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軻比能見過陛下。”
軻比能入帳後大禮參拜，又道：“兒見過義父。”
他兩次參拜，分彆稱臣和兒，是在表示於公於私都將效忠曹操。
眼下對他來說，是個非常重要的人生節點。
橫縱萬裡的草原，曹操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殺了，總要留些人手，放馬牧羊，執掌一方。
軻比能出身鮮卑的普通部族。
但他不足二十歲時，就在周邊部落建立起強大的威信，實是鮮卑少有的天縱之才。
他發展擁有了一些勢力後，權衡各方，主動與曹操，包括東、西鮮卑聯係。
他看出在中鮮卑很難有機會壯大，遂帶領自己的勢力，與西鮮卑聯合，並迅速在西鮮卑立足，成為舉足輕重的部落首領之一。
到曹操擊潰西鮮卑，他便四處奔走，隱然成為串聯鮮卑各方的重要人物。
曆史上，軻比能是檀石槐之後，第二位統一鮮卑的人。
當其兵馬日益強盛，便開始危害漢土，大肆劫掠。
鮮卑在他治下，始終保持著鼎盛。
直到其晚年，被曹魏幽州刺史王雄，派刺客韓龍將其刺殺。
此時，軻比能跪在曹操身前，神色敬畏，道：
“兒大半年來四處奔走，已聯係草原各部，並說服他們，投附大魏。”
“兒願為大魏守禦草原，聽候皇命，征戰開疆，守土戍邊，無有不從。”
草原本是各部共組的政權體係。
鮮卑被推翻，換一個草原部落執政，對其他散居各地的部族來說，其實影響不大。
而軻比能經營極早，曹操重創東、西鮮卑，再擊潰中鮮卑八大王帳，這期間軻比能一直在吸納處於中間派係的一些草原部落，來壯大自己。
東、西鮮卑殘存的部分力量，也被他吞並。
所以曹魏一旦擊潰中鮮卑，軻比能很快便能彈壓各方，掌控剩餘部落的局麵。
因此他認為自己是最好的人選，隻要表現出足夠的忠誠，就能成為曹操控製草原的代理人。
除他之外，也確實沒有第二個人，更適合成為草原的掌權者。
軻比能隨即一五一十的彙報了草原現有多少部落，大致人口，各方武力情況，統治區域等等。
“做的不錯。”
曹操起身走出帳幕。
軻比能，徐蟄等人跟在後邊。
大帳外。
從高地上往下看，能見到沃土千裡，一望無垠。
而在高地下的稍遠處，便是此前兩軍交戰的戰場。
此時那戰場上的情景，讓軻比能一陣發怵。
他剛才來時就看見，那戰場上，被曹軍挖出一個巨大的深坑！
近段時間，被殺的鮮卑人，都被投入坑中，然後添加薪柴，焚燒舉火，最終再覆上一層土。
填滿一處深坑，就在比鄰的位置，再挖一處。
想到死的都是鮮卑精銳，那是一座座萬人坑，軻比能的心悸感，愈發強烈。
鮮卑這次元氣大傷，若沒有曹操支持，休想再控製草原。
“坑裡的屍體，總也填不滿，還是少了。”
曹操眺望遠處的葬坑，麵無表情。
軻比能當即再次跪伏：“兒願領兵征戰，屠儘反對大魏的王帳部落餘孽。”
曹操低頭打量軻比能。
【軻比能，鮮卑族，漢末三國鮮卑之主】
【他正潛心修行薩滿圖騰之術，雄心勃勃，試圖執掌鮮卑，帶領族群走向強盛】
【他資質非凡，有沒有你的扶持，都將成為鮮卑之主。可殺可留】
關於軻比能的介紹，頗為詳儘，可見他是個有著重要曆史意義的人物。
是鮮卑這一時期，最主要的曆史推動者。
“有句話，叫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曹操：“軻比能，你的心思，朕很清楚！”
軻比能心下微驚，念頭急轉，又恢複了淡定。
某種意義上，他是不可替代的，曹操想要草原，就必須用他。
不會再有第二個人更合適：
“兒願全力效命…”
軻比能表忠心的話音未落，忽覺不對。
許褚從後方探手，壓在其頸部，兩手一錯。
哢嚓一聲。
軻比能的頸骨被直接扭斷，呼吸頓止。
他臉上驚恐、不解的表情，凝滯定格。
在他想來，自己和曹操之間，至少在當前是各取所需的關係，沒有矛盾。
曹操必須借助他，以代理人的方式，才能掌控草原。
不然絕難快速平定動蕩，接管草原上的資源，力量，為己所用。
這種情況下，他是不二之選。
曹操現在殺他，實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軻比能反複思量過，認為自己和曹操，是合則強的關係，才有了認曹操為父的一係列安排，構想。
但他煞費苦心的布置，就這麼戛然而止，被曹操扼殺！
此前曹操從佛家那裡，得到眾生相的修行運用之法。
曾讓賈詡選出諜探中的精銳，進行學習。
其中最早修行這門神通，有了效果的兩個人，是一男一女。
那青年就是徐蟄，女子叫李茵。
徐蟄天賦更高，修行眾生相後，模仿的聲音，他人相貌，惟妙惟肖。
軻比能去鄴城後，曹操便讓徐蟄，跟著他四處奔走。
軻比能認為是曹操派了個心腹，來跟隨他，監視他。這無可厚非，反而說明曹操有和他長時間合作的打算。
所以他對徐蟄，一切透明，保持坦誠，以便於取信曹操。
他卻是不知道，徐蟄跟著他，是在觀察他，了解他，以便於替換他以後，能沒有破綻。
大半年過去。
日夕相處，徐蟄熟悉了軻比能的生活習慣，親疏關係，心性如何等等諸多事情。
軻比能想不通為什麼曹操要殺他，覺得自己不可替代。
真實的情況，恰恰是他可以替代。
軻比能死，而徐蟄的麵容變化，李代桃僵，就此成為軻比能。
軻比能的忠誠度，當然比不上曹魏一手培養的心腹徐蟄。
何況徐蟄想變化軻比能的相貌，需要曹操推動聲望氣運，為其進行加持。
曹操抽走氣運，徐蟄馬上就得露餡。
雙管齊下的死穴，抓在手裡，徐蟄才是萬無一失，絕不可能叛的人選。
曹操通過訊珠，讓其遇事不決，隨時請詢，就能實現對鮮卑的控製。
用徐蟄替代軻比能，再加上曹魏的支持，排除一些異己，將天衣無縫。
軻比能這種暗藏野心，權衡借力的人，曹操為後世考慮，也不能留他為患。
除掉為禍後世的五胡，是曹操最重要的使命之一。
眼下已進行了大半。
徐蟄剛才進來時，給曹操點頭，意思就是已有把握，能冒充軻比能而沒有破綻。
此後幾日，各方消息，繼續彙總過來。
便由‘軻比能’出麵，成為曹魏認可的代理人，開始接管草原各方。
草原上，反對曹魏的勢力，會被進一步拔除。
中間派係的人，則由徐蟄掌控接管，為曹魏所用。
後續，曹操還會稀釋，遷居人口，滅其文化曆史傳承，逐步完成對草原的把控。
鄴城。
下午。
荀彧在自己的理事殿內，忍不住站起來，狠狠地揮了揮拳，喜色溢於言表。
曹軍大潰鮮卑，正在接管草原的消息，他早幾天就知道了。
但當時局勢還沒完全穩定。
直到剛才，曹操通過訊珠，親自給他傳訊：
“文若，我們共同製定的目標，又下一城。大局已定，鯨吞萬裡！”
曹操親自傳訊，意味著大魏已實際完成了對局麵的控製。
吞並草原，擊潰北方遊牧民族這個宿敵，秦、漢數百年，沒人能做到的夢想，就在眼前了。
不，是已經成為現實。
青史留名亦不足以形容曹操，乃至大魏眾臣的成就。
荀彧也將因此名垂青史，成為開辟大一統王朝的賢臣，能臣。
曹操的曆史地位，將上追漢武，不世出的雄主。
荀彧越想越興奮。
他平素在下屬麵前，慣常保持威儀，此時卻是情緒激動，忍不住暗自慶祝起來。
同樣在鄴城留守的程昱，走進來時，意外看見一貫穩重的荀彧，自己在屋裡跳一種西域傳過來，最近在鄴城很流行的舞蹈，說不出的滑稽古怪。
“大司馬可是有恙，需要傳喚醫侍嗎？”程昱愕然道。
他認識荀彧多年，頭一次見他如此失常，偷偷在屋裡跳舞，這什麼癖好？
“你為何不經通傳就擅自進來。”
荀彧輕咳了一聲，瞬間恢複正常，負手而立：“處理公務有些乏了，我活動活動。”
“……”
程昱眨巴著眼睛。
荀彧道：“我軍大破鮮卑，傳告天下，將行泰山封禪之事，籌備的如何？”
“……”
程昱：“這不是我負責的事情啊。”
不過說起鮮卑大捷，程昱也興奮起來：
“剛傳告各地州府。
不日間，天下人就將知道鮮卑大潰，北關萬裡，將成為我神州之地！”
“文若，晚上我二人共飲一杯如何？”程昱換成了私交的口氣。
“正有此意。”
荀彧：“仲德，十年前，我們在兗州時，你可想到會有眼前的局麵？”
程昱坦然道：“當時天下大亂，北有袁紹，南有劉表，袁術等各方並起，我兗州四戰之地。
我最大的願望，也不過是將十三州歸治。”
“想不到從那時候起，陛下從未走錯踏錯一步，事事占先，聚集我等，十年平天下之亂，至今思索起來，仍覺得難信。”
荀彧微微點頭，十數年間的情景，在眼前彷如浮光掠影般閃過。
“此番鮮卑大敗，草原歸我大魏，縱觀千年，更無如此之盛。”
程昱問：“你可還有什麼願望沒有？”
“願望？”
荀彧很認真的想了想：
“等天下能再安定些，我希望陛下能給我幾天假，我想到鄴城外邊走走，我已七八年沒出過城了。”
多樸實無華的願望。
程昱哈哈大笑：“上次黃河水患，你不出去過一回嗎？沿岸視察水利。”
“那怎麼能算。”
荀彧也跟著笑起來，直到笑得前仰後合，近乎癲狂。
那是十年之功，從不敢懈怠，傾儘心力，直到此刻才真正放鬆的一種情緒宣泄。
“陛下還未到盛年，雄心尚在，接下來便可看看我大魏，最終能走到哪裡。”
鮮卑王帳。
準確的說，是大魏的王帳。
十月中旬，有親軍走入帳內：“陛下，各方皆準備妥善，可以開始了。”
曹操欣然起身。
擊潰鮮卑，是要有祭司儀式的。
諸如曆史上的封狼居胥，祭天之功，以並其地為魏土，是一樣的意思。
此後的泰山封禪是國運大祭，眼下則是封功納土之意，同為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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