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顏公選大破張燕,後是張儁乂擊破酈嵩。父親大軍未用,便有捷報傳來,兒恭賀父親!”
大帳中,袁尚衝著馬紮上的袁紹作揖,說道:“今父親率大軍出征張虞,必能大破並軍,降服山西二州。”
“三弟,今在大軍之中,父為大軍主帥,你我需以職務稱謂父親,故可以明公或君帥稱之。”袁譚不滿袁尚拍馬屁,遂出聲嗬斥道。
“諾!”袁尚委屈而應。
見狀,因偏愛幼子,袁紹說道:“今帳中無閒人,你我父子三人在此,何須事事依禮?”
“諾!”
有了袁紹這句話,袁譚心情轉瞬不爽。他年輕隨行袁紹身邊,袁紹可是嚴格教育他,而今寵愛小弟便無視舊言,讓袁譚心理多有不平衡。
在父子談話時,逢紀與許攸在營中閒聊。
“辛評一向與大公子交好,而今辛評隨軍立有功績,恐會令大公子得意!”逢紀說道。
許攸搖了搖頭,說道:“大公子坐鎮青州,帳下文武眾多,軍中眾人皆以為長。欲讓三公子為嗣子,將決於明公,而非決於辛評。”
說著,許攸意味深長,說道:“田豐多謀善智,昔破公孫瓚,明公多用田豐之策。而今張郃破酈嵩、顏良敗張燕,實乃田豐之計。公取幽州之策,若是不能成,恐會令明公失望,往後恐親田豐而薄元圖。”
袁紹帳下眾謀士矛盾重重,許攸與逢紀追隨袁紹至渤海起兵,是為肱骨老臣,然二人中許攸自恃結識袁紹多年,與其有親友關係,故常傲於眾人。
之前因許攸自視甚高,與逢紀僅有同僚之情。但隨著田豐、沮授、審配等冀州籍貫文士被袁紹所重用,如沮授握有兵權,亦或是田豐因獻計破公孫瓚有功,許攸的話語權一降再降,不得不與逢紀抱團取暖。
而逢紀為袁紹入主冀州獻有計策,本以為能得到袁紹重賞,但反被歸降的冀州籍貫文士壓了一頭,沮授都督三軍,田豐為冀州二把手,這讓逢紀開始怨恨搶了他位置的冀州諸士。於是逢紀為了表現自己,處處與沮授、田豐作對,以來證明自己比二人出眾。
故田豐建議不能打幽州,逢紀便製定打幽州的計策。沮授偏好久守取勝,逢紀便建議不要龜縮。因此袁紹帳下謀士的恩怨,很多是來自於新舊之間的政治利益衝突,從政治利益衝突衍生到個人恩怨,再到所謂的政見衝突。
新舊之間的政治衝突,張虞則是早早有所顧忌,因此分配政治利益上會多傾向於舊人。即便因才能問題,不能身處高位,張虞也會用錢糧或爵位籠絡,儘量避免出現惡劣的派係之爭。
如庾嶷作為追隨張虞多年的元老,今不具備國士之才,張虞乾脆讓他負責鹽鐵官營,屬於是獨立的部門一把手。
逢紀蹙眉說道:“田豐獻計建功,為之奈何?”
許攸笑道:“公圖自詡多謀不下田豐,如不能以功績勝之,何不如從明公下手。如明公寵三公子,而將長公子過繼於亡兄。”
袁紹名聲之好,除了士人為他吹捧,更是他用行動做出來。如袁紹故兄無子病故,他將長子袁譚直接過繼給亡兄,這讓不少人為之讚賞。
當然了,長子過繼於亡兄雖幫助袁紹得到名聲,但卻讓袁譚從小心理不平衡,深感自己不受袁紹重視,為此埋下奪嫡之風險。
逢紀若有所思,說道:“子遠之意,我今知矣!”
“善!”
逢、許二人通了下氣,遂至大帳拜見袁紹。
“明公,逢紀、許攸在外求見!”
“傳!”
“仆拜見明公,恭賀明公初戰告捷!”二人異口同聲,說道。
“哈哈!”
袁紹擺了擺手,笑道:“先鋒小勝,不值一提,待破了蒲吾,斷並、幽二州聯絡再慶賀不遲。”
說著,袁紹見田豐沒到,玩笑道:“獻策功臣何在?”
逢紀心有所感,不動聲色說道:“稟明公,田君知張將軍破酈嵩,顏將軍重圍蒲吾,遂拍手大笑,為明公用他計策破敵而喜。時兵卒同為明公取勝而喜,為田君獻計有功而笑。”
跟隨袁紹近十年,逢紀已知袁紹內忌外寬的心性。今逢紀無需汙蔑田豐,隻要抓住袁紹的心情,用樸素無華的話語便能直戳袁紹心窩,令其心生不滿。
果如逢紀所料,袁紹知田豐向眾人誇耀自己的進策有功,心中不滿煩躁起來,有種被田豐奪走風頭的不爽。然因是小事,且這也是事實,袁紹僅能埋在心裡,不好向眾人表示。
而逢紀觀察袁紹神情,見其忽然不語便知自己言語奏效了。許攸則是瞄了眼逢紀,暗歎逢紀果然多智,今構陷田豐的手段果是不凡。
“今有緊急軍情至此,讓沮授、田豐二人速至帳中議事!”袁紹說道。
“諾!”
少許,卻見披甲的沮授趨步入帳,而田豐則是笑吟吟後腳入內。
“元皓獻計破張燕,今下得意乎?”袁紹漫不經心,問道。
田豐稍微愣神,不知袁紹發問用意,然卻知袁紹內忌外寬的性格,遂道:“仆為明公能勝張虞而喜,如明公能下山西二州,建有一統中原之基業,我豈會不得意?”
一番言語,讓袁紹心情稍微舒坦了下。
袁紹咳嗽了下,將軍報傳於眾人瀏覽,說道:“據張郃上報,酈嵩敗退之後,便退守青山口。今得張虞援兵,率兵出青山口二十裡下營。當前張郃僅兵有數千,特寫信向大軍求援,不知諸位有何見解?”
“元皓獻策擊張燕,今可另有計策教我?”袁紹問道。
田豐沉吟少許,問道:“張虞大軍何在?”
“據探馬彙報,滏口陘中有兵馬聚集,或張虞將率大軍出滏口。”袁紹說道。
“張虞兵出滏口,明公需率大軍禦之,故僅有顏良、張郃在北!”田豐捋須分析形勢,說道:“二人在北是為攻伐蒲吾,而今張虞不遣兵往馳援蒲吾,而是遣兵援青山,恐是多有不妥。”
逢紀剛想說話,便見許攸向他使眼色,慮到田豐向袁紹推薦先取張燕,他遂是沉默,不願參與太多。
袁紹不知帳中眾人所思,問道:“元皓以為張虞有詐?”
田豐說道:“青山敵寇初敗,應知難以驟破元氏。而今不先援井陘,而是益兵青山,實令人難料。故以豐之見,明公可率兵馬親禦張虞,遣將增援元氏,並注意蒲吾動向。如蒲吾有敵行蹤,可讓兵馬支援顏將軍。”
“善!”
袁紹考慮良久,說道:“明日大軍向西進發,至邯鄲、雞澤附近下營,以候張虞從邯鄲進犯。今讓蔣奇率兵北上,支援張郃、顏良二部。”
“諾!”
待計策定下,袁紹看向眾人問道:“諸君以為元皓之策何如?”
沮授說道:“今下大軍尚未交鋒,故今形勢在蒲吾,是役如能得勝,將大利於我軍!”
“善!”
袁紹念及幽州形勢,問道:“那幽州何如?烏桓可有動靜?公孫兵至何方?”
“稟明公,公孫率步騎萬餘人北上,今至涿郡境內,諸縣多有降服;而蹋頓率諸部起兵,聚有數萬騎,號十萬眾,不日南掠廣陽、漁陽二郡。”許攸說道。
“好!”
袁紹大喜不已,說道:“公孫瓚非鮮於輔之敵,而今有蹋頓南下助力,必能令幽州諸郡畏服。”
田豐擔憂說道:“公孫瓚雖依附明公,但卻仍有大略。今使他攻幽州,如讓其劫掠民眾,富強爪牙,恐非明公所能製衡。故以豐之見,令蹋頓劫掠幽州便好,而讓公孫瓚南下蒲吾,並力共伐張燕。”
“田君何出此言?”
見田豐要壞自己大計,逢紀當即駁斥道:“公孫瓚兵馬困頓,得我冀州兵糧,方才得以苟且。如公孫瓚圖謀不軌,明公斷其兵糧,則能如溺扼嬰孩,使公孫瓚消亡。況有蹋頓為盟,公孫瓚豈敢反叛。”
“至於南下蒲吾,公孫瓚為一軍之帥,受明公之命都督幽州諸郡,而今與顏良彙合,試問以何人為主?”
袁紹微微頷首,心思被逢紀說動,公孫瓚如若南下,非顏良所能駕馭,今不如讓公孫瓚留在幽州折騰,必要時委任幽州郡守,則公孫瓚便難成氣候。
“公圖所言有理,公孫瓚深諳幽州形勢,今讓其北上征討劉和。而蒲吾有顏良親自攻伐,諸子可心安矣!”袁紹說道。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