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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三章 替誰補天(二合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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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入龍虎山,天光山色秀美,山巒巍峨近雲端,數百層台階就在腳下,陳易領二女一魂悠悠拾級而上。

陳易覽視這龍虎山的風光,之前上龍虎,頗有深入龍潭虎穴之感,不知何處有詐,如今反倒似撥開雲霧見青天,心境不複先前,輕鬆多了。

高懸的大日拉開長長陰翳,他周身漫著一圈金色的光暈。

一列列龍虎道士及英雄豪傑就在身後,以老天師為首,與他們隔開六七丈距離。

他們望向那人的目光,仍有深深的不解,以及忌憚。

當烈日下的陳易側眸看來時,眾人都下意識緊張起來,不約如同地彆過臉,不與之對視。

百年難得一次的英雄會終於到了開山之時,日後必是流傳千百年的佳話美談,彆的不論,單說從中延申出的奇聞軼事,都能被印上小冊子拉著推車販賣到大江南北,讓一代一代江湖後輩們為之神往,五湖四海的江湖豪傑秤善量惡上龍虎,試問誰是天驕,然而峰回路轉,惡名昭彰一代魔頭現身英雄會,竟秤出足以教天官跪地、金秤碎裂的功德。

不可謂不史家不幸詩家幸。

偌大一座江湖,平日義薄雲天、高來低去的英雄豪傑,竟無人能與之比擬,無論真實情況如何,種種流言蜚語已悄然傳開。

老天師托著袖子眺望那挺拔的背影,沉沉歎了口氣,一旁有弟子鑽著人縫過來,壓低聲音道:

“師傅,有好多流言,已經有人說他看似姓陳,實姓張……”

老天師瞪了瞪眼睛,反問道:“我能有這樣的兒子?”

道士沉默以對。

老天師好一會後無奈道:“太折壽了。”

陳易固然咄咄逼人不錯,龍虎山的回應氣勢洶洶也有目共睹,兩方強手博弈,無需打生打死,誰先低頭誰便輸人一籌,何況秤量功德善惡是他們要求的,最後連天官都跪地不起,龍虎山上下的臉打得啪啪響,萬眾矚目的英雄會竟落得這樣一個結果,如今是褲襠裡掉黃泥,不是屎也是屎。

甚至連陳易實則姓張這種流言,一切都是龍虎山的黑幕,都是在給龍虎山挽尊。

“師傅,現在流言傳來傳去也不像話……”那弟子頓了頓,又問:“那要不委屈一下弟子認他作爹?”

“你小子還真機靈啊你,來來來,你來當天師,我認他當爹。”

老天師一番傳音入密嗬斥後,再沉沉歎了口氣,

“該澄清就澄清,通緝他的又不是龍虎山,我們有蒙騙之過而無冤人之罪,我龍虎山也有兩千年的顏麵,足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去吧。”

那弟子點了點頭,一往回就縮入到人縫裡,他是老天師張起隆最小的弟子張洞靜,亦是當代入室弟子中的佼佼者,如無意外,便是嗣師或係師之選。

昭熥緊跟老天師身後,目光隨洞靜離開後便挪回到陳易身上,他深深看著那步履軒昂的陳易,平緩麵色間掠過一絲怨毒。

張起隆貴為當代天師,流言蜚語再如何也有所顧忌,頂多描繪作老人糊塗,而這樣一來,勢必會往他這天師首徒身上置喙。

昭熥回憶著先前種種,琢磨著蛛絲馬跡,卻始終尋不到陳易是從那裡做的手腳,難不成此人當真成千上萬年前給女媧補過天不成?

山路走到儘頭,龍虎山的道觀殿宇列入視野裡,山色青冥,水色端秀,景與物融洽合一,高大的白玉石牌坊矗立眼前,上題“龍虎天下絕”,遠方重巒疊嶂,近處崖石瑰奇,水色澄碧。

此前上山時沒心思細看,如今陳易才感覺到這是何等的氣派。

雲氣蓬萊近,丹成龍虎伏。

連一旁的殷聽雪都看得入神,相形之下,寅劍山也不知是何等的單薄,蒼梧峰更是寒酸中的寒酸,陳易心中比較後,斂了斂眸子,難免有些打抱不平。

牌坊下有小道童掃地撒花相迎,口中誦著祝福的經文,坊柱邊悠哉遊哉轉來一頭看門狗,迎著陽光搖尾巴。

心理不平衡的陳易快步上前給看門的狗踹了兩腳。

“喂,你!你為何踢我龍虎山的狗?”小道童愣了一下,大聲喝問道。

“沒彆的啊,看它不爽咯。”

“…居士好生無禮!”這話給人小道童氣得快冒煙。

陳易猶豫著要不要給人也扇兩巴掌,以免偏袒。

趕上來的殷聽雪扯了扯他衣襟,給小道童投了個抱歉的目光,隨後壓低聲音道:“你怎麼了呀?”

“沒事,”陳易望了眼氣勢巍峨的牌坊,“他龍虎山這麼氣勢淩人又欺人太甚,我不趁小人得勢的時候爽上一爽,哪裡還有機會?你說是吧,小狐狸。”

殷聽雪不知他這是什麼歪理,隻得搖搖頭道:“你彆教壞我。”

這小狐狸膽大了,連他的話也不愛聽了,陳易扯扯嘴角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轉頭見殿宇交疊的道路間,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款款而來。

對他的到來,她似是早有所料,古井無波。

陳易微斂眸光,大步向前。

…………

腳下青苔小徑彎彎曲曲,朝內延申,引向一株老鬆下,一座竹子搭建的涼亭顯現麵前。

相比先前的氣勢巍峨,此地格外清幽,側過頭可見蒼青奇石高聳遠處,溪水繞石而過,由遠及近地淌過青翠的竹亭。

周依棠從來喜靜,可靜成這般,難免叫人毛骨悚然。

陳易原擔心路上會有埋伏,一路跟大小殷貼近,反倒離周依棠有些距離,可是想來還是自己多慮了。

涼風習習而過,青苔翹起的觸角微微顫動,像在幽綠的女子側臉哭泣,雲影浮過大片陰翳,竹亭擠壓出深黑色。

亭內亭外沒什麼雜物,唯有桌椅、茶具、典籍,

當中還有一副棋盤。

“喲,還挺有格調。”

陳易笑了聲,讓周圍顯得不那麼靜。

獨臂女子沒有回應,隻是默默坐到桌前,於是像是一粒細石入水重回靜謐。

陳易順理成章地坐她對麵,並拍拍小狐狸讓她去點茶。

殷惟郢順理成章地坐陳易身邊,屁股還沒貼熱,始終沉默的獨臂女子兀地道:“你也去點茶。”

女冠頓覺不愉,

數日不見,周依棠便這般使喚,不把她放在眼裡,不過,自己身處東宮若疏身體裡,她也不一定知道此事,許是誤以為自己是陳易新紅顏了。

念及此處,殷惟郢不將她的不敬放在心上,大夫人既然能使喚二、三夫人,那麼三夫人使喚使喚新人也是應該。

殷惟郢便起身去跟小殷呆在一塊,東宮若疏弄不清情況,撓撓腦袋後,還是跟她們一起。

她們都到了亭外,亭內唯有陳易跟周依棠師徒二人。

陳易思緒變換無端,上山時自然是氣宇軒昂、滿麵紅光,跟個得勝的公雞似的,可待在這深幽寂靜之地,縱有千萬言語,也不知從何開口。

心念駁雜間,他撚住顆黑子把玩,良久後開口道:

“你知道我會上山。”

“攔不住你。”

“好一個攔不住我。”

聽到她這樣的語氣,陳易冷笑一聲,“啪”地落下一子,

“周依棠,你到底在搞什麼把戲?”

見他落子天元,周依棠微微蹙眉,旋即撚子道:“不是把戲。”

溪水湍湍,她仍舊這般平淡,陳易見慣了獨臂女子的這副麵貌,從前靜靜看著便覺幸福,如今再見卻恨不得把她壓垮,言語也好,身體也罷,他一瞬間惡從心起。

然而,陳易還是止住思緒,輕聲道:“師尊,沒必要跟我在這打機鋒,你想做什麼,我差不多猜得個七七八八了。”

說罷,他再落一子。

周依棠與之對子,他的嗓音悠悠傳來,

“大師姐前世也好,這世也罷,你對她也向來滿意,哪怕她的進益常常緩慢,但是水滴石穿、繩鋸木斷,修道之事大多都是這樣的水磨功夫,假以時日她定然不會有負你的聲名。

可哪怕是這樣,你還是逼她與你一般物我兩忘,她是你的衣缽傳人不錯,可你的行事太急,苛責到近乎吹毛求疵,與其說是想讓她承襲你的衣缽,不如說你想打造出又一個周依棠。”

周依棠對陸英的苛責,陳易早就察覺到了端倪,原以為是因有前世的記憶,所以這世少走些彎路,但現在看來卻不儘如此。

物我兩忘的劍意境界對人的性情影響極大,除此之外並無害處,陳易試著挽回,那時也隻是想讓大師姐走上自己探索出的新路,能如過去般無憂無慮的生活,正因如此,他與周依棠雖有分歧,但不算致命,所謂不和也是雷聲大雨點小,對於自己的行為,陳易其實也有過猶豫。

如今看來,陸英的變化隻是整個計劃的冰山一角,陳易凝望著周依棠,一字一句道:

“如果不是你就在我麵前,我都懷疑你要把陸英奪舍。”

周依棠斂了斂眸子,平靜道:“我若要奪舍,先奪舍你,好了卻一大夙願。”

陳易旋即露出一副慌張害怕的模樣,獨臂女子看在眼裡,忽有屈指敲去的悸動,手剛抬起又轉去撚子。

大小殷在另一處點茶,殷聽雪時不時望竹亭兩眼,生怕二人一言不發就刀劍相向,這樣的話她得做好獻身北朝的準備才是。

所幸眼下不算太僵。

“好了卻一大夙願……”陳易琢磨起這句無心之言。

周依棠不會無的放矢,她幾乎不見有假話,否則也不會瞞來瞞去、知而不言,最多不過是裁剪真話來以此誤導。

回憶先前她的種種行徑,陳易捕捉到某處關竅,冷聲問道:“周依棠,一直以來你是在安排後事?”

二人言語間已連下幾子,望著棋盤上捉摸不定的棋路,周依棠眉頭微蹙,並未否認道:“古人生前既定死後。”

話音落耳,陳易瞳孔一縮,下意識道:“長生不死何來後事?彆告訴你飛升不了,你飛不了我飛,你老老實實變作雞犬我帶你飛。”

獨臂女子並未因此置氣,麵色依舊,陳易話到一半,猛地意識到她誌不在此,而在於心念已決的赴死…

她為所謂後事謀劃,皆在於旁人,可卻不曾見她謀劃她自己的後事,好似生怕流連忘返般一心赴死,一往無前,最後死如燈滅。

她為何心生此念……陳易的手按住石桌,生生陷入數寸,他甚至不用去問,一字一句道:“你要替我補天。”

那嗓音似驟然天火,怒不可遏。

周依棠不為所動,撚子落入棋盤,平靜道:“到你了。”

見她這副模樣,陳易恨不得把棋盤給摔個粉碎,可此地幽靜的異乎尋常,一絲清涼感隨流水聲沁入心扉,平緩了怒意。

她是刻意選擇此地相見,一桌一椅、一草一木皆有布置。

知道她的苦心積慮,陳易為之冷笑一聲,靜下心來,撚住黑子重重落棋,道:“你覺得我會答應?所以在這跟我談談?搞笑吧,周依棠,要死也輪不到你死。”

他語氣中帶著些戲謔,聽慣了就不會覺得多刺耳,獨臂女子不緊不慢地落子,道:“不是非要你答應。”

“…你在這裡見我,就是做好攤牌的準備?”

“不錯。”

周依棠一直以來行事頗有端倪,縱使不明言,但日久天長下,積累的蛛絲馬跡遲早有揭開秘密的一天,她早已做好準備。

陳易眯起眼睛,不與她著急,與其徹底因此撕破臉,倒不如好好談談,他撚棋落子。

“周依棠,你這麼早安排後事,就不怕我亂來?還是說你覺得你能製得住我?

縱使我一直都揭穿不了你,可現在離天門開裂還為時尚早,我未必不能活著補天,又或者不能找到另一個人、另一種方式補天,你做這些,大概率都是無用功。”

“為時尚早?你記不記得天下亂武應該在何時?”

“本來該在兩三年後。”陳易微皺眉頭,他旋即道:“你想說天門會提前開裂。”

周依棠沒有否認。

陳易隨意落子,冷聲道:“不管怎麼樣,替我補天想都彆想,你少一隻手,身體有缺。”

“大成若缺。”

“你不是若缺你是真缺!”

擲地有聲的話音落下,陳易不顧棋局,撐桌起身,像是為這場談話畫上句號。

她仍坐在那裡,沉吟不語。

他們了解彼此性情,二人都是一般固執,話說到這份上,已經沒什麼可說的了,該說的都已說儘,不必畫蛇添足。

可就在陳易要毅然轉身離去時,始終平靜的她又兀然開口,

“你記不記得,前世你又是替誰補天?”

陳易下意識要應聲,可一絲久違的記憶湧入腦海,他愕愕然轉頭時,恰好看見她側臉的一滴清淚。

她聲音輕顫,

“是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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