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英豪猶如天上星辰,古今能立陛下之基業者,至今僅不超一指之數!”
望著一一上前敬酒的文臣武將,王霽笑吟吟說道。
張虞嘴角含笑,說道:“及天下一統之時,夫人再言此語不晚!”
王霽美眸流轉,眼神中充滿了愛慕之意,說道:“及天下一統,世上能與陛下相比者,恐僅高祖一人爾!”
夫妻十餘年,二者雖說有不少矛盾,但在榮辱之事上王霽一向以張虞為先,並非常仰慕張虞能立下震爍古今的基業。
張虞輕拍王霽的柔荑,暗示讚同。
“臣吉本拜見陛下!”
吉本持樽而立,向張虞拱手行禮。
“卿安好?”
吉本,乃馮翊池陽人,張虞與其寡有接觸。今能在唐朝官,乃因曾在漢朝任官出任太醫丞,後因唐室草創,吉本便升遷為太醫令。
吉本神情嚴肅,說道:“臣日夜難安,不敢言好!”
見張虞露出詫異之色,吉本愈發憤憤不平,說道:“山陽公為大漢天子,委授陛下以專職。然陛下侵犯中原,拯救天子於水火,本乃褒獎之事。但陛下不奉天子為正統,而是窺探中國神器,此不違背忠義之舉?”
“禰衡、孔融皆為義士,然陛下卻心胸狹隘,欲害二人性命,並將禰衡夾送至遼東。今安敢與高祖比胸襟?”
話音一落,眾人大為震驚。
侍從生怕吉本行不軌之事,急忙與同僚控製住吉本。
“大膽!”
笑吟吟的王霽神情驟變,責罵道:“狂徒安敢欺君犯上,拉下去並其家小一並處死!”
張虞強忍怒氣,揮手留住吉本,問道:“你既知朕所行不義,為何不在袁術掠山陽公時助之?”
吉本毫不畏懼,說道:“非是不敢,而是恨人手不足,難以匡扶天下。今能在正旦責君,為大漢揚威,本已知足。君莫忘漢室猶在江南,此番南征必敗於曹操之手!”
一番騎臉輸出,王霽的臉都氣綠了,高聳胸脯急劇起伏,欲殺之以為後快。
顧不上越俎代庖,王霽拍案震怒,示意左右立即將吉本帶下去。
“吉本欺君罔上,請陛下下詔責罰!”
郭圖拱手說道:“並準臣帶人至府上,將其親眷一並治罪。審問親信,看是否有同夥欲行謀逆之舉。”
“準!”
張虞嘴裡的殺氣濃烈,嚇得周圍官吏膽戰心驚,尤其生怕被吉本牽聯。
“臣張則察人不實,今向陛下請罪!”
作為太醫令的頂頭上司少府張則,今見吉本如得狂症,縱他有臥虎之彆稱,亦是被嚇得臉色煞白,生怕張虞會遷怒於他。
張虞好心情頓無,神情冷冷說道:“吉本一人所為,與諸子無關。”
“呂範?”
“臣在!”
張虞說道:“你為司隸校尉,今由你為主,並與郭圖負責查辦此事。”
“諾”
呂範快步出殿,神情難看。
他沒想到在正旦君臣歡慶之時,吉本為了泄憤竟向張虞口出不遜。而今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吉本在責備張虞的同時,無疑也是在責備他們。
“陛下!”
見歲首朝賀出了差錯,鐘繇硬著頭皮問道:“歲首大喜之日,上下歡慶朝賀,不知陛下之意?”
張虞深呼吸,平靜急躁的心情,說道:“跳梁小醜何須在意?今三元之日豈能被小醜擾亂?”
“照常進行!”
“諾!”
麵對吉本的當麵責備,張虞豈會不生氣?
但生氣有什麼用?
總不能殺了吉本,再殺劉協吧?
今吉本目的是惡心他,他若結束正旦朝賀,怕不是如了吉本的目的?且大概率會被某些人炒作,說他受辱憤懣離去。
因此敵之所不願,那便是我之所求!
朝賀繼續進行,雖說有了吉本這一插曲,但宴會上的氣氛隨著時間終於緩和了起來。
“陛下,依後漢元會禮製,今可由公卿出麵辯經,今是否複行舊製?”應劭湊到張虞耳畔,嘀咕說道。
新年朝賀活動很多,其中依皇帝興趣不同會有不同節目,如東漢劉秀喜歡經學,因此讓屬下辯論經學,勝者能得敗者一席。如光武年間,侍中戴憑創下曆史記錄,憑借深厚的經學功底奪得五十餘席,至此名言京城。
劉秀癖好被曆代東漢皇帝沿襲,故東漢朝賀節目以辯論經學為主。因此東漢朝廷由內而外鄙夷不通經書之輩,尤其是底層廝殺出身的武夫。
張虞沉吟了下,笑道:“文臣辯論經書,僅是文人之樂。為得眾樂樂,可讓武將比拚射術。”
“諾!”
應劭趨步退下,領著人安排節目。
見張虞恍如沒事人,王霽鬱悶說道:“吉本那番言語,夫君怎不動怒?若非夫君在此,我已回宮矣!”
張虞笑了笑,沒有回答王霽,而是招手喊來參加宴會的幾個孩子。
“剛剛吉本當麵責君,換做你等有何反應?”張虞問道。
張洛、張弼、張漳三子麵麵相覷,不知怎麼回答合適。
讓三人考慮一番,張虞點名道:“太子為長兄,先由你回答。”
張洛偷瞄母親王霽,猶豫說道:“兒臣應會告訴吉本,我唐室之所以有天下,非取自漢室,乃是父皇辛苦創業所得。若他仍然不聽,洛會效仿父皇將其處死,以威懾世人。”
張弼脾氣急了些,說道:“若有人敢以此辱我,何須與其多言,殺之便好。將其傳首京畿,以儆效尤!”
“稟父皇!”
張漳撓了撓頭,說道:“吉本此人,冥頑不靈,兒臣以為殺可,不殺亦可。昔高祖取天下,齊儒不服。然曆四百年,竟也有禰衡、孔融、吉本等義士。故若我唐室能有百年,天下儘為唐民!”
聞言,張虞眼中不由閃過驚奇之色,彆看張漳年紀小,但張漳卻頗是聰慧,能夠看透事情的本質。
吉本、禰衡、孔融等人的忠漢思想無法改變,因此唯有讓肉體消失,才能讓忠漢思想消失。而讓肉體消失的方法有二,其一為殺戮,其二為時間。
其中時間消磨,便是張漳之言,唐室如果能坐穩江山超百年,世間已無忠漢之人,唯有所謂忠唐之人。
“善!”
張虞摸了摸張漳的腦袋,笑道:“三子各有方略,朕皆以為可行。”
不分優劣的話讓王霽聽得懵懵懂懂,但陪侍在張虞附近的荀攸卻聽得非常透徹。
“文和,北地王聰慧,不知與‘東海王’相比何如?”荀攸低聲說道。
北地王為張漳封號,東海王則是意味深長。
唐無東海王封號,故東海王隻能從漢朝去找,其中東漢的東海王最有故事。如漢明帝劉莊在登基前的封號為東海王,在劉莊被封為太子後,舊太子劉疆複為東海王。
今荀攸以二王相比,顯然是在用劉莊與張漳相比。
賈詡喝了口酒,提醒道:“太子已立,公達慎言啊!”
其實不用賈詡提醒,荀攸已知自己剛剛言語有失。畢竟東海王含義太深了,若讓皇後王霽聽到,怕不知會生出多少風波。
“吃菜!”
荀攸夾菜堵嘴,以免言多必失。
在荀攸、賈詡二人竊竊私語間,殿中文武已是玩鬨開。
如應劭親自下場辯經,其對手為王璨,老少辯論吸引不少人觀望;亦或張遼與呂布二人持弓比拚射術,吸引將校圍觀起哄。
故一時間,群臣歡鬨,或有起哄作答,或有對飲論事,亦或圍觀欲試,殿內人聲鼎沸,蓋朝賀君臣之樂。
“陛下可要射上一箭?”
荀攸、賈詡無意辯經,遂至張虞、王霽案前敬酒。
“不了!”
張虞擺手笑道:“群臣歡鬨之樂,朕若參與便是掃興。二卿怎不下場辯經?”
賈詡搖頭而笑,說道:“臣粗讀經學,不善辯論。”
“臣與文和相同,無心辯論經學!”荀攸說道。
“二卿如若不棄,孤敬二位一樽,代陛下以謝二君出謀之功!”王霽倒酒以敬二人,說道:“太子愚鈍,二卿不妨多多指點!”
二人看了眼張虞,方敢惶恐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