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紙條家書(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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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三一門。

位於中庭西北側的房間,燈火明亮,哪怕時隔多年,這裡依舊不沾灰塵,似常有人來打掃。

一襲白衣的薑漠,束著長發,盤坐在蒲團上。

打坐良久,他才微微睜開雙眸。

那踟躕、猶豫的情緒,透過牆體傳入屋內,模糊的身影,在門外不知所措。

“哪位?進來吧。”

得到薑漠的許可,一個留著寸頭黑發,五官俊明的青年,越過門檻而入。

他神色悲愴,手上揣著一張緊皺的紙條,清瘦的身體在止不住地顫。

“師叔這是弟子收到的消息,請您過目。”

諸葛煜淚水在眼眶打轉,顫顫巍巍地遞來。

枯黃的紙條,沾染著灰塵,硝煙味和暗紅血跡,如附骨之疽,揮之不去。

“去往戰場守護家國的師兄長輩們回不來了,嗚嗚嗚!!!”

諸葛煜跪在地上,失聲憾哭。

薑漠接過紙條,緩緩攤開,一列又一列熟悉的名字,映入眼簾,看得他心情沉重,很不是滋味。

這些門人,不乏他的舊識,多數是左若童早年收下的弟子。

修為尚可,哪怕抵至二重,但在浩瀚殘酷、槍林彈雨的戰場中,還是太過於渺小。

根本就無法抵抗戰爭機器的碾殺,麵對接連不斷的爆破、掃蕩、空襲,終有力竭身亡的時候。

望著字條上的12道名字,薑漠心情沉重,微微歎氣

“我怎麼稱呼你?”

“弟子諸葛煜”

青年傷悲地哽咽著,死去的人中,有幾位常年教導他修行,切磋的師兄。

每每想起,淚水就不爭氣地流下來了,麵對這滔天的家國仇恨,所帶來的慘烈變故,他近乎崩潰。

“小諸葛人之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

“看開點,你的師兄們,都死得悲壯而有價值。”

“他們血染河山,因此殞命,但還有遺孀存世。”

薑漠神色動容,對膝下的晚輩,囑咐道“這樣,你去聯係他們的家人。”

“取宗門的部分積蓄,以作撫血金。”

“至少讓那些孤兒寡母,在亂世中有個著落。”

諸葛煜擦著眼角的淚痕,抽泣道“弟子明白,請師叔放心!”

“嗯,就交給你。”

薑漠神色欣慰,他揉了揉後輩的腦袋,輕言安撫“莫哭,打起精神來。”

“如今是多事之秋,辛苦你跑一趟了。”

說到這裡,薑漠還順勢幫他擦掉眼淚。

這和藹的姿態,溫和的聲音,簡直與師父一模一樣。

“嗚嗚嗚師叔!!”

觸及內心的柔弱處,諸葛煜跪在師叔身前,以手覆麵,再次嚎啕大哭。

長夜漫長

待薑漠目送這位弟子離去後,又有一道修長的身影,緩緩從陰暗處走來。

他是長青,一天一夜未眠,又經曆數番波折,麵容憔悴而疲憊。

剛進屋內,就抱拳執禮,恭敬問好

“師叔,恕弟子深夜打擾。”

“無妨,坐”

薑漠指著一旁的蒲團,又問“師兄和澄真,恢複得怎麼樣了?”

“已無生命危險,傷口處理得乾淨,還敷上了藥,還在昏迷,應該不久就會醒。”

“現由水雲和小陸照看。”

長青簡單地彙報,隨即進入話題“弟子深夜前來,有一事稟告。”

他垂落在身後的左手,緩緩伸出,將九封家書,遞給薑漠。

“這是如今還在門內的師弟,家裡寫來的信,他們的父母很擔心,都在催促他們回去。”

“弟子拿不定師叔對全性的定奪,所以不敢輕易決策。”

薑漠接過那一遝家書,並未拆開,隻是逐一看著封麵

“長青,你希望我怎麼做?”

“說真話。”

長青麵露難色,明明在來之前,他就整理好言語了,可被師叔詢問的時候,卻不知從何說起。

薑漠也不催他,直到看完家書後,才緩緩合攏放下。

“弟子不敢揣測師叔意圖,但從心而言,我也希望這些師弟,能及時離開。”

長青低垂著頭,內心掙紮,雙手握拳道

“若接下來,您要和全性血戰到底,弟子誓死相隨,絕無怨言。”

“我自幼被師父收養,於門中長大。”

“這裡是我的家但其他師弟,並未像我這樣。”

“弟子擔心和全性的不死不休,會牽連師弟們的家人,因而想勸他們暫時下山,躲避這次的災禍。”

“畢竟,全性這群瘋狗,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需提前做好防備。”

聽到這裡,薑漠露出一抹讚許之色,忽地感慨“可以啊,長青,多年未見,倒是學會謹言慎思了。”

“伱所想的,與我不謀而合。”

薑漠眸光垂落,望著手中的家書,不免有些擔憂

“全性門人,遍布全國,勢力深厚;曆經正道各派聯手近千年來的打壓、圍剿,依舊如蝗蟲、荒草,難以消亡。”

“一旦門人的親屬,因此而被牽連,就是無妄之災了。”

“屆時,門中的弟子,又當如何?”

“縱使全性的渣滓,殺得再多,死去的親屬也不會複活。”

“讓那些弟子,一輩子陷入仇恨和愧疚,是我不願看到的。”

望著師叔微皺的眉頭,長青心神領會,終於是鬆了一口氣,道

“好,弟子明白師叔的意思了。”

“我明早就和他們談話,把這些師弟送下山。”

“嗯,麻煩你了。”

燈火映照在牆上,房內衛生整潔,薑漠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長青啊,問你一事。”

“師叔,何事?”

長青接過那些家書,有些愕然。

“我多年在外,這裡的衛生,卻一直打掃得乾淨,平時都是誰在忙這些瑣碎?”

聞言,長青一愣,先是沉思一會,才不太確定地道;

“您的寢室,我隱約記得是似衝師叔打掃的”

“還有澄真師父也偶爾會來。”

“在您不在的那些日子裡,他們都有念叨您,我想清理這裡的衛生,也隻是為了睹物思人吧?”

對於這個答案,薑漠仿佛早有預料,卻還是心底一暖,笑道

“行,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夜深了,若無他事,就去休息罷。”

“那弟子先行告退。”

長青察覺師叔情緒微妙、不願多說,遂匆匆起身,關門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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