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代古祖的回答遊刃有餘,薑漠認真聆聽他所說的每一句,大致分析出兩個世界的道君、禦主差距如此之大的原因。
外麵的靈炁更強,天地法則更多,自然修煉就愈難突破。
而天淵裡的法則殘缺,靈炁稀薄,想要實現修為的突破,難度可能比外界要容易。
但與之而來的問題就是,內外兩位道君,同樣的修為,肉體、魂魄的強度,以及擁有的神通術法種類,對它們的運用、理解,開拓,都有著莫大的差距。
這種差距,不是突然形成的,而是從踏上修煉道路的那一刻開始,就無法避免的弊病。
隨著走得越來越遠,每一次的提升,都有存在相應的稍遜一籌,長久以後,就會堆砌成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
據二代古祖說,同為禦主、道君,十數倍的概念,已經能夠毫無懸念的碾壓了,除去最頂尖的那一批禦主,尋常的禦主,在外界強者的手裡,和隨意宰殺的羔羊沒什麼區彆。
此外,薑漠也清楚,這種因為天地法則殘缺而導致的個體差異化,不是絕對的。
理論上隻要他修煉的來路,每一步都走得塌實,極致,那這種差距是可以縮小的,而非恒定的十數倍差距。
隨後,他向神臨二代古祖闡述自己的想法,求證是否準切,得到的答案確實如他所想的一致。
倒是真言咒的起源和效果,以及暮絕的來曆,讓薑漠稍感意外,困擾心底的疑惑,也在這一刻解開。
而弦華這位長者,所關注的側重點和他不一樣,首先想到的便是,兩處世界的差異,是否會對兩界的生靈造成不同的影響。
為此,老人向神臨二代古祖詢問:
“我們這些誕生在天淵的修士,走到外麵,感受到更齊全的法則,被更純粹的靈炁洗禮,到底發生什麼樣的變故?”
“而外麵那些道君、禦主,生存在擁有完整法則的世界,如果來到天淵這裡,又會遭遇什麼?”
“走出去,一般是兩種下場。”
看著這被蒙在鼓裡的幾人,二代古祖沒有倚仗著先輩的蔭庇,而心生傲慢、譏諷之意,反倒是耐心地引導:
“如果你修煉的道基,構築得夯實,被外麵的天地所認可,承受住它對你的考驗,那你的軀體就會曆經一場蛻變,過程十分煎熬,相當於把你以前落下的功課、逃掉的難關,一次性全部彌補回來。”
“受得住的話,自然就皆大歡喜,渡過天劫,壽命和戰力大幅度飆升,幾乎和外界的道君、禦主持平,甚至有超越的可能也說不定。”
“但跨不過去嘛,很簡單,身死道消而已,沒有半點的餘地可以商量。”
“當然,一輩子龜縮在天淵裡麵,也是不錯的選擇,就我們祖師所在的那個時空,在天淵以外的世界,也存在著很多類似天淵一樣的特殊地帶。”
“在原始的神臨宗沒有毀滅前,祖師借助宗門的經卷,看過這些遺棄之地走出的道君、禦主,能渡過天劫活下來的概率,不足半成,大多數都是一個魂飛魄散的結局。”
這樣的描述,讓弦華不禁深思,麵對朦朧未知的世界,到底有沒有勉勵後輩走出去的意義?
而飛仙禦主卻不曾心生畏懼,反而是感到無限的期許。
像他這種閉關數百年的老不死,每次突破生命桎梏,延續壽命的概率都是低得發指。
一次次從死亡邊緣擦肩而過,如今聽聞闖過外界的天劫,有半成以下的幾率,他的第一反應不是悲觀,而是慶幸。
隻要有一線機會,什麼都好說,什麼都無妨,這就是最純粹的求道者心態,哪怕明知有可能粉身碎骨,也懷揣著最大的勇氣去挑戰。
“那他們呢?他們進入天淵,應當會受到負麵影響吧?”
弦華對此的預感很是強烈,如果真如他所想的一樣,那天衍教祖師晚年明明有所獲得,卻至死都沒留下有用的線索,催促他們離開,就說得通了。
或許在老人家看來,待在天淵裡會比外界更安全,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曆經起伏磨難,等到魔尊崛起的時代,順勢合作,可能才是最好的破局之策。
至少在這個時代,在當前,兩脈合一的飛仙教,有著無限的可能,在凡俗紮根,信徒遍布四海八荒,輝煌的程度一舉超過以往的任何時刻!
迎著弦華那略有動容的眼神,二代古祖淡然一笑:
“對,在法則殘缺的世界,他們就像上了陸地的魚兒,一樣會被壓製得厲害,僅能發揮出原有的一半,甚至三分之一不到的力量。”
“縱使天淵是一方小世界,但終歸是屬於大世界的一部分,在它的運轉之下運轉,想要抵抗這裡的壓製,就需要忤逆外界的天意,承受天譴而不死,才有資格展現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巔峰之上的力量。”
“而恰恰對他們那些入侵者來說,不幸的是,外界的天誅,能直接穿透天淵,降臨在他們身上,這還是第二道防護。”
“在那之前,道君、禦主,進入天淵,還得承受一遍雷劫,被劈得半死不活,才能僥幸進入這裡,隻因為他們的出現,會徹底破壞這裡的秩序,所以才不被天意所允許降臨,但修為弱些的修士,就不會受到這些束縛。”
“我說得夠明白了麼?靈炁複蘇隻是天淵在外界天意的影響下而出現的,隻為讓這裡的生靈逐步強大,並且把天淵殘缺的法則逐漸修補齊全,從而平穩過渡到和外界一致。”
“當界壁消失的那一天,種種來自天意對你我的庇護都會消失。”
“外界的人族道君、禦主會正式降臨,妖族的妖皇、主宰,也虎視眈眈,他們都想要搜刮這裡的一切資源,挖地三尺,找到那些先天法器,這既是我們不得不在五百年後舉宗遷移的原因,也是如今你們必須要解決的難題。”
“原來如此”
弦華心神震撼,他非但沒有感到鬆懈,而且愈發地擔憂了起來。
收集到九塊歲月史書殘片的神臨祖師,到最後依舊窮途末路,被外來的道君、禦主所殺。
他們隻剩五百年的時間了,甚至五百年都不穩定,那是界壁消失的最快時間,不代表在那之前,外界的修士,不會主動發起進攻。
從他們知道真相起的那一刻,就迫在眉睫了。
“該交待的,我都說了,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就全看幾位的選擇了,還望諸位信守承諾,留我那些後輩一條生路。”
二代古祖拱手請求,神色平靜,談到這一步,他也是儘力了。
“可以。”
薑漠爽快答應,再次說道:
“你們幾個月前招收的那名凡俗弟子,是先天體魄吧?”
“”
聽到這件事,兩位古祖心底不由地咯噔一下,目光幽深而警惕。
實在是那弟子的天賦太過驚豔,值得他們舉全宗心血培養,如果魔尊想扼殺這尊還在搖籃裡的天才,那和掐滅神臨宗複興的希望無異。
就在兩人心底浮現波瀾的時候,薑漠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不處理他,任由你們培養,與其他的弟子、長老一樣,禁足秘境。”
“他可以成為禦主,我允許這麼一個例外,給你們神臨宗留一線生機,封印在你們秘境外的結界,我不去再作修改。”
“一百年,兩百年,隻要他能夠成為你們師兄的容器,從秘境裡掙脫而出,撕破結界的話,那我不對你們做任何的清算。”
“最後,我要拿到你們斬殺的所有道君遺產,功法、武器、天材地寶,少了一件都不行,天馬一族的秘境,也一並還回來。”
待薑漠話畢,一旁的弦華也順勢助攻,撫著下巴的胡須,有意無意地道:
“既然玄尊開口了,那我們這邊毫無異議,還望兩位不必拖遝,也無需欺瞞,雖然我無法推算你們的所作所為,但我能算得出那些死去的道君,禦主,究竟是誰下的手”
“好,你們想要的,拿去就是。”
神臨三代古祖連一刻猶豫都沒有,就直接答應。
那些瑰寶累積在神臨宗內兩三千年,功法早就被曆代掌教參透了,至於割舍掉那些掠奪而來的法器、修煉資源,也談不上傷筋動骨。
“咻——!”
神臨三代古祖一甩衣袖,佩戴在他指間的環狀法器輕顫,射出六道銀光,分彆是六件衫紅色的木盒,上麵烙印著古樸的字跡,對應著曾經被他們斬殺的道君。
“古宙”
“霜越”
“須衡”
“千鈴”
“赤煉”
“蕩天”
薑漠的視線掠過每一件木盒,所刻的名字,皆是一流、二流教派的祖師,或者末代禦主。
他探手抓握最近的那件木盒,封印在表麵的法紋,頃刻消散,他打開視察,裡麵是一座排序有致的資源庫,功法、武器、天材地寶,一應俱全。
看到那些木盒,飛仙禦主、弦華一樣驚訝至極,沒料到有這麼多的勢力,遭了他們的毒手。
就在這時,神臨三代古祖的聲音再次傳來。
“這是我能給你的,但天馬一族的秘境,在很多年前,就被我們抽空了,無法歸還。”
“那是你們的事,往後恩怨,自行解決。”
薑漠不再追問細節,隻是隨意地說了一句,而後將六件木盒全部收起。
旋即,他盯著被附身的齊尺、雲虛真君,指向血氣更為旺盛的前者,語氣平淡:
“就他吧,我要他死。”
“好,我已解除與秘境共生的關係,你動手即可。”
神臨二代古祖的魂魄,逐漸模糊,從軀體裡麵分離出來,化作一道轉瞬即逝的光芒,消失在穹頂深處。
“不!!不!!”
“你們不可拿我做交易的籌碼!!”
“你們是在背叛神臨宗!!”
一夢驚醒的齊尺,嘶啞著聲音怒吼,無法接受這樣的下場,體內力量被瞬間削弱五成,讓他近乎癲狂暴走。
“噗嗤!!!”
下一刻,薑漠不給他掙紮的機會,一掌迎著天靈蓋鎮落,頓時顱骨破碎,血水飛濺,虛空滾滾震蕩,地動山搖間,齊尺的肉身連帶著魂魄一起湮滅。
“請。”
“嗡!”
一座幽紫色的虛空門戶出現,直抵北科萊島,神臨三代古祖默默地看了一眼,沒有反抗,邁步跨去,轉瞬降臨在島嶼上。
“轟隆隆!!!”
隨著薑漠幾人到來,附近的天地,刹那風起雲湧,掀起滔天巨浪。
實在是四位道君共同出現的時刻,實在太過恐怖了,直接擾亂周邊的氣象,遊蕩在海域的生靈,更是驚懼萬分,不敢靠近,紛紛拚命逃離。
“布陣。”
薑漠輕聲囑咐,飛仙禦主理解他的用意,當即身影消失,出現在島嶼中心的千米高空。
澎湃如滔滔江水的真炁,從他體內毫無顧忌的傾瀉,隨著他雙手定格在虛空之上勾勒,一座封閉全島的玄武法陣,有了雛形。
島嶼某處地底溶洞,神臨三代古祖盤坐在地,雙眸靜闔。
數息後,一道金色的魂光悄然離去,雲虛真君重掌肉身。
他一動不動的坐在那兒,像一尊腐朽的木雕,目光陰冷而複雜地盯著眼前的魔尊。
萬般不甘的言語,積攢胸中,終是化作雲霧,隨著一聲疲憊的歎息,無奈散去。
“”
薑漠也不與他有任何的交流,催動體內的妖血,從掌心溢出,化作一條條黑色的鎖鏈,像蛇潮一樣蔓延而去,將雲虛真君的四肢,喉脖全部鎖住。
接著,他繼續施展血脈神通·天羅地網。
數萬道細微而鋒利的蛛絲,充斥著溶洞的每一寸角落,那是足以割破任何禦主的殺招,甚至附帶著融於空間的屬性,舉世之間,無人可破。
做完這兩道布置,薑漠轉身離去。
彆說是垂暮的雲虛真君了,就算是他自己玄命準7階的肉身,也掙脫不開,而天羅地網更是會在鎖鏈受到攻擊的一瞬間,劇烈回縮,把位於中心位置的老人削成肉泥。
眼看那魁梧的身影,即將消失在洞口處,雲虛真君忍不住問;
“往後如何聯係你?”
“我身天涯,近如咫尺,人間萬裡,猶如耳側,隨喚一聲即可。”
薑漠繼續走著,不曾停下,而後方的溶洞,也不再有老人的聲音響起。
至此,雙方的交流結束。
雲虛真君開啟了漫長的囚禁歲月,在暗無天日的溶洞裡等候秘境內第二尊禦主的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