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言靈任渾天令的第一年夏末說:長安有疫。
並清楚的說明了患有疫症之人的所在位置。
朝廷立即派人去查,果然發現坊間有十幾人得了疫症,好在控製及時,並沒有讓疫情傳染開。
次年,又言:江右七月有水禍。
而這一次卻沒能說出具體位置,無法具體實施,總不能把整個江右的人都搬走吧?
有了前麵那一次預言,朝廷對司言靈的話十分上心,興師動眾的嚴密排查江堤,然而尚未查完,長江便決堤,豁口的地方正是住戶密集的繁華之處,一夜之間十裡被淹,近萬人喪生。
倘若不是因為司言靈提早預言,朝廷有所準備,死亡人數可能遠遠不止這些。
然而他最後一次說了什麼,卻鮮有人知道。
人們惶惶不安的過了一年,沒有任何重大的災禍發生,因此有人揣測,第三句可能是“武代李興”這一類的預言。
“渾天令是自殺還是他殺?”崔凝問。
“不知道啊,我都是聽的傳聞。”符遠喝了口茶,轉而道,“現在有人不想咱們繼續查案,問題是,這個人是誰。”
魏潛言簡意賅的道,“不會是聖上。”
符遠揚眉,笑著點了一下頭,“那就查。”
徹查此案是聖上親自點頭首肯的,以當今聖上的行事風格,若是不想讓人查,早就強行將此事摁住,不會走什麼迂回曲折的路子。
“快馬傳信入京,令人封存的卷宗送來。”魏潛看著符遠道。
符遠道,“你看著我作甚,你也可以傳信啊?”
“你來就為了坐收漁利?”魏潛盯著他道。
符遠被他盯了半晌,隻好道,“好吧,我來辦,不過成不成還難說。”
“明白。”魏潛握著茶盞,沉默片刻,又道,“估算新任縣令還有一陣子才能到,我們先查陳鶴。”
符遠果斷放下茶盞,“我想起來還有點事情……”
魏潛淡淡道,“你大可一走了之,反正領這個差事的人不是我,上麵也沒有另外給傳令要重點查此案。”
符遠仰天長歎,“在人家的一畝三分地上,怎麼查?”
“那是你的事情。”魏潛丟下一句話,便起身走了。
符遠瞧著捂嘴偷樂的崔凝,“你就樂吧,你遲早也會有這一天!”
“五哥平時很好說話呀?”崔凝不信,平常彆人讓魏潛幫忙,他好像從來都不會拒絕,在監察司也是被人堆了滿身的事務,卻沒有一句抱怨,“肯定是因為是能者多勞。”
“識人隻識皮,還太嫩!”符遠笑嗬嗬的揉亂她的頭發,起身道,“我先出去辦正事,晚飯彆吃,咱們出去吃好的,不帶魏五。”
“五哥一個人吃飯多淒涼啊?”崔凝道。
“你符大哥現在要一個人去查案,豈不是更淒涼,偏心!”符遠哼了一聲,大步離開。
崔凝見他麵上始終帶著笑意,便知他不過是開玩笑。
能者多勞,倒真不是崔凝瞎說,也不知道符遠出去一趟究竟做了些什麼就將陳鶴的背景查的七七八八。
陳鶴並不是易族陳氏的人,隻是湊巧也姓陳罷了,他是邢州人,家中父母均在,兄弟姊妹四人,上麵兩個哥哥,父母年邁,長兄做生意養活全家,後來去江南做買賣的時候意外落水溺亡,二哥如今一個在邢州衙門做文書,還有一姐,嫁了個普通莊田戶。
陳鶴與邢州易族陳氏多少能扯上點親戚關係,不過早就出九服了,也不通易術。
陳氏族人聚居的地方並不在青山縣的管轄範圍內,平時陳鶴與陳氏家族也極少有什麼交集,就隻一次因為司氏鬨鬼的事情才找上陳氏。
晚飯的時候,崔凝終究是沒丟下魏潛,符遠索性便讓酒樓做了送進來。
飯罷之後,三人在院子裡消食。
崔凝聽完符遠查到的消息之後,便一直有個疑問,“為什麼同樣出身不好,陸將軍難以出頭,陳縣令卻能為一方縣令?”
“這個問題好。”符遠道,“他出身看起來平常到有點令人生疑,不過,我仔細想了一下,能任青山縣縣令,也不算太奇怪。陳鶴是永昌元年的狀元,聖上一心要削弱氏族力量,自然想給他一份好前程,但彼時朝堂之上大部分還都是士族出身,削弱士族力量並不是朝夕之事,倘若一開始就把陳鶴捧在特彆顯眼的位置,無異於將他置於火上。陳縣令領的頭一份差事,便是監察司巡察使。至於後來為何會外放成為青山縣縣令,這就不得而知了。”
監察司相當於聖上的耳目,看似靠近中心權利,但實際上還差的很遠,聖上為監察司添了個人,再尋常不過了。
魏潛道,“在官場,絕大多數的巧合都可追尋到緣由。”
“同意。”符遠悠閒道,“慶祝破案的酒席都訂好了,都靠你了。”
魏潛遠不像他這麼悠閒,他這次來,並不是為了這一樁案子,而是為了核查邢州所有的死刑案,隻是順便先到青山縣落腳罷了。
“十年前都沒告破的案子,如今說讓破就得破,不是欺負人嘛。”崔凝歎道。
符遠笑道,“十年前咱魏大人不還小嗎?”
崔凝頗以為然的點頭,“說的也是。”
符遠笑望著她腕上一串圓圓的兔子,心裡在想,是否要放棄娶崔凝的想法。
女人最初對男人的愛慕,不是因為相貌,就是起於崇拜,魏潛要長相有長相,還如此得崔凝崇拜,妥妥的占據高地。
從起點開始,符遠便已經輸了一局。
他的年紀已經不小了,得慎重的考慮一下,自己對崔凝的那點興趣值不值得等待幾年的時間。
在青山縣休息兩日,魏潛又帶著崔凝去了一次司家莊,而後直接轉道去了邢州,符遠則留在青山縣繼續跟進此案。
魏潛已經將卷宗清晰明確的案子都過濾掉,隻留下了一些有問題的,到了邢州之後直接去了衙門開始查案。
崔凝可以看出,魏潛對司氏那個案子很感興趣,想儘量快的處理完手頭案件,再赴青山縣,於是崔凝有幸見到他把自己的能力發揮到了極致,幾乎是兩天結一案,且分析推理毫無漏洞。
崔凝作為典書,負責記錄案情,她邊記邊思考,勉勉強強跟得上魏潛的思路,持續這種高強度的腦力活動,十幾天下來,她累的手都抬不起來,腦子卻還在不斷的轉動,停都停不下來,感覺有一根弦馬上就要崩斷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