無遲疑,“是。”
崔凝問,“沒有改動或者替換裡麵的信?”
獄卒連連保證,“沒有,我就是看看。”
信裡麵寫了什麼內容,崔凝並不太在意,她不認為魏潛會和宜安公主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交易,她更想知道究竟是什麼人在背後指使截信,目的是什麼?
崔凝頓了頓,又道,“那你看完信中內容之後,可有告訴彆人?”
這回,獄卒稍稍遲疑了一下,才“嗯”了一聲。
“告訴了誰?”
獄卒眼神亂飄,不安的挪動身體,卻因軟筋散無法動彈,額頭上冒出細密的冷汗。
崔凝見他瞳孔有一瞬的放大,便沒有急著繼續問。
看來得換一種問法,不能問“告訴誰”或者“誰指使他看信”這種直接的問題。
等到他慢慢安靜下來,她緩緩湊近他耳邊,悄聲問,“你悄悄告訴我,你看完信之後,去了哪兒?”
獄卒陷入思考,他思維有些遲緩,也無法集中精神,好像在努力判斷這個問題有沒有暴露秘密。
崔凝再次輕聲詢問,“去了哪兒?”
“去、去了忠義堂。”
崔凝故意“喔”了一聲,“忠義堂靠近監察令的……”
獄卒突然抖了一下,崔凝立刻停住。
他自己說出了忠義堂,顯然不是對這個地方有反應,那麼是……監察令?
崔凝頭皮麻,她深吸一口氣,聲音淬了冰一般,“所以是監察令指使你拆看宜安公主的信?”
那獄卒一個激靈,臉色煞白,驚恐的盯著崔凝,嘴唇不住顫抖。
他已經徹底醒了。
同時身後幾名佐使也是一臉震驚。
崔凝卻突然笑了,語氣輕鬆道,“放鬆,怕什麼?監察令掌管整個監察司,有人要從他眼皮底下送信出去,他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卻總不能不知道旁人傳了什麼內容吧?伱看我這不是也得想辦法弄清楚嗎?不然到時候出了事算誰的?”
眾人一想,果然是這個道理。
就連被指使的獄卒也相信了這個說法,監察令的確有理由命人篩查傳信內容。
崔凝道,“既然是大人下的令,那便……等明日問過監察令之後就放了吧。”
說完起身拍拍衣服上的褶皺,似是不經意的又問了一句,“對了,這兩天監察令好像不在衙門,你在忠義堂見到他了?”
實際上,崔凝這幾日沒太關注監察令,根本不知道他有沒有來,但是最近魏潛負責的案件移交到他手上,他應該會來上職。崔凝隻不過是隨口一問,詐一詐那獄卒。
“沒有。”獄卒下意識回答,說罷愣了一下,但想到自己也是奉命行事,又放下心來,“小人見到的是監察令身邊的書吏。”
崔凝想了想,“姓李的那個?”
獄卒點頭,“是。”
崔凝單獨把黃格叫出去,低聲交代,“想辦法監視李書吏,不要被任何人察覺。”
黃格也被香影響,一時沒反應過來,“不是說是監察令……”
崔凝道,“監察令有足夠的理由可以直接下令讓獄官搜查截取信件,沒必要偷偷摸摸派一個獄卒去做。我想,若非監察令有彆的目的,便可能是有人假借他之名行事。”
黃格突然清醒過來,“明白了,我會找幾個可靠之人監視。”
待黃格離開,諸葛不離不解道,“大人為何不直接抓捕那個李書吏?”
崔凝道,“你說獄卒是誰的人?”
諸葛不離,“他中了香,應該沒有撒謊,真是監察令的人?”
崔凝歎了口氣,“是啊!我估計是有人假傳命令,利用他截取信件。倘若監察司出了內鬼……你想想看,能知道監察令隱藏親信之人,職位必然不低,不是我區區一個監察使能夠去查證的事。”
“您的意思是,此事隻能由監察令來管了?萬一他就是背後那個人……”
“行與不行,都得試試。抓一個書吏容易,倘若再牽扯出彆的什麼人,彆說上麵的少監、佐令、副佐令,就是跟我平級的監察使都不會乖乖配合我。咱們也不必太悲觀,監察司是直屬聖上的衙門,能坐到監察令這個位置上的人,必然是聖上親信,不會那麼容易叛變。”這是崔凝在心中幾番權衡之後做出的決定。
除了那些考量,崔凝對監察令本人也還算了解。
監察令與魏潛父親是多年摯友,他從“二聖臨朝”之時便一直堅定的站女帝,也正是因此,才能有底氣在魏祭酒“作死”的時候一次次撈人。
不過因著他平時不顯山不露水,處事相對保守溫和,很多人便忘記了女帝剛剛登基之時,他帶領鷹衛清洗了多少反臣。
外邊的人沒有權力把手伸到監察司裡,崔凝又沒有權力越級去禦前告狀,魏潛也不能去。
莫說有監察令和魏祭酒的關係,哪怕毫無瓜葛,他剛從監察司出去就反手背後捅前上司一刀子,這種行為也容易讓人詬病和忌憚。
所以想要迅速的查清楚內鬼,除了嘗試相信監察令,還真沒有什麼特彆好的辦法。
“先不想這個。”崔凝今晚不打算回府,便拉著諸葛不離去了休息室烤火聊天,“我還想問問你,有沒有興趣做官?”
諸葛不離微訝,旋即搖頭,“我誌不在此。日後,我打算做一名遊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