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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 坦誠(二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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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被裹成蠶蛹的樣子!”崔凝眼睛一亮,“凶手是把屍體裹起來,用繩索綁在身上運出。”

因為那個狹窄的甬道,就算是崔凝也無法隨意施展。

“不錯。”魏潛解釋道,“吊屍屋簷的過程也很難不弄臟裹屍布,但屍體上的布很乾淨,沒有拖拽過的痕跡,而在屍蛹底部被血水浸染,仔細查探才發現邊沿有一絲灰痕,應該是凶手把屍體吊至屋簷上之後為了除掉拖動的痕跡,將最外麵一層解開弄掉了。”

“布的接口很自然,沒有撕扯剪過的痕跡,像是完整的一匹布,要麼凶手極為熟悉布料,知曉如何作假,要麼就是外頭裹了彆的布。究竟如何,稍後丈量一番便知。”

崔凝接著道,“這個夾道的寬度,已經能排除很多人了。”

魏潛身材勁瘦,但是身量高,身架大,隻能側身走,在裡麵根本施展不開,幾次為了查看地麵痕跡,隻是稍稍低頭便險些卡在裡頭,否則也不會弄得如此狼狽。

他力氣很大,在裡麵順利拖動一具屍體不成問題,但是狹道中有幾次轉彎,卻不是他力氣大就能順利轉移的。

所以這個凶手骨架不大且十分瘦削,身高基本不會高於魏潛。

“明日我會抽空找幾個身量不同的人試試。”魏潛不會想當然的去猜,“不過在此之前,你先進去重新查探一遍,畢竟我在裡麵實在難以行動,免得漏掉蛛絲馬跡。”

“那我……”

崔凝想著叫人取個更亮的燈籠來,卻被魏潛阻止,“明日再探吧。你耽擱到現在,往家裡遞過消息了嗎?”

崔凝頗為乖巧的道,“遞了。”

魏潛忍不住笑起來。

因著要遷都,又是臨近過年,近幾日夜晚都不閉坊門,回去倒也十分方便。

夜晚酷寒,魏潛看她臉頰凍的微紅,便令人準備了馬車,與下屬交代完許多瑣碎的事便乘車送她回去。

馬車是青玉枝所有,布置的奢華舒適,車廂也算寬敞。

兩人不是頭一回同車,以前她靠在他肩上,他枕在她腿上,都曾有過,按理說應當習以為常,卻不知為何,崔凝從沒像這次一般覺得他的存在感如此強烈。

魏潛何等樣的觀察力,早便發現她的不同。

崔凝並非不知男女之事,可算不上開竅,雖說平日裡從不吝嗇表白之言,總嚷嚷著“最喜歡五哥”,但對他的態度與對崔況並沒有太大差彆。哪怕是上次在蘇州已經吻過一回,之後也沒有像現在這樣僅僅坐在一個車廂就有這麼明顯的反應。

更何況是像今日這樣隻要他稍一靠近便耳垂泛紅,他一個眼神過去便透出絲許靦腆羞澀之意。

忽然開竅,多半有什麼轉變的原因。

他含笑問道,“這幾日可是發生了什麼特彆之事?”

他雖然平日話不算多,卻也不是什麼話都愛憋在心裡頭的人,所以想到便直接問了。

問者無心,聽者不由心頭一緊。

魏潛見她臉色微變,眼神有一瞬閃躲,心中一頓,“發生何事?”

在此之前,崔凝是有心瞞著被擄的事,也不覺得會露出什麼端倪,但這件事對她的影響遠比她自以為的要大。

有一瞬間,她想要騙他。

她中了香之後,感受過對他的渴望,才隱約明白書裡說的“雙修”到底意味著什麼。

事情並沒有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她大可不必將此事太放在心上,隻是麵對魏潛的時候,她想死死瞞著最好讓他一輩子不知道,又因為時時心虛忐忑難受,想立刻坦白,那種糾結,是她長這麼大都沒有嘗過的滋味。

“若是不願說,便不說。”魏潛心裡著急,麵上卻不露一絲,“不想說便忘了,莫要時時記在心上,擾了心神。”

崔凝眼睛微微熱,她壓下莫名湧起的淚意,帶著鼻音輕聲道,“總是你一味地寵我。我卻從沒有為你付出過。”

魏潛聞言,聲音裡不由帶上了笑意,“我自是希望你亦待我好。可你才幾歲?我大你這些歲數,還能與個丫頭計較不成?再說我也並未付出什麼。”

也不知道她怎麼就時時念著他的好了。

魏潛覺著,對於高門大族的娘子來說,他那些照應還未必有仆從照顧的妥當。

他平日公務纏身,根本沒有多少時間和心思放在崔凝身上。魏潛捫心自問,兩人若非同在監察司又是上下屬,他恐怕連這點照顧都做不到。

“我不小了!翻過年就要及笄了!”崔凝強調道。

“嗯,是大姑娘了。”魏潛笑看著她。

崔凝扁扁嘴,內心卻陷入掙紮之中。

她活到如今,經曆實在乏善可陳,很多事自然沒有辦法根據過往經驗做出判斷,但多少也知曉關於被擄一事不該與魏潛說,免得彼此膈應,她從心底也不想他知道,可是,一則她自己不是個能藏事的人,二則,魏潛有著令人心驚的洞察力,這不就被他看出端倪了嗎?

與其遮遮掩掩由人心裡生疑,倒不如痛快些罷。

崔凝吸了口氣,慢慢將那晚被擄的事說了。

她說的小心,魏潛卻聽得心驚膽戰。

那晚崔家三姐弟一同外出,丫鬟婆子家丁護衛跟了一溜,便是遇上劫匪也不怵,更遑論崔氏在長安地位超然,等閒沒有那不要命的往刀口上湊。因此魏潛雖察覺一些異樣,卻未料到竟然出了這檔子事。

崔凝以為事情說出口便能鬆口氣,不料見他麵色沉沉,那口氣竟然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魏潛再是心性灑脫也還是個男子,怎麼可能沒有感覺,但他當下怒的是謝家二房手伸太長,又自責對她疏於保護。

隻是一晃神,轉過眼便見她小狗兒似的巴巴瞅著自己,心不由一軟,“可曾傷著哪裡?”

崔凝搖頭,“什麼事兒都沒有。”

不等他叮囑,又連忙道,“我日後定然將崔平香拴在褲腰帶上,再不嫌她麻煩!”

崔平香是祖父給她的女護衛,隻不過她平日不過是家裡衙門兩頭跑,並沒有什麼危險。再說,她是認認真真去衙門當值,後頭跟一串子丫鬟護衛跟著算是怎麼回事,所以平日都不樂意帶那麼多人。

“五哥。”崔凝坐直身子,抓住他的手猶豫道,“這次,我……”

先前話已經說透,她既已經下定決心要同他過一輩子,便不願總將“一拍兩散”的話放在嘴邊上。隻是發生這種事,除了這個,她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求他諒解?可是他憑什麼諒解?而且,她又有什麼錯?她也是受害者。她覺得難受僅僅是因為擔心魏潛以後心裡有疙瘩。

“崔世寧。”魏潛頭一回連名帶字的喚她,神色也是從沒有過的冷肅,他垂下眼簾盯著兩人交握的手,“還抓著我的手,便想著不負責?又生出什麼一拍兩散的念頭?”

崔凝滿臉驚詫的看著他忽然欺身向前,將她逼在角落裡。

兩人呼吸交纏,心跳如擂。

停了幾息,魏潛輕輕啄了一下她的唇,坐回原處。他深吸了口氣,避開她的目光,看向窗欞,崔凝則是愣愣的看著他染上緋色的耳垂,一時無言。

魏潛察覺到她的目光,耳朵幾乎要燒起來。

以前她懵懂,再親密也都隔著一層什麼,現在一想到她什麼都懂,再親近起來便忍不住臉紅。

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就想起兩人初遇的時候。

她小小的人,將旁人哄她的話當真,半夜跑進他屋裡尋“神刀”,被他一腳踹飛仍不屈不撓,後來知曉他擅長破案而千方百計的接近,笨拙試探,懵懂的令人揪心。

那時她還是個懵頭懵腦的小丫頭,他都已經快要長成青年了,按說該是連話都說不通,未料想相處之下卻有一種模糊年歲的和諧。

崔凝總覺得他什麼都好,在魏潛看來她又何嘗不是處處都合心?

這世上太多人會因為他接下了擔子而理所當然的驅使他,案子查的慢了、遇到困難了,會責備他,苦主亦會因為失親之痛失去理智,將情緒宣泄在他身上。

他們眼神裡透出的情緒,或逼迫責難,或哀求期盼,足以將他淹沒。

這些是人之常情,魏潛可以理解,也未有過怨言,可崔凝是他遇見過的為數不多的例外。

這麼多年過去了,因為幾乎沒有線索,案件難有進展,她幾乎不會透出負麵情緒,可她自己卻一直為此努力著。

崔凝幼時懵懵懂懂,但魏潛從一開始就知道,她有一種近乎睿智的本能,哪怕是七八歲剛逢大難像沒頭蒼蠅一樣亂撞的時候,也能做出最艱難也是最好的選擇。

崔家是不能與凶手抗衡嗎?未必。隻是沒有必要冒這個險。

崔家不會將這件事糊裡糊塗的揭過去,但在形勢明朗之前崔凝若不管不顧的去查,崔玄碧非但不會像現在這樣支持她進監察司,更會早早將人關起來,在有結果之前不可能讓她出現在人前。

師門之仇,在崔凝眼裡從始至終都是她一人之仇,她對每一個伸以援手的人都懷著感恩的心,從不會因為崔家的顧慮、他的猶疑而生怨懟。

男女之情,崔凝不懂,魏潛又何嘗觸及過?他活了二十多年從沒有為誰動情,就連積極促成這樁婚約,都隻是覺得,他會喜歡崔凝的性情,與她在一起最為放鬆。

可……他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因為眼前這個少女亂了心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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