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全忠往宮女身後看了看,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見。
這似乎不像什麼仙人跳之類的套路。自己的房子孤單立在潮白河邊,真有強人要打劫,也不用搞套路,直接動手就行。
再說,為啥邵全忠兄弟敢住這,不就是因為光棍兩個,啥財產都沒有,招不來賊麼?
這麼破的房子的主人不可能有錢,也不值得人化妝宮女動手啊。
邵全忠可不是田星召集的那些山賊土匪,聽見錢就眼紅。他上輩子見過的世麵大了去了,宮裡出來這個噱頭嚇唬不住他。
“這位大嫂,你就彆拿我開涮了,宮裡出來的會半夜跑我這窮地方來?
該乾嘛乾嘛去,我還有事,飯還沒吃呢,沒空跟你閒扯。”
回身抱起褡褳就往肩上掛。
女子皺了皺眉,口氣突然軟了下來,“老弟你有所不知,鹹豐爺北狩,遭遇土匪襲擊,我們跟著跑散了,你要是能護得我們安全——”
嗯,這倒是有可能,不過你一宮女跑我這裝什麼大象?
邵全忠可是懂行的,知道皇宮裡的品級。
皇宮裡出來的不一定牛逼,看你這身著裝就地位低下。
一個普通宮女能有幾個錢?可能一輩子都不一定見著皇帝,屁地位沒有,還大大有賞?忽悠老倒子吧你。
“抱歉抱歉,我原來確實是順義的捕快,不過是文大老爺雇的臨時工。
現在文大老爺殉國,我這身捕快皮已經作廢了,沒有給官家免費做事的義務。
看你求我一回,這房子歸你住了,你在這躲到天亮,該哪兒去哪兒去,回見吧您。”
看邵全忠費力地扛起褡褳要走,女子堵住了門口,“且慢!”
女子的口氣變得更軟,“老弟,這兵荒馬亂的,洋人隨時可能打過來。
我一弱女子,怎麼能在遍地反賊土匪的地界追上聖駕?求求你大發善心,護送我們一程。”
邵全忠翻了翻眼皮,“善心我有,是對我的兄弟和家人的。
咱們素不相識,我憑什麼冒著生命危險幫你?
現在拿五百兩銀子來,我還可能看在錢的份上走一趟。讓我白出力,沒門!”
女子往腦後摸了摸,唉,為了不成為反賊劫匪的目標,鳳釵、手鐲、代表身份的甲套都扔了,渾身上下就沒值錢東西。
嗯,自己緊急換的宮女衣服過於緊繃,這個清秀的小夥子看向自己的眼神不斷躲閃……
作為一個二十五歲的成熟女性,女人知道這種躲閃意味著什麼。
側耳聽了聽遠處還持續的喊殺聲,看了看漆黑充滿未知危險的四周,女子咬了咬後槽牙。
哼哼,我有辦法搞定你,不過,你這可是自己找死……
女子麵色煞氣一閃,忽然變得和藹,“英雄,我身上藏了件宮裡的寶貝,你一定能看上眼,稍等我一下。”
女子拉著孩子,從邵全忠身旁擠進了屋內,左右看了看,將小太監服飾的孩子拉進了旁邊平時張二傻子住的側屋。
屋裡一股張二傻子身上的汗味,“小太監”皺了皺眉,“額娘——”
女子一把捂住孩子的嘴,眉毛立了起來,“在這裡,不許說話不許亂動,我不叫你,不許出去,知道嗎?”
額娘是這個孩子的噩夢,世界上最怕的人,立刻瑟縮著坐到了土炕裡邊,緊緊閉上了嘴。
邵全忠以為女子是去裡屋拿藏在身上的寶貝去了,卻見女子空著手走了出來,臉上的煞氣已經被隱藏,朝自己盈盈一笑,伸手去解自己頸邊旗袍的扣子。
邵全忠一愣,“你要乾什麼?告訴你,我可是正經人……”
……
正經人邵全忠沒有抵禦住宮裝熟女的反推。
他兩世為人,都是出身草根。前世後來闊了,幾個姨太太也沒有什麼真正的大家閨秀,身份最高的不過是個將軍的妾生女。
草根出身的人有個最大的弱點,對身份高貴的女子沒有抗拒力。
女子宮女打扮,可身上的貴族氣質濃得化不開,這對草根出身的梟雄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更何況,這個女子使出了能讓皇帝都丟魂的魅惑術。
邵全忠畢竟沒在宮裡長呆過,還以為宮女嘛,沾染了皇家氣息,就有這個派頭……
等邵全忠神智清明的時候,側耳聽聽,喊殺聲已經停了很久了,想必是精銳的禁軍已經殺散了盜匪。
作為後世人,知道這段曆史,有好處也有壞處。
邵全忠就一直堅信鹹豐皇帝和後妃們都能安全到熱河,縱有曆史上沒有記載的區區賊寇,也不足為慮,根本就沒對身邊人的“跑散宮女”身份有什麼懷疑。
不知道他無意中放走了一個巨匪,還泄露了鹹豐北狩時間、路線的天機,差點讓鹹豐帝見了閻王,連身份尊貴的後妃,都得想法子自救。
“咕,咕!”
夜都深了,邵全忠還沒吃晚飯,忽然想起,城裡縣衙內三人一定是等急了。
不過,現在自己欠了債了,吃乾抹淨不認賬那不是邵爺的風格。
仗著年輕,邵全忠蹭地坐起來,“走,我這就送你們回北狩隊伍。”
邵全忠身量不高,一米六幾,一百一十多斤,加上女人孩子,也才二百多斤,三人共乘一馬不至於把馬累趴。
孩子被綁在邵全忠身前,“宮女”在後麵抱著邵爺的腰,白馬順著官道,一溜煙朝東北而去。
本以為聽著喊殺聲不遠,女子領著個孩子都能跑到自己家,應該很快能追上隊伍,結果溜溜跑出去四十裡,半個多時辰過去,到了密雲的石槽,才看到了禁軍的營地。
禁軍打散了夜襲的土匪,害怕土匪再有後援,更害怕洋人真的來,簇擁著聖駕狂奔,可把邵全忠給累慘了。
三人遠遠下馬,邵全忠一抱拳,“我送到這夠意思了,咱們算兩清,此後一彆兩寬,再也彆見。”
轉身縱馬而去,順手給了自己一巴掌,狠狠罵自己,“你個沒出息的,活該累死你。”
女子也不願意被人看見跟一個年輕捕快共乘一馬,邵全忠走了正合她意。
走到營門口,正看到一個大太監領著幾個侍衛牽著馬出來。
大太監見到兩人,撲通跪倒,“懿貴妃,小皇爺,你們可回來了,皇爺正惦記著你們呢。”
懿貴妃臉冷冷的,“你們乾嘛去?”
“這邊沒糧了,肅中堂命我們回京城押運點肉脯果脯回來。”
“哼!身為領侍衛內大臣,連我們娘倆都不能護衛周全,居然現在還稱起中堂來了。
皇上好意思封他當大學士,他肅順也好意思應承!”
老太監瑟瑟發抖,懿貴妃責罵肅順,他可不敢接口,我什麼都沒聽見。
懿貴妃眼珠一轉,臉帶殺氣,“順義縣官員、三班都跑光了,咱們還需要冒著危險回京城調糧,
咱們在順義境內遭遇土匪,順義縣接待聖駕不周,死罪!
你們再多帶幾個人去,順手把順義縣快班的衙役,都給我殺了!”
“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