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伴兩世,二人都有向彼此服軟的時候,她比陳易要固執些,所以陳易服軟便更多一點。
周依棠亦有服軟之時,隻是屈指可數,有時她露出個發乎內心的笑,都叫陳易意外,如今直言認錯,他如何不為之愕然。
他臉色不定片刻,又斂了回來,端坐好出聲問:“慢慢來說,先從這把泰殺劍開始,這匣子…不是用來封印它的,對吧。”
“是溫養,匣紋南鬥六星,七殺為尊,可以鎖住殺氣不使之外溢。”
“……為什麼不提前告訴我?”陳易眉頭微皺。
“提前說了,你有所顧忌就絕不會讓泰殺劍出鞘,”周依棠頓了頓,慢慢道:“你易殺人,而讓你一路攜它南下,就是為了讓它一路吞噬些新鮮的血氣,順便……”
她屈指輕敲桌麵。
陳易感覺到劍匣劇震,想要抑製,泰殺劍卻頃刻掙脫樊籠,飛掠到周依棠手中。
他眸光微爍,微有陰晴。
周依棠提劍在手,掃過後道:“還有一絲上古神性,意外之喜。”
彼時殷聽雪端來茶水,陳易接過手中,“神性?”
天地生靈茫茫多,民無能名曰神,陰陽不測曰神,所謂神性,以陳易所知,便是指代神祇本性,即民無能名和陰陽不測之處,換而言之,不可定義,不能預測,即是神性。
武道有品級境界,但神性不分高低,隻分種類,最為常見的便是香火神性,諸如灶王爺、土地公這些常常受祭拜的神祇,他們的神性孕育於香火之中,雖說同樣陰陽不測,但由於香火寄托著平民百姓的希望,所以有香火神性的神都會偏向施善布義。
香火神性之外,還有凶神性,此多為鬼主或凶獸的暴戾心所滋生,哪怕他們亦會吃食香火,但行事多為乖張暴虐,殺伐無斷。
神性涵蓋極多,甚至連佛門所說的佛性,都許是一種彆樣的神性,由人的無量心所生,是故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
而周依棠所說的上古神性,陳易反倒聽得最少,更對此幾乎一無所知。
“喂養它…做什麼?”陳易驀地想起狐仙之前的話,心底多了份狐疑。
“白蓮教背後有神祇坐鎮,”周依棠道:“龍虎山借此劍便為如此。”
這個解釋也過得去,正合陳易所料,然而反而正因合乎所料,才讓陳易覺得有些離奇。
周依棠似乎猜到他有疑慮,“你不信?”
陳易抿了口茶道:“你不是說過龍虎山修來的書信語焉不詳,不知道他們用意?”
“我現在知道了。”
“哦?”
“以泰殺劍為龍虎山劍陣主劍,轉陣法守勢為攻勢,劍誅白蓮教神,”周依棠語畢,敏銳地從陳易神色的細微處覺察到異樣,“你見了誰,所以不信我?”
陳易倒沒隱瞞,緩緩道:“不錯,就剛才我見了一狐仙,她跟我說的可不是這套。”
“狐妖善亂人心。”
“可我還是不信。”陳易大大咧咧地伸展身子,一副你能拿我怎麼樣的作態。
周依棠的眼睛微斂起來。
陳易右手食指拇指虛抬,鬆懈的姿態下,已做好蓄勢待發的姿態。
一旁的東宮若疏不覺氣氛變化,撓撓腦袋疑惑他們怎麼就又不說話了,相較於她,早已陪伴良久的殷聽雪膽戰心驚。
兩人誰也不為誰低頭,時常便冷麵相對、劍拔弩張,她是真怕兩個人就這樣鬨掰打起來呀,到時拆了這間客棧都算小事。
小狐狸好一陣猶豫,自己是不是又得出頭獻身,又得忍痛北朝一番了。
下一刻,
獨臂女子合攏的手漸漸鬆開。
她道:“你隨我上山一觀便是。”
陳易似沒聽清,恍惚了下道:“什麼?”
“我不與你爭,眼見為實,你我上山看一眼便是。”
…………
山色青冥,水色端秀。
日頭西沉時,石橋歪斜的影子拖進溪水裡,沿途有清修的道士下山挑水,朝陳易執了一禮,陳易隨手回過。
偶爾瞧著有個落腳的涼亭,陳易沒走幾步路,美名其曰體力不好,被小狐狸磨壞了身子,要歇上一歇。
山腳處的宮殿讓夕陽抹了層油,光暈順著飛簷滴落,這黃昏溟溟時,此地仿佛仙宮。
陳易看了好一會後道:“這比咱們蒼梧峰的風景好看多了。”
“山不在高,有仙則靈。”
她總不願多說好話應和,陳易心想,起碼她並沒否定“咱們”這個詞。
端坐在涼亭裡看了一會,實在沒瞧出什麼異樣,山還是那樣的山,仙氣嫋嫋,雲遮霧罩,陳易不禁想,是不是自己太多疑了。
還是得繼續上去,看過劍陣才好。
“走了?”她問。
“走吧,休息夠了。”
啪地一拍大腿,陳易立馬起身。
周依棠眯起冷眸……他拍的是她的大腿。
不必特意去看,候著她的,必是一番無恥的笑。
二人固然是兩世夫妻,可彼此經曆太多波折,又不願互相低頭,故此陳易好似在通過這點刻意冒犯,一點點地確認彼此關係的進度,周依棠從來知道。
不消多時,邁過長階,緩緩攀登到了龍虎山的高處,上清宮即在眼前,距離頂峰不過一點路程,陳易儘覽龍虎山的景色,陪著周依棠似旅遊般繞進宮門。
“簷角銅鈴晃著晃著,倒影卻凝在水裡不動彈,瞧著反倒比真鈴鐺更亮堂。”陳易隨意道。
“嗯。”
“…我這麼好的文采,怎麼就這點回應。”
“舞文弄墨而已。”周依棠應得冷淡。
這時,前方忽地響來一道溫和儒雅的嗓音,
“周真人未免苛責了,話雖然是大白話,但很符合大道之理。”
陳易轉頭就見一身著道袍的,麵相極好的道士迎麵走來,他步子不緊不慢,兩袖掀得仙風飄渺,朝陳易做了稽首道:
“福生無量天尊,在下道號昭熥,是這裡的監院。”
寺廟道觀之中,監院之職在於輔佐住持管理,地位頗高,往往是二把手或是三把手。眼前是個三十來歲的中年男子,如此年輕的監院可不多見,陳易觀其氣,不像是返老還童的樣子。
陳易摸出殷聽雪的度牒,隨意交代了下自己的身份。
昭熥沒有細看,緩緩道:“想來公子便是護劍之人了。”
“不錯。”
“那事不宜遲,先看看劍陣吧。”
…………
以龍虎山頂峰處的大崖為圓心,約莫十丈之中的,一縷縷一道道劍氣懸浮半空,千絲萬縷,不知其數,靜謐間給人一種蓄勢待發之感,整座劍陣巍峨得驚世駭俗。
陳易之前見過龍虎山一眾道人的雲錦十二劍,輕易破之,難免起了輕視的心思,如今見到這樣一座劍陣,不免嘴巴微張,心神凜然。
有如雷池。
使人不敢越雷池一步。
張昭熥大大方方地給陳易展現這座凝聚龍虎山曆代祖師精華的精妙劍陣,陳易仔細看了好一會,隨後緩緩伸手。
劍意籠罩過去。
萬千劍氣瞬間淩然,如似戰場軍陣間即將齊發的萬箭,要將陳易連同劍意天地撕扯得粉碎,他眸光一凝,手默默收回。
自踏入三品境界以來,陳易許久沒見過這種景象了,沉吟片刻。
於劍陣這種主殺伐的陣法,有三種層次的劃分,殺力也由高到底,分彆是天發殺機、地發殺機、人發殺機。
昭熥出聲問道:“道友可還有疑慮?”
“龍虎山劍陣果真名不虛傳,到了‘地發殺機,龍蛇起陸’的境界,隻是…”陳易遍覽劍氣,“劍呢?”
“在那。”
陳易回頭隻見昭熥稽首一禮,不是朝他,而是朝天。
隨之昂頭看去。
天空凝出濃烈紫氣,如一道大河橫貫,雲霧洶湧滾動,北鬥七星格外明亮,殺機儘顯。
昭熥笑聲道:“龍虎山諸祖師在上,天發殺機,移星換宿!”
…………
龍虎山劍陣之劍,並非地上之劍,而是天上神仙之劍,其氣魄之雄渾巍峨,委實讓陳易驚掉了下巴,見這一幕,他的心態約莫就跟逛大觀園的劉姥姥差不多,以為尋常的花園已是頂好看的景色,沒想到還有大觀園這種洞天福地。
除了龍虎山這座道教祖庭,天底下還有哪一家門派能有這麼多仙人飛升,而且還能足以組成一座天上劍陣?!
若是其他門派得知這天上劍陣的存在,怕不是得道心大創。
“都看過了吧。”周依棠道。
陳易微微頷首,他那時驚訝歸驚訝,可上上下下看了好幾回,都尋不到多少端倪。
而且他雖不精陣法,可得知天上劍陣的存在後,不免懷疑狐仙娘娘的真實性,天上劍陣既然是由龍虎山飛升祖師們掌管,那麼龍虎山怎麼會反過來已泰殺劍弑殺仙神,豈不是彼此矛盾?
如此看來,這狐仙不無妖言惑眾的可能,而她所說的哪怕是真的,也肯定有失偏頗。
周依棠這時道:“既然如此,便把劍給我。”
因心有懷疑,陳易上山時沒有帶著劍匣一起,他把劍匣放在殷聽雪那邊保管,並為二女附上了一縷劍意,方地則自然是戴在身上,不過身處龍虎山,老聖女也不敢露頭,甚至沒有以神識觀察外界。
“倒不是不行,隻是我若發現不對,肯定會拿回去。”陳易頓了頓,忽地想到一個人,“陸英呢?”
周依棠似早已料到他會問陸英的情況。
“在仙水岩。”
“懸棺崖墓?”陳易訝異道,他之前跟小二問過龍虎山的各處地點,其中之一便是仙水岩,那裡懸崖峭壁,棺木埋在山體之中,“那不是埋死人的地方?陰氣那麼重,怎麼受得了?”
“你倒是格外關心大師姐。”
“其實我更關心你。”
周依棠沉默一陣,轉身道:“跟我來就是。”
龍虎山七十二殿立在群峰各處,多集中於東南,與山色融彙一體,其他地方則多有荒涼,群木競發,獨臂女子在前引路,陳易隨後跟上,一路先向西再往北,路越來越險,天已暗沉,沿途景色都看不清晰。
上清宮後方的鬆林裡浮著薄霧。
獨臂女子在山林間腳步輕點,穿梭朦朦霧氣,陳易也步履不停,盯著她浮起浮落的背影,還記得上輩子初到蒼梧峰,她踏葉而行,自己拚了命都追不上找不到她的蹤影,待好不容易回到道觀後,便被她以修行不足為由,好一通加練輕功。
前麵鬆枝掩映著斷崖。
她剛剛踏過鬆木落下,緊隨的陳易情不自禁,偷偷在她後臉頰上啄了一口。
周依棠似被針刺了般一抖,猛一回頭,指並成劍,“瘋了?”
陳易朝她露出了個滿不在乎的笑臉。
周依棠臉色依舊,道:“離我遠些。”
陳易老老實實退後幾步,等著她或許會來一句,你真離遠點啊,可是沒有,二人到底有些不同,獨臂女子轉身即走。
陳易趕緊跟上。
過了幾息後,仙水岩到了,低頭可見懸崖峭壁,腳下便是萬丈深淵,密密麻麻的棺木靜悄悄陳列在開鑿的山體之中,無聲間訴說著死亡,崖邊破岩堅韌地生出勁鬆,透過針似的鬆葉,便見到熟悉的身影款款而來。
“陸英。”陳易喊了一聲。
陸英拾級而上,款款而來,打了個稽首道:“我有道號了,叫明玄。”
陳易掃了獨臂女子一眼,陸英南下間取了道號,看來真是得了緣法,如今一個叫通玄,一個叫明玄,可是傳承衣缽的意思?
不管怎麼樣,陸英是越來越周依棠化了。
方才她見自己,並沒有一點久彆重逢的感覺。
陳易也不知該說什麼,這樣的陸英格外陌生,他道:“你…一路過來還好?”
“一路無事。”
“好吧。”
陳易沉吟一回,馬上從方地裡摸出張豬臉麵具,就要戴在麵上,可是見到陸英麵容平靜無波,一點反應也無。
他神色微暗。
………
陳易跟陸英並沒有聊很多,像是幾十年不見的普通朋友重逢,彼此熟悉是熟悉,但早已不熟悉了。
時間已晚,不好再下山,周依棠領他到龍虎山招待道友的客房,而她的院子即在旁邊。
溪水的聲音在月色下流淌,陳易立在門外亭子上,能見岩壁倒映在潭中,把水麵染得發烏。
她並未急於離去,陳易立在那裡,享受著有她在旁的輕輕靜謐。
她是嚴師,他是逆徒,眼下沒有劍拔弩張、針鋒相對,這副景象是極其罕見的。
好半晌後,陳易問道:“你之前是真心跟我認錯了?”
周依棠瞥了他一眼,回道:“是殷聽雪說你吃軟不吃硬。”
言外之意,都是殷聽雪指使的。
陳易不禁想,小狐狸真是太壞了,簡直十惡不赦,得好好懲戒才行。
這是隆冬子夜,枯枝冷不丁在崖壁間爆出脆響。
站了不知多久,陳易終於要回房了,這時他從背後走向周依棠,有些顫抖、小心翼翼地伸出雙手。
二人間總有隔閡,又生滿荊棘,總需人主動跨過,可又擔心差之毫厘,謬之千裡,而現在,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
攬她入懷裡。
獨臂女子沒有言語,靜靜立著,下意識間往後靠去,又直住身來,二人便這般彆扭依偎著。
月牙隱在雲後,滿天星晨壓得極低,仿佛伸手能兜住幾顆。天河橫貫頭頂,星光墜進深穀裡,倒把夜襯得更濃稠。
遠處山脊融進墨色,輪廓卻泛著霜白,像是玉石浸在冰水中,寒氣凝成白霧,貼著山脊緩緩爬動。
許久,許久,陳易終於鬆開了手,深吸口氣道:“我回去了。”
周依棠並未開口,好似半點不懷念,待陳易轉過身,走到門邊時,她忽地叫住。
“怎麼了?”陳易問。
“等夜色再深些,我會找你。”
說完,獨臂女子倏然遠去,陳易的耳畔唯有言外之意逗留。
天色昏黑,月色隱沒雲霧之中,時間緩緩流逝,不知不覺已深更半夜,薄霧凝固山色之中。
獨臂女子如約而至,沉下眸子,深吸一氣後,緩緩敲門。
門直接往內開了,沒有被敲響。
周依棠站在原地,望著空蕩蕩的房間,怔愣片刻。
…………
門被敲響了。
殷聽雪跟東宮若疏確認了一下,彼此對視了一眼,便快步走去開門。
陳易急匆匆地踏進房內,直接撿起劍匣道:“快點收拾,沒多少時間了。”
殷聽雪疑惑得不能理解,怎麼好好地就要走了,陳易不是說今晚會在龍虎山上歇息麼,這根本毫無預兆。
“怎麼、怎麼要這麼著急呀?”
陳易見她疑惑,事情來不及細說,便道:“小狐狸,我之後再雕個菩薩給你,這一次花十倍的心思雕。”
殷聽雪愣了愣道:“啊?”
“不隻是雕菩薩,明天我就冒死帶你回銀台寺,對了,還把要送我師傅的孔明燈也送給你,以後你做錯什麼都半點不計較,就永遠最喜歡你了。”
“…這、這麼好嗎?”殷聽雪受寵若驚,就跟在夢裡一樣。
陳易便問道:“小狐狸,我對你這麼好,你會想到什麼?”
“呃…”殷聽雪猶豫好一下道:“……北、北朝?”
“那就對了。”陳易飛快收拾行裝,“她肯定另有圖謀,說不準要朝我了。”
他行動迅速,想到就做,往往雷厲風行,換好孝服,一下把劍匣背到背上,轉手就把棺材也往背上放好,轉手就把魂魄形態的東宮若疏抓到手裡。
殷聽雪也匆匆忙忙間換好了衣裳。
“情況不對,”陳易推門而出,再看了眼遠處龍虎山,“準備撤退。”
………
翌日,清晨霧靄沉入龍虎,氤氳著如仙宮之景。
殷惟郢起早,見天色大好,轉身便把仍在酣睡的林琬悺叫醒,小寡婦抱怨著起了身,便迎上了女冠略微嚴肅的臉。
“…你這是怎麼了?”林琬悺疑惑道。
“龍虎山洞天福地,眼下正是良辰,你這小娘子命比紙薄,本道授你幾道吐納之法,好叫你延年益壽。”殷惟郢停頓片刻,意味深長道:“強身健體。”
林琬悺不明所以,想要回絕,一旁的秀禾卻是眼睛微亮,識趣地勸了幾句。
林家小娘不經人事,更無經驗,自然不知女冠的用意,這小娘的身板子弱,殷惟郢雖然安心,但又怕她真經不住折騰,萬一吐血而死便不好了。
而且許是心有靈犀,殷惟郢昨夜有夢,總覺陳易已經來了,甚至可能就在龍虎山裡。
這樣一來,得好好給林琬悺臨時泡佛腳才行,而他也能不經意間發現她的貢獻。
殷惟郢朝秀禾招手吩咐道:“帶她先去洗漱吧。”
女冠轉出廳堂,推門而出,沿著山路漫步,一賞龍虎山的大好天光,七十二殿的簷角在遠方薄霧間若隱若現,山川水秀,這是一片道法自然的景象。
忽見一道身影飄渺踏空而至,殷惟郢原本喜不自勝的麵色一下收斂住了。
“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麵對周依棠,她不卑不亢道。
之前有過一次會麵,如今再見,殷惟郢舉止得當自然了許多,愈發顯出應有的寬厚之風。
“遠迎就免了。”周依棠道,“知我為什麼找你?”
殷惟郢不喜她這副長輩架勢,她分明才是大夫人,搞得好像低周依棠一輩似的,這又成何體統,二人便是執平輩之禮相交,都算是給足麵子了。
她沒去看周依棠,仍走在後者前麵,漫不經心地欣賞沿途景致。
“我不必知道。”殷惟郢等她退讓一步,換副語氣再談。
周依棠冷不丁道:“他來了。”
話雖如此,既然有話要說,殷惟郢便順其自然好了,“還望點撥。”
周依棠繼續道:“他昨夜上山,我領他去了劍陣觀摩,張監院招待了他,隨後他與我一道去尋陸英,當夜便在山上住下。”
“然後呢?”殷惟郢趕緊問,眸光已有亮色。
最重要的人,往往要留在最後去見。
“然後…”周依棠道:“他就走了。”
“”
微風拂過,白衣女冠衣袖飄搖。
“也就是說,”女冠略微停頓,回過頭道,“他見了你,也見了陸英,就是沒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