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封的地宮深處,一個蒼老威嚴的聲音震怒,洛商心中一驚,不自覺的猛然後退數步,脊背撞上冰冷的石壁,這才發現,身後的青色石門悄然關閉,自己陷在了龍嶺地宮之中。
“誰!”
洛商厲聲大喝出聲,雙目警覺的左右掃視,左手不自覺的掐指成訣,右手急按在背後劍柄上,他心緒茫然慌亂,總覺得冥冥之中,似有一雙巨大的眼睛,無時無刻的緊盯著自己。
“唰唰唰——”
耳畔突聞風嘯,數十支利刺如爪尖,從四麵八方急襲,那些利刺泛著幽藍寒芒,分明淬了見血封喉的劇毒,洛商絲毫不敢怠慢,連忙抽劍鬥轉,劍風劍意呼嘯,立時在身前形成一麵劍盾,將襲來的利刺紛紛震落。
“轟——!”
一道淩厲的威壓,從地宮穹頂直瀉而下,如險峰山勢墜落,猛壓在洛商的身上,令他不能輕動,霎時間,洛商眉頭微蹙,奮全身之力抵抗威壓,但見他咬牙堅挺,而身形已然微躬,急以長劍支撐巋然。
“鎮——!”
威壓洶湧澎湃,片刻間,洛商隻覺身負千萬斤重,他的額頭虛汗直流,身軀微顫棄劍雙膝、雙掌支撐在地,而威壓越積越大,洛商的整個身軀,頓時承受不住威壓,如螻蟻一般匍匐在地,連手指都不能輕易動彈。
“誅——!”
威壓如凶獸鋸齒,瘋狂的撕咬著洛商的身軀,他的身體肌肉骨骼陣痛,隻覺體內五臟六腑翻湧,就連精神思緒都被褫奪,仿佛整個身軀瞬間就要被碾成齏了粉。
“倏!”
千鈞一發之際,洛商身上蕩起一股光芒,如衝天而起的劍鋒,迎向鋪天蓋地的威壓,刹那間,威壓如潮水急退,瞬間消散的無影無蹤。
“咳咳”
洛商一陣錯愕,他艱難的捂住胸口,拖著疲憊的身軀倚坐石壁,一邊擦拭額頭汗水,一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若非有龍紋炎玉佑護,隻怕此刻早已世間蒸發,思緒及此不由一陣後怕。
“謝謝你。”
洛商微微一笑,輕輕撫住囊中龍紋炎玉,稍稍休整過罷,長劍入鞘背負,他靜立在地宮當中,身前是十座連成一線,依次抬高矗立的宮殿,身後是青色石門緊閉的絕路。
此時此刻,唯有仗劍沿階向前。
踏入首座宮殿的刹那,滔天水聲震耳欲聾,九根蟠龍柱撐起的宮殿中央,體型如山的龍首魚身石像,正昂首吞吐著浪濤。
洛商踩上浮出水麵的石蓮花,每片花瓣都刻著溺水者的麵孔,他伸手觸碰石像鱗片,那些麵孔突然齊聲哀嚎,與此同時,宮殿頂部降下暴雨夾著鹹腥海味,石像雙眼陡射藍光,在牆壁映出螭吻鎮壓海妖的血腥。
穿過水霧彌漫的回廊,洛商撞進一座由古籍堆砌的迷宮,負屭石雕盤踞在丈高的竹簡山上,龍須纏繞著青銅編鐘,洛商輕輕抽動一卷竹簡,編鐘竟自動奏響對應的音律。
他在當中的一塊石碑見字:“九宮連環,錯步者永困文字獄!”正欲細看時,所有古籍突然無風自動,墨字如黑螞蟻般爬向負屭石雕。
他急走踏入第三座宮殿,審判的氣息撲麵而來,十八具戴著青銅獬豸麵具的雕塑分裂兩側,它們托舉的火把照亮正堂高懸的“明鏡高懸”匾額。
“威武”
狴犴石像端坐公案之後,左爪按著生死簿,右爪握著審判鍘,洛商昂首走近時,案上驚堂木突然三擊,地麵裂開露出埋著無數鐐銬的妖坑,那些鏽蝕的鐵鏈突然如活蛇,從坑中纏向洛商的腳踝。
洛商心驚狂奔,不覺已入第四座宮殿,沉重的腳步聲讓整座宮殿震顫,背負碑文的霸下石像沉沉,每邁走一步地麵便多出一道裂痕。
“塔塔”
每邁出一步,霸下背上碑文便浮現星光,洛商躍然石像上,昂首遙看星光軌跡,竟是一幅完整的星圖,星圖光輝閃爍,不斷變幻著不同圖案,洛商一時懵懂,參不透其中奧義。
第五座宮殿古色古香,嫋嫋香爐青煙凝成九重寶塔的瞬間,洛商似乎嗅到了致命的曼陀羅香,狻猊石像在煙霧中時隱時現,深色的鬃毛裡藏著三百六十枚淬毒銀針。
洛商抽劍挑動香爐煙蓋,整座宮殿突然翻轉,所有陳設都倒懸在頭頂,那些本應靜止的青銅燭台,此刻卻如活物般,扭曲成一條條毒蛇形態,向著洛商張口咬來。
“呼呼——”
洛商猛然睜眼喘息的一刹,竟已移步至了第六座宮殿,宮殿當中鐘鳴之聲震破耳膜,懸掛在虯龍木上的青銅鐘自行搖晃,鐘身纏繞的鎖鏈正逐漸崩裂。
蒲牢石像盤踞鐘頂,每次鐘鳴如蒲牢怒吼,地動山搖,洛商伸手輕觸鐘身,鐘壁雕刻的梵文旋轉凸顯,如佛陀佛音降臨,封印其中的妖獸若隱若現。
“咚——”
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瞬間傳遍洛商的全身,他警覺的眺望,頭頂束冠的遮天鐘輕輕搖曳,像是在與殿內大鐘遙相呼應。
推開第七座宮殿巨門,颶風就卷著瓦當殘片呼嘯而來,洛商透過宮殿穹頂空洞,望見簷角嘲風石像振翅欲飛,每片鱗羽都折射著不同的時空影像。
他稍稍猶豫,巨大的嘲風殘羽刺落,在他的身前蔓延成時空裂縫,他引頸窺測時空,仿佛能觀測諸般因果,望見萬丈深淵中漂浮的無數倒置的宮殿殘骸。
他瞳孔驟縮,短暫的窺測讓他精疲力竭、頭暈目眩,他努力支撐著身軀,冒著呼嘯而過的颶風,艱難的邁向第八座宮殿。
濃烈的血腥味令人作嘔,第八座宮殿的正中,睚眥石像咬著的短劍突然祭起,瞬間劃過洛商的臉頰,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
洛商輕輕拭過血痕,但見手中長劍嗡嗡,牆壁上刻畫的征戰場景,竟開始莫名的流血,四周騰騰戰意瘋狂,而殺伐氣息堪比修羅地獄。
“此間殺意與修羅劍域相較,有過之而無不及,若非睚眥立而為像,恐怕我根本無法走出此殿。”
洛商心有餘悸的踏入最後的宮殿,刹那間,萬籟俱寂,所有的聲音全部消失,囚牛石像在玉台上撫弄冰弦琴,琴身裂紋裡滲出碧綠光芒。
洛商貿然上前,竟發現自己的影子正在石壁上手舞足蹈,而原本應該映出石像的位置,卻是牛角龍首的模糊人影。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種魔力,讓洛商身不由己,隨著弦音載歌載舞,然而一曲歌罷,整座宮殿卻是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