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去盜墓了?金斯萊?”
金斯萊一臉嫌棄,甚至還往後仰了仰,以表明自己和羅蘭不是一國的:“沒有蠢賊會在白天盜墓——羅蘭·柯林斯,你是不是真的不知道我最近在追查什麼案子?”
不等羅蘭回答,瓦倫丁輕嗤了一聲。
淡灰色的煙霧從嘴角噴出來。
“‘追查案子’?如果黨派裡的政客們向您一樣有責任心,恐怕這個國家會更偉大——金斯萊先生,您應該不屬於監察局,審判庭,甚至連巡街警的身份都沒有——查什麼案?”
金斯萊張了張嘴,想要和她辯‘案子與責任心之間的關係’——可又閃電般想到,現在自己可沒有‘幫手’,沒有一個真正的、審判庭的、令人畏懼的執行官站在身後。
身後的隻是個像豬一樣正在不停縱鼻子的蠢貨。
他現在,一對二。
“姑且照您所言,女士。但我也告訴您了,我經營一家偵探社,何必與賊扯上關係?”
朱莉翹起腿,煙霧中的眼睛窄了窄:“也許因為儀式,也許無形之術,或者,腦子裡的毛病——我們很少關心邪教徒有什麼悲慘的、難以言說的過去,金斯萊先生。如果你真和身邊這一位是朋友,就應該清楚,執行官焚燒邪教徒的時候從不問為什麼。”
羅蘭低頭摩挲杖柄:
“如果您真認為我是執行官,也‘應該清楚’,監察局沒有權力越過審判庭,給一位有道德的、家室不凡、受過良好教育的紳士定罪——邪教徒?走路踩死幾個嬰兒很正常,朱莉小姐,難道您平時沒踩到過嗎?”
前一半是人話。
後一半隻是由人類的嘴巴說出來而已。
金斯萊越聽越頭疼。
“女士,我受丹·巴奇警長的委托,近日調查倫敦貓狗投毒案——”
“我很少記得住凡人的名字,金斯萊先生,您已經算例外了,”朱莉表情淡淡:“況且,您怎麼證明,那具嬰兒屍體和您無關?”
提到嬰兒,偵探立刻恢複了往常般的冷漠,言辭也愈發鋒利起來:
“說實話,如果你們稍微有點人類該有的——比如大腦之類的東西,然後,再使用它主動的進行一些探索性的活動——我們叫‘思考’…倘若你們真具備以上‘苛刻’條件,就絕不會認為我是盜墓賊了。”
朱莉也不生氣,笑吟吟看著他,做了個請的手勢。
“…首先,我被‘抓捕’的地方距離最近的墓穴都要二十分鐘以上的路程。再愚蠢的賊也不會裹著一個死嬰到處亂轉。”
“其次,它被水長時間浸泡過高度腐爛——您總不會認為我有這個能耐。”
“我身上沒有攜帶任何盜墓工具,也並不是儀式者,更沒接觸過‘無形之術’——這一點,我想羅蘭·柯林斯先生能為我作證。”
“最後。”
“嬰兒身上沾了些金粉。您認為這是怎麼來的?”
金斯萊上半身前壓,鷹隼般的眼底閃過了然。
幾個來回,他大概弄清這女人的意思了。
真是…
繞了個好大的圈子。
“最後,您是不是想讓我‘自證清白’——這就要查出死嬰的來曆了…對嗎?”
朱莉沒說話。
“金粉,嬰兒,順流而下。倘若我沒有記錯,報紙上曾刊登過——高度稱讚過…某位孤兒院的主人,說她的孤兒院‘金碧輝煌’,甚至要超過一些富商的宅邸。”
“方向正確,距離不遠。”
“方便給我張倫敦地圖嗎?”
朱莉·瓦倫丁把煙頭扔在地上,用鞋尖兒碾滅,冷著臉拉開房門,朝外麵嚷:
“把東西收拾好,送他滾蛋!”
門外有人疑惑回問:
“女士?嬰兒的身份我們還——”
“走路踩死幾個嬰兒很正常,你平時沒踩到過?”
門外的警察:……
女人嚷完,抱著手靠在門框上,盯著兩個男人:“有關動物屍體,我倒知道點不一樣的。金斯萊,柯林斯先生,我看我們應該像商人一樣——”
金斯萊接過自己的帽子和手杖,係好頸扣,眼中漠然:“我想您並沒有合理行使自己的權力為苦難伸張正義。”
“如果我是你,就會回頭問問你的朋友,為什麼克什亥會離開審判庭——不會因為審判庭的咖啡不好喝吧?”
羅蘭點頭:“也說不準。”
朱莉:……
“監察局的警探們不會把時間浪費在這種‘小事’上——我看,審判庭的執行官倒又不少空閒,是不是?”她諷刺羅蘭,用尖銳的言語掩飾自己那顆早藏不住的溫柔與善良。
金斯萊完全不明白朱莉·瓦倫丁為什麼要這麼乾。
羅蘭則一知半解。
他知道朱莉的父親隸屬軍情局,卻不清楚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這位早該結婚卻從沒提過丈夫的女士身上究竟發生過什麼…
經過時,羅蘭向她輕聲告辭:
“我會把這件事告訴伊妮德,讓她嘲笑你。”
…………
……
野貓屍體,不斷死去的動物。
現在又多了個‘金粉嬰兒’案。離開警察局,羅蘭調侃金斯萊最近‘生意興隆’,然而耷拉著臉的偵探先生卻滿肚子牢騷發不出來——他還以為自己隻要說出‘我的朋友是羅蘭·柯林斯’,就能昂首挺胸…
讓那幾個粗魯對待自己的躬身致歉。
或者。
見一見‘黑烏鴉’逞威風。
沒有。
他早不該對羅蘭抱任何希望的——這人就是個處於‘傻瓜’和‘瘋子’之間的生物。
“朱莉女士不會拿你怎麼樣,金斯萊。你不會真以為她弄不清楚你是誰、我是誰吧?”羅蘭見他黑臉,快走幾步,用自己的手杖邦邦敲了他的:“她的父親不一般。我敢保證,你在她眼裡沒有秘密。”
身前的皮鞋一頓。
金斯萊扭過頭,臉上的肌肉各自不協調地抖動著。
這是他即將發火,或者,已經處於怒火中的征兆。
“我不會因為我的朋友是個非要隨時隨地發瘋的傻瓜而生氣,羅蘭。我隻是遺憾,親眼目睹了我們國家最該持劍的一批人——他們竟然用這把鋒利的武器削蘋果…”
羅蘭抿了抿嘴:“什麼叫‘非要隨時隨地發瘋的傻瓜’。”
金斯萊默默看著他。
兩個人就在車水馬龍的路上安靜對視了二十來秒。
羅蘭先繃不住:“好吧,我有個問題。”
金斯萊頷首:“嬰兒的金粉?”
羅蘭:“你認為審判庭的咖啡好喝,還是警察局的咖啡好喝。”
金斯萊隻是想。
如果現在自己抄起手杖在大庭廣眾下給羅蘭幾下。
他會不會礙於臉麵,不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