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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六章 明月光(二合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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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人遠去,空氣中仍有餘香。

陳易側過頭,殷聽雪帶紅暈的小臉繞了出來,他緊了緊腰帶,嬉笑道:“冷落你了?”

少女趕緊搖了搖頭,不帶半點猶豫,就怕被他給殃及池魚,她最清楚他是什麼性子了。

何況這是在林中,到底算什麼樣?

他的行徑不可謂不粗俗,更不可謂不荒淫無道,殷聽雪向來不喜歡這事,眼下更是眉頭輕皺,古怪的氣味飄飄入鼻,她心生厭惡,不住道:“你這樣不好,太隨便了。”

陳易不怎麼在乎道:“是她要求的。”

“那她不好。”殷聽雪頓了頓,又補充道:“你也不好。”

陳易轉頭挑眉瞧她。

“不好就是不好……”她話音有些弱了。

陳易嗤笑一聲,不置可否道:“維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芍藥。”

殷聽雪知道這是詩經上關於野合的詩,也聽得清他話裡的得意,以詩經來背書,可這不是引據歪理嘛,她搖了搖頭道:“你這引據失義。”

“哪裡引據失義?”

殷聽雪轉了轉眼珠子,道:“你這句詩裡還有芍藥呢,難道你就會跟周真人野合嗎?”

“你怎知沒有過?”

“啊?”

殷聽雪呆愣當場。

她一下子心裡對周依棠的印象倏地一僵,冰似地易碎起來。

陳易朝她笑了笑道:“還真沒有過。”

殷聽雪鬆了口氣,也是呢,周真人是那般的真人,又怎會做出這等荒唐事來呢,以後哪怕是跟陳易好上,想來一切也全都照舊,師傅還是師傅,徒弟還是徒弟,為尊者諱呀。

不過,話說到這裡,殷聽雪也沒了數落陳易的心思,她湊近幾分。

陳易轉身朝小樓而去,一路走,一路問道:“這一回感覺如何?”

“…有點怕,不過原來我這麼厲害啊。”說到末尾時,她嗓音不自禁地拉高了些。

“嗯,我來晚了。”

他說這話時有些歉意,心想也不知殷聽雪聽不聽得出來,但也不好直說對不起。

少女耳廓微動,瞧著他道:“我不介意。”

陳易見狀眉頭微挑,道:“我可沒跟你道歉。”

“嗯嗯,我都知道。”

陳易深吸一口氣。

殷聽雪心底暗暗偷笑。

又回到了小樓,陳易讓殷聽雪待在外麵,自己緩步而入,隻見姑獲鳥一眾義子義女剛剛清醒,此刻見人走入一個個都如臨大敵。

反倒是姑獲鳥,這時趕忙殷勤地笑著迎來。

陳易慢悠悠道:“你要向朝廷投誠?”

“是…”

“再立一個心魔大誓,以後為我驅使。”

他的語氣不容置疑。

姑獲鳥不敢違抗,當即口誦咒法,立下心魔大誓,一縷薄薄霧氣縈繞,不消多時後彙入其心頭。

陳易自懷中摸出那無生鼎,上麵裂口依舊,雖說大不如前,但仍有功用,他問道:“你去投誠,要不要這東西?”

姑獲鳥猶豫片刻,搖搖頭道:“並非必要。”

於朝廷而言,比起白蓮教的所謂聖器,更重要的是情報,更何況這無生鼎來路不明,並非白蓮教真正的聖器。

陳易微微頷首,既然姑獲鳥不要,那麼他倒可以研究研究,此番要一路南下到龍虎山,與白蓮教相鬥已是必然之事,知己知彼更是重中之重。

他摩挲了下鼎上的繁複紋路。

想來天眼…應該能看清這無生鼎的來路。

…………

那本來要被眾妖分食的舞姬被救下後,便為陳易和殷聽雪指明了去路。

若要南下到湖廣,最好的法子就是走水路,順著黃河主流南下,一路到嵩山,幾乎一夜千裡,再由嵩山走一段陸路南下,改道汝水,繞過秦嶺後就算進了長江水係,一下便真正進入了湖廣一帶。

陳易和殷聽雪不曾耽擱,三日曉行夜宿,但到了水鎮時仍舊走慢了一步,宵禁的時候到了,打更人敲鑼打鼓,開始巡街,路上行人被趕回家去,鎮上已隻剩影影綽綽。

二人沒先去客棧,反而像是碰運氣地去渡口。

渡口邊飄著幾艘小舟,但都無人,隻是被繩係在那裡,看來艄公也回家去了。

“這該怎麼辦?”

殷聽雪有些鬱悶,本來該到客棧住宿的,陳易卻先來這邊一看,如今客棧想來要閉門,說不準還要到衙門走一遭。

“慌什麼。”陳易笑了一聲,便俯身把手伸下水去。

殷聽雪挑眉一看。

水波蕩漾,隻見陳易再伸出手時,掌心處多了一蝦一蟹。

他先把係蝦一丟,

“蝦兵。”

那大蝦一落地,便極速膨脹了起來,蝦嘴時閉時張,兩足落地,兩螯垂地,聳拉著腦袋呆呆模樣。

陳易再把蟹往地上一丟。

“蟹將。”

蟹八肢著地,半晌後勉力豎起,似人般以兩足站定,眼睛轉溜一圈,比蝦看上去要聰明不少。

殷聽雪驚奇的目光下,那蝦兵蟹將把二螯互相一碰,朝陳易躬身一拜。

“準備好了嗎?孩子們?”陳易朗聲一問。

“是的,船長。”

“太小聲羅。”

“是的,船長!”

蝦兵蟹將齊聲高呼,接著陳易朝其中一艘小舟一跳,那蝦兵就站到船頭,蟹將就站到船尾,哢擦一下剪斷牽繩。

殷聽雪滿臉好奇,就見陳易朝她伸出手,招呼她上船。

她小心翼翼地踏上了船,來到船艙裡,緩緩坐了下來,不可思議道:“好神奇啊。”

“道法嘛,誰叫你不習道術?”陳易笑道。

“周真人也沒教我嘛…”殷聽雪不好意思,接著問:“這是什麼道法?”

“不過是賦靈術加點化形術。”

說罷,陳易揮一揮手,一蝦一蟹便跳入水中,水波劃過,悠悠載船而行。

“到船頭坐坐?”陳易旋即問。

“嗯。”

二人便來到船頭,稍有風浪,船隻輕輕搖晃。

殷聽雪有點怕,就抓住陳易的衣襟,大江波光粼粼,泛著點點銀光,一輪毛茸茸的圓月掛在天上。

江水腥味撲過鼻尖,水流劃開一圈又一圈,殷聽雪低頭一瞧,就見大蝦在船頭底下費力地遊著,拉著小舟朝前進發。

這一幕可喜極了,小狐狸不禁笑出聲來。

真有意思啊。

………

小舟一隻開到深夜,到了江水和緩處,慢慢放停了。

陳易已早早回艙裡歇息,船頭獨留殷聽雪一人坐著,昂頭欣賞江景。

江麵水流安靜,蝦兵蟹將不知到了何處去,已不在船下。

烏雲緩緩滑過,遮住一輪月光,天地間頓時暗沉下來。

陰暗從四麵八法籠了過來,殷聽雪深吸一氣,四周寂靜一片,隱約有點刺骨的寒意滲入衣裳。

水麵半點波瀾都沒有,隻有漆黑深邃的團墨。

嘩…

殷聽雪聽到點點細微的聲音。

好像是水下。

是蝦兵蟹將……

再仔細一聽,殷聽雪發現不是蝦蟹螯破水聲,而是有什麼在由下往上浮起。

四周儘是死寂,並無彆的聲音。

殷聽雪不禁出聲:“誰、誰啊?”

水下,像是停了一停,接著還在浮起。

殷聽雪的眼眸慢慢越過船頭,朝水下一看。

漆黑深邃的團墨像是散開的烏發,一張腫脹蒼白的人臉從水底浮出!

殷聽雪刹那僵硬在原地,寒意直衝衝地往上湧。

水下的人臉朝殷聽雪咧開嘴,露出一個詭異的笑。

就在少女僵硬之時,身後伸出一隻手,猛地就朝水裡抓去。

那人臉瞬間轉笑為懼,發瘋似地往水裡退去。

但滿頭頭發卻來不及跑,一把給陳易揪在手裡,小半張臉極其狼狽地被揪出水麵,

“一頭小小的水鬼,還想造次?”

驚魂未定的殷聽雪往後縮了一陣,接著才膽戰心驚地打量那水鬼。

人麵,魚身,披頭散發,像是條大鯽魚生了一張人臉。

隻見陳易另一隻手從懷裡揣出符籙,單手撕成幾片,丟到水裡。

水鬼先是掙紮、僵硬,隨後便化作一團青霧,在水中消散得一乾二淨。

做完這些後,陳易轉過頭看向殷聽雪,笑道:“被嚇傻了?”

殷聽雪點了點頭。

“誰叫你不懂道術,更多的還在後麵。”說罷,陳易指了指水麵。

隻見遠處水麵下,數不清的烏發團團圍開一圈,將這艘小舟重重包圍。

殷聽雪不禁打了個哆嗦。

她縮了縮眸子,不敢看,但又還是想看,就連瞟了好幾眼。

“彆怕,它們不敢來。”

陳易接著道:

“坐好,這下要教你一路怎麼當個道士。”

殷聽雪聽罷,收起那好奇的眉眼,止住往外飄的心,板板正正坐在對麵。

船支輕輕搖晃,水下斑駁星光,也不知多少蝦兵蟹將,湖麵無風,團團水流仍推得小船不斷往下。

陳易記得自己第一回看這些奇景時激動好奇的心,看一天都不夠,心癢得發緊,撓又撓不到…所以如今他修道有成,就不讓殷聽雪看,讓她吃儘心癢的苦。

“彆往外看。”

殷聽雪剛忍不住瞟一眼,就馬上收回來,不敢忤逆他。

陳易慢悠悠道:“你知不知道…當個道士最重要是什麼?”

“普度世人?”殷聽雪下意識道。

“不是。”

殷聽雪想到了惟郢姐又道:“那…修成長生?”

“也不是。”

“那是什麼?逍遙自在嗎?”殷聽雪見他還是搖頭,便不解地又道:“那是什麼?”

陳易浮出一點戲謔的笑:“是…聽天由命,而修道之人往往追求緣法,就是聽天由命的一種。”

“聽天由命?”殷聽雪疑惑道:“不是我命由我不由天嗎?”

她也讀過點道教詩句,知道有句“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

陳易慢慢笑道:“人家說“我命不由天”,前一句還是一粒金丹吞入腹,這是有前提的,就在於這金丹境,這是修得了脫身之法,自身魂魄圓滿光淨無虧,再不放外來惡念侵入,所以便我命不由天。”

之前被周依棠斬了上中兩屍,所以陳易再無功名利祿、吃穿住行的渴求,自然也由此隔絕許多外來惡念,再加之天眼通存在,及早便踏入金丹境。

“可我也金丹了。”殷聽雪道。

陳易哪裡不知,笑道:“那你知不知道,聽天由命跟我命由我不由天不衝突。”

“不衝突?”

“聽天,是聽天的話,不是照做,由命,是由你的命,又不是天的命,尋常人誤以為聽天由命是不做努力,殊不知那隻是守株待兔,而且聽天由命隻是一種手段,所為的是順其自然。”

說到這裡,陳易頓了頓,幾分狂意道:

“天的話好聽就聽天的話,不好聽就給我滾。”

“哦。”殷聽雪恍然大悟,接著道:“那以後你的話好聽我就聽你的話,不好聽你就給…”

陳易眯眼瞧她。

殷聽雪馬上道:“不好聽也聽你的話。”

陳易瞪了她一眼,殷聽雪肩膀一鬆,咯咯地笑出聲來。

再一望遠處,那些水鬼果真如陳易所說,圍在遠遠的不敢過來,而不消片刻,就慢慢從水中散去了。

殷聽雪想了想,朝陳易靠近了些,依靠在他身上,陳易也轉過手,摟她入懷。

“其實世上大多妖鬼,你不需怕,學些道法後,降妖除魔跟吃飯一樣輕易,不過我怕你行俠仗義惹上事,一直沒怎麼教你。”陳易話音和緩。

殷聽雪微微頷首道:“你有把握,我聽你的。”

“我的話你就什麼都聽?”陳易好笑道。

“你是天眼通,我是天耳通嘛。”她理所當然道。

“我們很配咯。”

“你說是就是吧。”

陳易心底微微泛暖意,旋即調笑道:“那你把周真人放哪裡了?她又是什麼通?”

殷聽雪聞言露出沉思之色。

不一會後,她旋即笑道:“天嘴通。”

陳易聽著她這新編的詞問道:“為什麼?”

“周真人很嘴硬啊。”

陳易一愣,笑出聲來。

緊接著他轉過頭,朝殷聽雪教訓道:“你敢不尊師重道,來日豈不是要欺師滅祖?”

“不、不會呀。”

“我看你藏得挺深的,倒是隻怕是先把我這師兄欺滅……”

說著,他就要雙手抓住殷聽雪,小狐狸反應快,趕忙從他身邊跳開,跑到船艙裡,陳易隨後追出,就要把她撲到懷裡……

“船上、船上不行!”

“就抱一會,誰稀罕你。”

“那你不要撒謊啊,彆、彆、彆,不是說就抱一會麼”

“除惡務儘。”

“嗚”

不消多時,打鬨聲漸漸散去。

波光粼粼,

平緩的水麵裡,隻剩幽幽一輪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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