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字營和恒字營離柏家圩子一百步列陣,再近就進了圩子裡鳥槍的射程了。
土圩子裡麵都是一些私鹽販子,哪裡懂什麼正規作戰的兵法。
看到大批官軍到來,圩子裡大亂,大呼小叫,慌忙關閉寨門。
莊丁們拎著火繩槍、弓箭、大刀長矛亂糟糟跑上土城牆,有小頭目不停約束,做守城的準備。
邵恒忠一眼望去,這個圩子土牆比七圩還矮得多,人也比七圩少,唯一的優勢是有火槍,可也沒多少,能有三分之一拿火槍的就不錯了。
嗯,隻要敢頂著火繩槍鉛子衝鋒,我恒字營自己就能拿下這個圩子。
在打溱湖的時候,恒字營的任務,不是在出口堵人,就是大戰過後的拉網搜索,讓這些老兵們很不忿。
唉,誰讓我們槍練得時間短呢?
這次攻城,我們一定要好好表現,恒字營都是有血性的漢子,不怕拚命,一定不能叫忠字營看輕了。
這邊奉命攻城的恒字營摩拳擦掌,那邊宋老三率領的忠字營二百老兵組成的火力支援部隊已經開火了。
匆忙中無秩序上城的莊丁一個個被打倒,等死了二十多人,才乖巧地不約而同臥倒。
淮軍中號角聲起,早已準備好的忠字營和恒字營攻城部隊抬著梯子衝了上去。
恒字營邵恒忠親自帶隊,忠字營林波仔依舊當先鋒,各率三百人衝鋒。
一百步的距離,就是一百五十米,衝鋒跑到城下,隻用了不到一分鐘。
啥?人家百米不到十秒?咳咳,這邊扛著梯子呢,身上還背著槍,而且,衝鋒隊裡也沒有短跑冠軍。
攻城梯子是傳統戰具,恒字營打七圩的時候就用過,忠字營這邊,團練駐地還叫楊家圩子的時候倉庫裡就有,隻不過以前沒用過。
城上拿火繩槍的都是相對的精銳,第一波被火力支援隊打死了十幾個,還有四十多杆槍能打。
這邊扛著梯子衝鋒,城上白煙四起,四十多火槍兵臥倒射擊,來了個鳥槍齊射。
火繩槍基本無法瞄準,齊射蒙概率。
前麵八十多人扛著八架梯子衝鋒,隻犧牲了六個,梯子就搭上了城牆。
火繩槍要重新填裝可相當慢,這邊剛塞好黑火藥,還用通條往槍口裡懟鉛子呢,那邊攻城的都順著梯子貓腰上城了。
本質原因還是城上人太少,火繩槍隻能齊射,實現不了連續火力。
火繩槍能趴著射,拿弓箭的臥倒了就射不了了,攻城部隊的傷亡到此為止。
攻七圩的時候,梯子是豎著的,爬城很艱難。
這邊土圩子要矮得多,梯子是個斜坡,架梯子的先鋒扶著,後續的士兵端著槍,幾乎是小跑著就上城了。
宋老三那邊,看見城上露頭的就是點名射擊,第一批八名士兵衝上城頭的時候,城上的人都是趴著的。
八杆槍近距離打趴著的人,幾乎是頂著腦袋射擊。
後續士兵源源不斷上城,大多數城上守軍連起來跪著投降的機會都沒有,就稀裡糊塗被打死了。
攻城不到十分鐘,一波城破。
邵恒忠和林波仔是雙先鋒。
林波仔奮勇爭先,第一個衝上城頭。
邵恒忠跟林波仔不一樣,是拎著轉輪手槍在參與攻城的三百恒字營士兵後麵督戰的,他上城的時候,戰鬥都結束了。
圩子的大門被打開,一千多士兵入圩子,圩子轉眼易主。
這次城破過於迅速,圩子裡的人都沒機會從圩子西麵的運河碼頭和南麵的長江碼頭上船逃走,被一鍋端。
話說柏家圩子為啥這麼好打——他們的私鹽生意不好,沒錢啊。
運河上的私鹽買賣可一直是青幫的禁臠,他們作為洪幫能插手,還是投了青幫大佬侯博秋的原因。
新入行沒經驗、沒人脈、賺錢少,這圩子的城牆就高不了,也變不成石頭的。
賺錢少是相對的,隻要沾上“私鹽”兩字,那就比七圩子劉二拐子那種靠收人頭稅搞錢的賺得多。
這次在柏家圩子的繳獲,肯定要比七圩子多。
單是“綠眉毛”運鹽船就繳獲了二十多艘。
這種船船頭形似鳥嘴,船頭上方有兩道綠色弧線,因此得名。
這種三桅木帆船,速度飛快,遠勝撐蒿的溱湖小船,這下以後運兵可方便多了。
至於架船的水手——淮軍就是不缺水手,泰州兵不需要培訓,幾乎個個會架船。
圩子裡繳獲的黃金、銀子、大量的私鹽,有海青領人負責清點看管。邵全忠入圩子後,第一件事,集合隊伍,發賞。
發賞要即時,才能激勵士氣。
邵全忠背著手訓話,“兄弟們!打仗勇猛衝鋒的不能吃虧。
陣亡的兄弟,按照咱們先前講的章程,撫恤八十兩,每年遺族撫恤四十兩,連發五年,邵某決不食言!”
要不說打仗費錢呢,這一下子接近兩千兩銀子就沒了。
但這錢得花,否則下次誰還給你衝鋒?這是發給活著的士兵看的。
“先登出列!”
一個恒字營的勇士和林波仔出列,兩人幾乎同時豋城。
“先登每人賞五百兩,扛梯子衝鋒在前的,每人十兩,現在就發!”
士兵們一起歡呼。
打仗發錢是王道。當年我大明周王抬著金子現場發賞,愣是靠家丁和臨時征發的普通壯丁,擋住了李自成老營的攻城,黃金砸下去,闖王都能打敗。
先登賞五百兩多麼?一點也不多。彆看是縣官年薪的十倍,人家可是拎著腦袋玩命的。
自古斬將、奪旗、先登封賞最厚,李如鬆打平攘,先登賞銀五千兩。這邊淮軍家底沒那麼厚,可也不能太掉鏈子。
邵全忠親自發完賞金,排著兄弟波仔的肩膀,“波仔啊波仔,我要批評你。
彆看你這個連長月餉才九兩,可你升營官有困難麼?沒多久的事。
營官每月餉銀五十兩,辦公銀一百五十兩,你一年拿兩千多兩輕輕鬆鬆。
你是要當大官,大有前程的人,學著點恒忠,即使當先鋒,在後麵督戰就行,以後就彆跟手下爭先登這五百兩了。”
“遵命!”
林波仔答應得痛快,到時候是不是能聽話可就不一定了。
“報告,捉到圩子裡主事的洪門柏氏兄弟,還有從七圩逃出的劉氏族人十二名。”
邵全忠麵帶笑容,說出的話一點不溫柔,“劉二拐子的族人就地處決,柏氏兄弟留著,等一會我見他們。”
邵全忠在七圩殺俘滅口,已經跟劉氏結下了不可解的深仇,必須斬草除根,沒有和解的餘地。
見柏氏兄弟前,邵全忠做了點準備。
柏氏兄弟心中惴惴,他們可聽投靠的劉氏族人說了,這邵全忠在七圩子大開殺戒,狠得一比,自己兄弟倆能留得性命麼?
兩兄弟見到邵全忠的時候,邵全忠一身六品武將官服。
身後十名親兵,頭戴包頭布,腰跨雁翎刀,身穿簇新的我大清對襟綠營軍服,上麵大大的兩個字“親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