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商站在雪水浸潤的地上,手中長劍映著晨光,劍首懸掛的青銅鈴鐺隨風輕響,鈴身雷紋暗爍,隱約有風雷之聲。
“這劍首的青銅鈴鐺,我仗劍使著不甚順手,就送給你吧。”他凝視鈴鐺片刻,忽而解下遞給身旁的重黎。
重黎微微一怔,連忙擺手道:“商哥哥,此物太過貴重,還是你自己留著吧。”
“這青銅鈴鐺上刻雷紋,似乎暗蘊著風雷之力,若是導至你的雙翼上,你的實力必將更勝一籌。”
“可是”
洛商輕輕一笑,目光如雪後晴空般澄澈:“彆可是了,妖域以實力為尊,未來你得多一些依仗才是。”
見重黎仍舊猶豫,索性拉開她的手掌,將青銅鈴鐺置於其上,重黎雙頰緋紅稍縱即逝,她輕輕撫摸青銅鈴鐺,展顏一笑取過鈴鐺,將它係在自己腰間的絛帶上。
“多謝商哥哥。”
“哈哈,倒是件不錯的配飾。”
重黎展掌現出一件織金軟甲遞給洛商:“天氣陰晴寒冷,穿件軟甲暖暖身子吧。”
洛商披上軟甲,正欲調侃三言,卻見重黎神色倏然黯淡,她手取一隻獸皮小袋,輕輕解開係著的紅繩,倒出一二種子置於掌心,細小微粒泛著幽藍,觸之溫潤如暖玉。
“種子?”
重黎點頭,指尖摩挲種子,說道:“這是妖域的璿霞絳實,長成之後樹大如蓋,葉如鸞羽,四時蒼翠不落,花開簇擁如雲,香氣直透霄漢,結果狀若珊瑚珠,剖之有赤漿流溢,一棵足可溫飽數十戶人家。”
“太好了,隻是沙丘國環境惡劣,不知能否成長。”
“放心吧,這些種子都用望月井水浸泡,不懼任何風霜雨雪,無論多麼貧瘠乾旱,都能生根開花結果的。”
“如此,便多謝了。”
洛商大喜過望,忙接過裝有種子的獸皮小袋,左右反複察看,愛不釋手,重黎忽而聲音漸低,說道:“當真非走不可嗎?哪怕是為了我。”
洛商蹙眉沉默,遠山雪峰蒼白,他良久輕歎道:“我的劍道,我的身世,我的心中有太多不解或許等我得證大道,自會回來的吧。”
重黎聲音稍稍沙啞,目光卻比風雪更凜冽:“心中縱有萬千不舍,但還是可不要彆忘了,回來的承諾啊。”重黎撲入洛商懷中,眼角微光晶瑩。
洛商伸手撫動,輕輕的說道:“重黎,謝謝你。”
重黎輕拭淚光,推開洛商嗔道:“謝什麼謝!”忽而愁眉思索道:“妖域人間通道斬斷,你要如何才能回去?”
“哎,每念及此,我亦是一籌莫展。”
“可還記得你是如何抵達妖域的?”
“我隻依稀記得當年歸墟墜海,醒來時便身在青丘了。”
“或許,青丘之中還藏有通道?”
“”
洛商提劍與重黎邊聊邊走,陽光高遠炙熱,冰雪開始逐漸消融,雪水衝刷洗滌戰場,無數涓流彙流成小溪,而結界消散後的遺跡戰場,也開始萌出奇跡的綠芽。
重黎踱步走在前麵,忽然彎腰拾起一團雪花,纏成一顆渾圓的雪球,徑直襲向身後的洛商,洛商頭中雪球哈哈一笑,急丟下手中長劍,抓起身旁的雪花成球,砸向遠處的重黎。
“呼呼——”
洛商仰麵躺在雪地上,重黎雙頰緋紅坐在一旁,整理著發間鬆散的雪花,突然,洛商懷中飄出一物,凜然懸浮半空,兀自散發著幽幽的熒光。
“這是……龍紋炎玉?”重黎驚訝道。
“怎麼憑空飛出來了,難道有什麼預示?”
“好像在指引著某個方位。”
“可惜我靈府封閉”洛商輕歎一聲,忽而望著重黎喜道:“你快幫我看看,它究竟指引著何方?”
重黎蹙眉閉目,突然,一聲龍吟在她腦海炸響,恐怖的威壓讓她瞬間寒毛直立,她猛然睜開雙眼,聲音微微發顫:“是一處陰森可怖的地下宮殿!”
“地宮?”
“好像是我們昔時逃離時,匠部帶我們路過的地方。”
“竟是那裡!”洛商若有所思,似乎回想起在仙尊的青銅桎梏裡,也曾浮現地宮的場景,他起身取過龍紋炎玉,淡淡的說道:“定是機緣所至,邀我前往一探究竟。”
“千萬彆,鼠老大曾言,那裡封印著大妖凶獸,我適才閉目隔空感應,隻覺威壓恐怖攝魂,還是不去為妙。”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豈可畏首畏尾。”
“太危險了,何況”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若是太過危險,適時折返便是。”
翌日清晨,重黎、匠部鼠六再三苦勸,洛商仍然堅持前往,無奈之下,鼠六隻得給洛商裝備劍鞘,準備行囊水袋等物資,洛商背負長劍行囊,決定孤身前往地宮一探究竟。
鼠六依計命鼠先鋒們,於空曠地麵布置傳送法陣,法陣光柱一成,洛商便與重黎、鼠六,以及圍觀的妖眾揮手告彆,微微一笑,踏入了傳送法陣中。
陰風撲麵,洛商踉蹌落地,眼前是一座高闊的青色石門,門上並無銘文裝飾,像是一塊天然的石塊,門外一眾石柱高聳,上鑲寶石散發的光芒,照亮著陰暗的地宮。
地宮一如往常,充滿著歲月遺下的痕跡,洛商失了修為,其感知與凡人無異,他借著石柱寶石微光,壯起膽子一步一步靠近石門。
他駐足門前仰頭觀望,又伸手輕輕觸摸,石門青色悠悠,他驟然立於門下,不過螻蟻之於高山。
“轟隆隆”
洛商正不知如何開啟,忽然青色石門轟鳴,門頁向著兩側緩緩展開,刹那間,一股強橫霸道的威壓,從門內急蕩過來。
洛商衣衫、發梢獵獵,不由的身軀微傾、伸手掩目相護,待洶湧的威壓過後,他的眼前,是一處傾斜向上,由十座宮殿連成的地宮建築群。
那些建築如同從山體中撕裂而出,漆黑的輪廓扭曲著刺向星圖暗布著寶石的穹頂,石階層層疊疊向上,像是某種龐然巨物的脊椎骨,每一級都泛著潮濕的幽光,仿佛被無數亡魂的指尖摩挲,石台表麵布滿詭異的凹槽,像是被利爪生生刨出的溝壑,又像是某種古老祭祀留下的血槽。
山壁上的雕刻早已風化剝蝕,隻剩下模糊的猙獰麵孔,空洞的眼窩裡爬滿暗綠色的苔蘚,如同腐爛的眼珠,死死盯著每一個踏入此地的生靈。整座建築群沒有一絲匠氣,隻有野蠻與壓迫,仿佛不是人力所建,而是被某種不可名狀的存在從地底硬生生擠出來的。
“擅闖龍嶺地宮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