洨水畔(滹沱河),一支數千人組成的隊伍,正押送著糧車,大小車輛合計有上千輛。而左右僅有步騎千人護送,領頭將領昏昏欲睡,若是仔細觀察,可見守備頗是鬆散。
冀軍斥候則是伏在草叢裡,觀察了糧隊許久,見無異樣便招手讓人通知顏良。
距糧車十餘裡外,數千名步騎卸鞍席地而坐,‘文’旗迎風飄揚。而在將旗下,文醜披甲按劍踱步,時而遠眺,時而蹙眉。
在文醜觀望之際,快馬奔馳而來,離文醜數步遠時,便下馬趨步而行,拱手說道:“稟將軍,前方十餘裡有敵軍糧車蹤跡。”
“怎麼樣?”
文醜握住斥候的手臂,關切問道:“敵軍守備如何?”
斥候說道:“大小糧車上千乘,轉運民夫有兩千餘人,沿途護衛步騎有千人。而觀護送並軍多有鬆懈,並不知我軍動向。”
“好!”
文醜大喜不已,說道:“大小糧車上千乘,此番敵軍運糧至少有三萬石,如能焚燒成功,敵軍將一月無糧!”
“恭賀將軍!”
呂翔欣喜說道:“敵軍無糧可食,必退守井陘,我軍尋跡而進,將能大破敵軍。”
“不急!”
文醜沒有被欣喜衝昏了頭,反而是冷靜下來,招手說道:“我先率精騎千人先行,仲飛率兩千步卒隨行。”
“遵命!”
呂翔二話不說應了下來,而後看見左右校尉使眼色,遲疑了片刻,壓低聲音,說道:“將軍,我軍將士數月不得封賞,今若能擊破並軍,能否準許將士~”
文醜讓人牽來馬匹,挽住韁繩而上馬,揚鞭前指,大笑道:“擊破並軍,糧輜共分。”
“多謝將軍!”
眾將士士氣大漲,戰鬥欲望飆升。
很快,文醜便點齊千騎,前行趕往糧隊。而呂翔稍微整軍,便率步卒追隨騎軍,而為了不讓人搶光輜重,眾步卒行軍速度倒是頗快。
十餘裡的路程倒是不遠,放在後世僅五公裡,騎軍奔行僅需半個小時,步卒快走需一個小時。
因此沒過多久,押送糧車的並軍便遠遠望見文醜所率騎兵,眾兵民無不惶恐。
“敵襲!”
“嗖!”
預警的聲音沒響多久,一根箭矢便破空而來,徑直射到糧車上,羽翼還在震動。
見狀,民夫率先慌亂,不敢繼續前行,而是趁並軍將士的不留神,快步向兩側逃跑。有了第一個人,便有第二個人,乃至更多人,兵卒根本嗬斥不住,甚至連兵卒都在畏懼撤退。
“撤!”
見文醜來勢洶洶,敵軍步騎有數千之眾,負責運糧的杜長大為恐慌,遂撥馬出走。
“將車上的錢財扔到地上!”
“快點!”
臨走前,杜長倒是聰明,為了分冀騎心神,遂招呼兵卒將車上運載的錢財與布匹暴露出來,且還在沿途丟棄。
“逃啊!”
在冀騎將殺至糧車前時,大量並州兵民便已在逃竄,呼號奔走,已是混亂一片。
見到眼前一幕,文醜持鞭大笑,說道:“酈嵩倒是無能之輩,今竟選了個怯弱之輩運糧,未發一箭,便棄糧而逃。”
在文醜欣喜之餘,麾下騎卒稍微追殺了片刻,因見到散落地上的金銀,以及滿車的布料,眾人無不眼紅,畢竟他們作為精銳,或許不缺飯吃,但是缺錢啊!
幾個呼吸間,便能見到有人下馬撿拾地上的金銀,將其偷偷藏在懷裡,並且搬運地上的布匹,將其堆放在馬背上。
文醜有意嗬斥部下,但掃視了一圈,見並軍兵民無不潰逃,遂是放棄了嗬斥的念頭,僅是讓部曲散出去,避免軍士因爭奪錢財而發生衝突。
冀軍爭奪財物之時,南邊數裡外的土丘上忽有數騎現身,將糧隊所發生的鬨劇儘收眼底。
“文醜雖有勇名,但治下不嚴,袁紹用此人為將,倒是識人不明!”
酈嵩不禁搖頭,說道:“相比張郃而言,文醜弗如遠甚!”
戰時不準的劫掠已是寫入並軍的軍法中,之前有驕縱的士兵違背此令,無不被問斬。酈嵩在兵略上或許非頂尖,但在治兵上沿承張虞的作風,其治下雲中軍令行禁止。兵馬若非精銳,上次麵對張郃追擊時,酈嵩估計早就大敗,更彆說在青山口反敗為勝。
“今文醜所部軍紀鬆散,趁其兵渙散之際,縱騎奮擊可斬文醜矣!”滿寵言語簡潔,直言說道。
酈嵩瞄了眼滿寵,暗忖:“滿伯寧治軍雖酷,但兵略著實出眾。昔討馬騰時,難怪徐晃甘心受滿寵節製,而今更受君侯器重。此番如能斬俘文醜,倒是能向君侯舉薦。今不為帥,節製一方,甚是可惜!”
利用糧車誘袁軍出營劫掠,是為酈嵩所謀之策。而讓兵將潰逃時,在地上撒金銀,是為滿寵之計。
思考之餘,酈嵩以鞭前指,說道:“今文醜在前,誰敢率騎為我斬之。”
“超願往!”
“行願往!”
“樂願往!”
馬超、閻行、呼衍樂三將策馬上前,向酈嵩求戰。
閻行見馬超出來搶功,揚聲提醒說道:“馬孟起,昔斬顏良時,我便讓功於你。今擊文醜,你怎敢再和我搶功。”
聞言,馬超悻悻而退,說道:“我今為從騎,以報彥明昔從擊之功。”
見狀,酈嵩也不猶豫,說道:“馬超、閻行各率四百精騎襲斬文醜,呼衍樂率八百騎卒直擊袁軍步卒。”
“遵命!”
雖不得斬文醜之任,但能得到獨擊步卒的功績,呼衍樂便已心滿意足。
三將從丘上退了下去,各自召集騎卒,並親率騎卒用武。
過了一會,從樹林中便有上千騎奔馳而出,聲勢浩浩蕩蕩,蹄聲凜冽,令人心懼。
酈嵩為了伏擊文醜成功,率三千步騎精銳緊隨糧車。而今文醜突襲時,酈嵩身邊僅有半數精銳,另外半數人馬還在路上,故眼下僅能讓半數人馬先行發起進攻。
隨著並騎發起衝鋒,正在撿拾財物的冀騎很快便得知了情況,上下無不震驚,沒想到趕走護衛糧車的並軍,今時竟還有一支並軍殺出。
其中文醜懵逼不已,並軍突然出現於此,莫非早已猜到自己所為。若是猜到自己所為,那豈不自己中計,頓時文醜渾身冰涼,心中憂懼。
為了讓騎卒備戰,文醜趕忙揮舞鞭子,抽打下馬的騎卒,急聲道:“快上馬,並軍已要殺來!”
“嘚嘚~”
並騎的殺出,袁軍無不知曉。離得近的袁騎尚能聽候文醜的指揮,而在遠方的袁騎則是不知所措,不少人無意作戰,而是直接將金銀帶走,畢竟有命才能花錢。
“殺!”
馬超為了還閻行之前的人情,策馬持槊在前,高呼道:“馬孟起在此,文醜何在!”
“馬超!”
見是斬殺顏良的馬超在吆喝,文醜縱有心為顏良報仇,但因騎兵分散在外,自是不敢麵對馬超的衝鋒,而是稍微後撤,欲聚集左右從騎,以及等待呂翔所率步卒的到來。
馬超先行率四百騎突進踏陣,殺得袁軍騎卒一片混亂。
有了馬超的吸引袁軍,率騎在後的閻行觀望了下形勢,一眼便發現正在聚集從騎的文醜,當即率騎直衝。
“文醜何在!”
奔馳間,閻行因馬快,率先孤身入陣,其持槊高呼,欲在人群中找到文醜。
“在這!”
一名驍勇袁騎咆哮向前,欲斬閻行建功。閻行不畏袁騎,策馬從斜下奔刺而過,僅一槊便將其戳翻。
閻行入陣下,並軍四百從騎橫隊猛衝,揮舞手中刀矛,與人數不多的袁騎廝殺在一起。袁騎無心作戰,在短時間內便被擊穿,遂是大潰。
“撤!”
見閻行直奔自己,左右從騎潰散,文醜便知難以取勝,遂讓帳下騎卒撤退。然文醜這一嗓子,卻讓他被並騎盯上。
今時戰況雖說混亂,但卻不難尋找文醜。畢竟文醜金盔錦服,左右有十餘名從騎護衛,由是成為眾人的焦點。
先是數十騎殺出,攔截在文醜退路上。文醜持槊奮力,連斬兩人,才突出重圍,而他從騎中有半數被留下。但為了活命,文醜不敢反身衝鋒,隻能率騎繼續撤退!
“閻彥明在此,文醜還不速降!”
文醜出逃不久,便見閻行率十餘騎堵在前路。
見閻行在麵前逞凶,文醜頓時大怒,他橫行河北,素有萬人敵之稱,不曾畏懼過敵人。今被並軍設套圍殺,實在讓其憤懣。眼下閻行率寡騎阻擋,文醜怎會畏懼呢?
“容我今時斬了你!”
文醜拍馬提槊衝鋒,欲先斬了閻行建功,好讓他有臉見人。
“殺!”
兩支騎卒人數雖說不多,但皆是善騎之輩,今時廝殺在一起,可是奔著殺死對方目標去。
“砰!”
見閻行持槊刺來,文醜格擋回力,兩槊碰撞,發出沉悶的聲響。
“好膂力!”
文醜感受到巨力的傳來,心中頓感震驚。他的力氣可是比顏良還大,而今眼前的敵將力量不弱自己,實在令人驚駭!
為了能速斬閻行,文醜回馬在戰時,暗中取刀,趁閻行持槊前刺時,文醜竟忽棄長槊,抽出鋒利的寶刀,一刀便將閻行的長槊砍斷,之後順勢回砍。
閻行見手中長槊斷為兩節,頓時震驚。憑借與羌人的作戰經驗,他很快便有反應,一邊用槊尖擋住長刀,一邊用斷裂的槊杆朝文醜的眼睛刺去。
“噗嗤!”
沒想到閻行竟能一心二用,文醜猝不及防下,眼睛被戳瞎,鮮血血淋淋直流,疼得文醜嗷嗷直叫。
見狀,閻行趁文醜分神之際,將帶有槊尖的斷槊,戳向文醜的胸膛,鋒利的槊尖穿透甲胄,直入肌肉,乃至心臟。
須臾間,文醜便沒了聲響,已是死在閻行手上。
“文醜已亡,還不速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