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這邊的通州跟京城的通州重名,後來改名南通州,簡稱南通,現在沒人在意這個問題,還叫通州。
邗溝入長江口,河東就是通州,那邊不知道為什麼打起來了。
海青緊張看了看,“要不要派人去探查下?”
這次是押運軍火,沒準備攻打哪兒,疾行隊都派出去了,田星留在圩子坐鎮,海青和十名憲兵倒是跟來了。
普通士兵也練過偵查科目,沒有疾行隊,也是可以偵查的。
邵全忠搖頭,“不關咱們的事。他們通州不是要抱上海灘大腿,不需要恒忠的團練保護麼?打出狗腦子咱們也不用管。”
“大人,大人,請救救通州吧!”
河岸邊,一個五品頂戴官員帶著幾個負傷的親兵慌張而來,是從通州跑出來的。
見到船隊上插著“忠”字大旗,雖然不知道是哪一部分的,這是有我大清的營官在啊,趕緊來求救。
人家是從五品的知州,官比自己大,邵全忠在舢板上一個立正,“稟報大人,卑職身負押運軍火重任,無力增援。
想必區區土匪,也造不成什麼大患,搶完了就走了,大人何故棄城出逃?這可是革職的罪名啊。”
知州大人一把鼻涕一把淚,“不是土匪,是洋兵啊。
這夥洋兵膽大包天,連通州的府庫都給搶了,本官的親兵哪裡打得過洋兵?還望這位將軍仗義伸手,救通州一救。”
洋兵?邵全忠眯了眯眼睛,想了半天,也沒想起,我大清這個時間段跟哪國洋人有過衝突。
這京城的條約剛簽完,英法滿意而走,連調停的美俄都又是訛錢又是訛地的,暫時都吃撐了,怎麼可能還搞事情?
多半是哪個教堂跟老百姓起了衝突,洋兵護衛開槍這種小事,犯不上我折騰一回,通州的夢他們自己圓。
邵全忠不知道的是,通州現在根本就還沒有洋教堂……
邵全忠笑眯眯地,“朝廷三令五申,不得跟洋人衝突,這事卑職是管不了,回見吧。
要是洋人敢打泰州,甚至靖江和泰興,敢來我就敢打。你們通州又不給我淮軍銀子,我憑啥出兵幫你們平事?
咦?船怎麼停了?我讓停了麼?斯文,下令接著開船。”
“將軍,將軍,這夥洋人才一百多,搶了州衙門府庫一百兩黃金,兩萬兩白銀,城內士紳惶惶不安,本官這官眼看當不下去了。
您要是出兵攆走洋兵,本官定然號召士紳,給你們淮軍大大地捐助。”
說話間,槍聲已經停了,一個負傷親兵惶恐彙報,“大人,大人,洋兵往這邊來了。”
聽到黃金和銀子,邵全忠眼睛立刻就亮了,自己可還欠著寶順洋行兩萬五千兩白銀呢……
啥?洋兵怎麼朝這邊來了?難道他們搶了錢,還要追趕知州這個朝廷命官麼?
邵全忠拿起望遠鏡觀察,遠處一百多洋兵,趕著十幾頭搶來的驢子騾子,滿載而歸。
裡麵隻有四五個白麵孔,大多數都是南洋的黃麵孔,菲律賓土著,隊形混亂,槍背得歪歪斜斜。
往旁邊一瞥,邵全忠看明白了。不遠處泊著幾條十來條舢板,應該是洋兵留下的,洋兵是搶完準備撤退了。
這夥洋兵不行啊,假洋鬼子,也就欺負通州沒人。
連輪船都沒有,應該不是官方行動,是私自出來打劫的。
不行你們還搶那麼多錢——這事我得管!
“停船,全體上岸,準備戰鬥!憲兵留下看船。”
邵全忠一聲令下,三十艘舢板迅速靠岸,一百五十名士兵整齊列隊。
邵全忠領親兵下船,背手下令,“散兵隊形,截擊洋土匪,出發!”
士兵們集體槍下肩,動作整齊劃一,隨即以班為單位分散,半圓形朝洋兵們包抄了過去。
邵全忠來到知州大人麵前,後腳跟一並,“卑職奉大人命保護通州,大人可彆忘了許給卑職的捐助。”
轉身帶著親兵跟了過去。
洋兵們帶著收獲,施施然而來。忠字營迅速臥倒隱蔽,並沒有被發現。
也不怪洋兵疏忽,在這大清國,他們還沒見過懂散兵線作戰,拿來複槍臥倒埋伏的軍隊呢。
眼看雙方距離不到六十米,邵全忠抬起左輪,喝了一聲,“打!”
第一聲槍響,走在前頭拉著騾子的一個菲律賓雇傭兵應聲倒地。
隨即槍聲暴起,轉眼二十多名洋兵被打倒。
洋兵忽遭暴擊,亂做一團,一個大胡子統領掏出左輪,朝天打了一槍,“不要亂,臥倒!”
隨即四處尋找敵人。
宋老三剛才可沒開槍,抱著來複槍正尋找重要目標呢。
遠遠看到活躍的洋兵指揮官正指手畫腳指揮,嘴角一裂,隻聽“砰”地一聲,已經彎腰準備臥倒的指揮官轟然倒地。
洋兵混亂間頭領被打死,另一個白人軍官立刻接過了指揮權。
他已經看到埋伏的忠字營士兵,也終於看到河麵上舢板上插的“忠”字旗。
這種旗是大清部隊專有,洋人對大清的兵有心理優勢,見敵人不遠,抄起指揮刀,“衝鋒!”
士兵們應聲而起,貓腰端著刺刀衝了上來。
洋人的概念裡,清軍的火繩槍遠遠打槍還行,一遇到衝鋒拚刺刀,必然崩潰。
前裝來複槍上子彈時間有點慢,邵全忠一聲斷喝,“衝鋒,拚刺刀!”
一百五十名士兵站起,立刻端起刺刀,跟洋兵對衝,雙方眼看越來越近,“砰砰砰”槍聲連響,二十多個敵軍中槍倒地。
邵全忠這邊不講究,普通士兵端槍衝鋒,邵全忠和十個親兵十一把轉輪手槍連發,幾十發子彈打了出去。雙方距離過近,瞄得相當準,尤其邵全忠彈無虛發是慣例。
這下對方指揮官看清楚了,對方的軍裝有點像法軍啊,而且居然有手槍班這種逆天的玩意。
對麵看起來一點也不怕拚刺刀,自己這邊已經傷亡兩成以上,人數已經比對方少,此戰必敗無疑。
這是法國人接受了清廷的雇傭?我們怎麼不知道。
對方指揮官的想法隻是一念之間,立刻高呼,“不打了,我們投降!”
雙方還沒正式交戰肉搏,對方全體舉手投降了。
邵全忠身邊的張斯文愕然,“洋兵這麼不禁打麼?”
邵全忠擺手,“彆把洋兵看得太高,他們中了埋伏,傷亡兩成,長官被擊斃,投降正常。
走,看看這是哪兒來的洋兵。”
對方指揮官被帶到了邵全忠麵前,給邵全忠敬了個軍禮後,才發現,對方不是法國人。
清廷啥時候有這樣的軍隊了?他們有這樣的軍隊,怎麼敗給英法聯軍的?
“你們是哪一部分的?”
“誤會,誤會,咱們是友軍。我們是上海灘的洋槍隊,過來自取軍餉的。
被貴軍擊斃的那個,是我們的副指揮白齊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