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f 石頭的神色,呈現出一種難以啟齒,又心驚肉跳的模樣。
他先跳下床,往外看了看,確定沒人,這才湊到雲缺近前,低聲講出了阿梅的罪行。
雲缺聽完,神色也變得古怪起來。
“切了侯爺的命根子?”
雲缺啼笑皆非。
這種罪名不好判刑,彆說大晉律例,連前朝大燕律例都沒有記載。
“美人如蠍啊,哪位侯爺這麼倒黴。”雲缺實在想笑。
“聽說是大名鼎鼎的鍛紙侯,阿梅是他新納的小妾,結果還沒洞房呢,哢嚓!被一剪子給切了!”
石頭說著自己都打了個寒顫。
那種傷勢雖然不致命,但太遭罪了,想一想都瘮得慌。
“斷子侯?這位侯爺的名號不錯啊,斷子絕孫,早有征兆。”雲缺實在沒忍住,嗬嗬笑了兩聲。
石頭一聽頓時大驚,連忙比量禁聲的手勢,低聲道
“噓!老大小點聲!這話要是讓鍛紙侯聽了去,肯定跟你沒完!”石頭忌憚道。
“既然是納的妾,怎會出現這種局麵,阿梅難不成是那個斷子絕孫的侯爺,強買強賣的民女。”雲缺道。
“估摸著差不多,我也是這麼猜的,可憐阿梅,年紀輕輕就被下了大獄,這輩子怕是出不去嘍。”石頭歎息道。
雲缺聽得奇怪,問道“阿梅不是死罪?”
重創當朝的侯爺,這種罪名絕對不輕,若是普通民女,肯定要被砍頭。
“應該不是,她在這裡至少關了三年,要是死罪,早砍頭了!”石頭道。
雲缺更覺得奇怪了。
切了侯爺的命根子,還能在天牢關押多年而沒死,這個阿梅的身份怕是沒那麼簡單。
“阿梅什麼來頭。”雲缺道。
“不清楚,她從來不跟彆人說話,罪名也是從一個獄卒口中傳出來的,要不是會唱小曲兒,都以為阿梅是啞巴呢。”石頭道。
雲缺點點頭,道“說說那個斷子絕孫侯。”
“鍛紙侯,鍛造的鍛,紙張的紙。”
石頭解釋道“鍛紙侯此人精通鍛造武器,聽說大晉立國之前就是皇帝的家丁,負責鍛造軍械,手握大權,因其鍛造的手藝精湛,能鍛造出如同紙張薄的鋼刀,後來被皇帝封為鍛紙侯。”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雲缺感慨了一句。
當今皇帝原本是一方諸侯而已,坐上皇位,家中的舊臣家丁自然水漲船高,封侯拜相。
聽到這個消息,雲缺想起了牧青瑤的父親,阜南王也是皇帝曾經的家將,應該與那個鍛紙侯很早就認識。
石頭說得起勁,繼續講道
“鍛紙侯這人是有名的色中餓鬼,男女通吃!我曾經跟著一位大老板辦事,老板有一次喝醉,說了個隱秘,他說這些年往鍛紙侯府上送去的少男少女至少有五十個!全是十來歲大,供那鍛紙侯享樂!”
雲缺皺了皺眉,厭惡道
“十來歲大的孩子也不放過,這種畜生斷子絕孫實在太便宜了,斷得好啊,那個斷子絕孫侯該不會叫禽獸吧。”
“對啊,鍛紙侯就叫琴壽!琴聲的琴,壽元的壽!”石頭道。
“禽獸,斷子侯,嗬!好名好封號!”雲缺笑了聲。
說話間,已經到了黃昏時分。
晚飯和早飯差不多,白菜湯,粗麵饃,外加一碗大鹹菜。
雲缺正準備吃飯,牢門開了,吳鷹走了進來,提著一個食盒。
“吳大人。”
雲缺起身拱了拱手,手上的鐐銬嘩啦作響。
這位半邊臉毀容的提牢司令史,給雲缺的印象還不錯,是個直來直往的人。
“什麼大人不大人的,反正你早晚也要入學宮,我長你幾歲,叫我師兄即可。”
吳鷹說著將食盒打開,裡麵是四菜一湯,一盆熱騰騰的白米飯,還有一小壺酒。
“吳師兄,這是?”雲缺改了稱呼。
“犁大人每天送你的肉,你中午吃,晚上這頓我管,放心吃,隻要師兄在天牢一天,你的飯菜管夠!”吳鷹笑道。
“謝過吳師兄。”雲缺誠心的道謝。
比起天牢的清湯寡水,食盒裡的四個全是肉菜,香氣撲鼻,看著讓人食指大動。
“謝什麼,區區酒肉而已,不值一提!我們武者以氣血為根本,吃得少了,一頓兩頓還沒事,時間一長氣血會逐漸衰弱,再想補救可就難了。”
吳鷹笑著拍了拍雲缺肩膀,道
“師兄還等著跟你去妖山比試比試誰獵的妖更多呢,慢慢吃,我放衙了,要回學宮修煉,記得吃飽了打套拳,舒展開筋骨再睡。”
雲缺點頭道“師弟知道,對了吳師兄,晚上學宮裡也有先生授課麼。”
“當然有!有的先生脾氣古怪,白天睡大覺,隻有晚上才會授課,彆看我整天在提牢司當差,其實修煉上一點沒耽擱。”吳鷹道。
“吳師兄不睡覺的嗎。”雲缺道。
“我睡得很少,一天休息個把時辰即可,人這一輩子,有三成時間浪費在睡覺上,我睡得少些,相當於比旁人多活很多年。”吳鷹道。
“吳師兄夠拚的,將來定能揚名天下。”雲缺讚了句。
如此勤奮的人,又豈會默默無聞。
“哈哈!借你吉言。”
吳鷹從懷裡掏出把鑰匙,將雲缺手上的鎖鏈打開。
“這樣才能練拳。”
吳鷹關上牢門,轉身離開。
雲缺活動了一番手腕,倍感輕鬆。
手被鎖著,始終行動不便,吃飯都不香。
“還是老大人脈廣啊!”
石頭眼睛瞪得多大,挑著兩個大拇指拍馬屁,隨後訕笑“老大能不能分我一小杯酒,我不要菜!嘗嘗酒味就成嘿嘿。”
食盒裡的飯菜足夠多,雲缺也不小氣,道“便宜你了,過來吃吧。”
“多謝老大!”
石頭美滋滋的倒了杯酒,能在天牢裡混上酒菜,是他做夢都不敢想的事兒。
剛喝了一小口,石頭立刻驚呼道
“桃花酒!這是仙客樓的招牌!一小壺就要一兩銀子!”
雲缺也嘗出酒味的不同,醇厚中帶著一種淡淡花香,入口綿長,比起犁大人給的清酒好喝多了。
石頭仔細看了看四盤菜,羨慕萬分的道
“都是仙客樓的招牌菜啊!這頓飯菜少說二兩銀子打底兒!”
一頓飯二兩銀子,確實不少了。
吳鷹出手果然大方。
吃飽喝足,雲缺舒展了一番筋骨,準備練拳。
吳鷹說得沒錯。
天下武夫,均以氣血為主,首先要吃飽肚子。
彆看雲缺獵妖四處跑,從不虧待五臟廟,每天必須吃飽喝足。
隻有吃飽,才有氣力可言,整天餓著肚子,沒人有力氣修煉武道。
所以武夫的食量都很大。
武道更是武夫不可或缺的功課,演武之法,必須時常習練,方可保持氣機源源不斷。
雲缺練拳不多。
不是不會,而是沒那個必要。
因為天天斬妖。
與妖物搏殺,就是最佳的習練。
世上沒有任何一套功法,能和真刀真槍的實戰相比。
在天牢無妖可斬,雲缺想要保持氣機,隻能練拳。
雲缺抬起雙拳,一震雙臂,做出起手式!
雲缺剛剛亮出架勢,旁邊看熱鬨的石頭頓時嚇得躲在牆角,不敢靠近。
雲缺的起手式太嚇人了。
雙拳震蕩出兩團氣浪,雙臂之上如同有旋風在遊走,囚服都跟著鼓蕩開來。
那是武者運轉的氣機,在身外所產生的風旋!
雲缺這套拳,打得不算快,每一拳都帶著破風聲,大開大合,隻有一個字能形容。
猛!
剛猛,凶暴!
這套拳有名字,叫七殺拳法,由七殺刀法衍化而來,是前朝大燕斬妖司的一份傳承,雲缺打小就學過。
七殺拳以攻為主,根本沒有任何防禦的招式。
每一拳都攻向敵人的命門,如同斬妖人的妖刀一樣,有去無回,不見血就不會收。
完全的搏命之法!
打到最後,雲缺側腰紮馬,雙拳齊出。
嘭!!
拳風擊打在牆壁上,吹起一層沙塵。
儘管拳頭沒貼到牆壁,仍舊在牆上留下兩個淺淺的拳印!
這便是八品巔峰武夫的戰力。
角落裡的石頭看得直冒冷汗。
他現在才知道,昨天人家那一腳,根本沒用力!
如果挨上雲缺全力一腳,石頭很確定,自己的肚子會被直接踢爆!
等雲缺收招定式,已然出了一身透汗。
石頭在角落裡連忙撫掌叫好,給足了老大麵子。
雲缺散掉外衣,現出精壯的上身。
外表看著瘦削,實則筋肉紮實,八塊腹肌半塊不少,由於氣機仍在運轉,身上的汗水自行蒸發,在雲缺雙肩上形成一層淡淡的霧氣。
此刻的雲缺,身軀健碩,霧氣蒸騰,看起來猶如神魔一般,有一種陽剛之美。
這便是武夫的特點。
天下武夫,極少會出現陰柔之人,並非沒有,而是相當罕見。
大多武夫都如雲缺這般,從裡到外透著一股男子漢獨有的陽剛之氣。
石頭鼓完掌,看到雲缺心窩處的烙印,誇讚道
“老大這刺青,好彆致啊!”
石頭自己身上也有,紋了一條花臂,他這種行當自然將自己裝飾得越凶越好。
但刺青,都是青的,石頭見過無數刺青,頭次見到帶有顏色的刺青,還是一朵惟妙惟肖的蓮花。
“喜歡的話,給你也刺一個。”雲缺隨口道。
“不用不用!我怕疼嘿嘿。”石頭連忙謝絕。
紋花臂把他疼個半死,這要弄個紅蓮,不定得疼多久呢。
雲缺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目光掃向牆壁上的孔洞。
武夫沒有其他修行者那種能察覺周圍一切微小變化的靈識,但武者的五感極其敏銳,雲缺察覺到有目光望向自己。
果然,孔洞對麵,一隻漂亮的杏眼,正盯著自己看。
隔壁的阿梅。
雲缺大大方方站在原地,讓對方看個夠。
你那麼小氣,解個扣子就沒了。
咱大方,隨便看!
等汗水蒸騰之後,雲缺穿上囚服倒頭便睡。
吳鷹那種勤奮,雲缺學不來,也不想學。
人生最大的愛好除了看美人沐浴之外,就隻剩睡覺了。
對混吃等死的人來說,還有什麼比睡覺更好呢。
這一晚,雲缺十分罕見的做了個夢。
還是個美夢。
夢境裡,隔壁的阿梅身穿長裙,赤著雙足朝自己走來,蔥白的腳趾猶如臥蠶,溫潤如玉。
阿梅一邊走,一邊寬衣解帶,一張狐兒臉充滿了誘惑。
看得雲缺一眼不眨。
直至上衣即將褪去,忽然又被其裹緊。
雲缺大失所望,仔細一看,阿梅的臉睱已經變成了牧青瑤,正嘟著小嘴兒一臉嗔怪,滿眼幽怨。
雲缺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隨之轉醒。
狹小的牢窗外,天邊放亮。
雲缺望著牢房棚頂,想著心事。
被關進天牢已經一天多了,這麼長時間,牧青瑤始終沒出現。
牧青瑤不可能把自己忘了,經過那麼多天的相處,雲缺知道靈芸郡主絕非薄情寡義之人。
牧青瑤沒出現,雲缺想來隻有一個可能。
對方與自己一樣,暫時失去了自由。
點燃烽火惹惱了皇帝,被關了起來?
還是阜南王回來了,怕女兒再遇到危險,把牧青瑤關在家裡?
雲缺想不出真相,但他知道牧青瑤此刻肯定沒什麼危險。
畢竟這裡是天祈皇城。
有禁軍,有司天監,有一群武官,還有學宮裡的無數學子。
以牧青瑤的地位,保護她的人,肯定很多。
雲缺猜想現在小郡主可能無聊的坐在閨閣深處,吃著美食,看著雜書,心不在焉的等著自由。
雲缺猜對了一半。
牧青瑤確實被禁足,非但沒有美食書卷,反而正在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