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不存心事,跟何玉柱說了會兒話,就踏實睡了。
天塌了有大個的頂著,他排行老九,前頭那些人,且輪不到他著急。
大哥,三哥……
在後頭還有四哥跟五哥……
就是十阿哥那邊,因序齒靠後,還素來被皇父壓著,隻要十阿哥自己不亂就沒事兒。
從頭到尾,十阿哥隻在宗人府當過差,也被歸在小阿哥中。
一夜好眠。
等到次日,太後得了消息,打發白嬤嬤過來探看時,九阿哥已經恢複如常。
“沒事兒,叫皇祖母擔心了,就是許久不喝酒,空腹喝了兩盅有些上頭……”
九阿哥笑著跟白嬤嬤說道。
晚上睡得足,一碗薑茶灌下去,發了汗,半點毛病沒有。
白嬤嬤仔細打量,見他確實好好的,才笑道:“那就好,娘娘也能安心了。”
等到白嬤嬤離開,旁邊住著的幾位阿哥也過來打了個站兒。
大阿哥看著九阿哥道:“你這酒量是不是該練練,才兩盅就吐,這也太寒磣了!”
九阿哥的視線飛快地從大阿哥的酒囊上挪開,擺手道:“不練不練,又傷肝又傷胃的,也不是好東西,大哥您也悠著些……”
大阿哥道:“說得邪乎,又是什麼養生書上說的?”
丁點兒的年紀,就跟老頭子似的怕死,真是可笑得緊。
九阿哥道:“不說旁的,就說那些活物,什麼蛇啊,蠍子啊,泡到酒裡哪有好的?這人要是老喝酒,不也跟浸酒缸似的麼?”
大阿哥笑罵道:“儘是歪理!”
四阿哥反而沒有說什麼,隻問何玉柱,道:“你主子半夜咳嗽沒有,還打寒顫麼?怎麼添了厚衣裳?”
原來九阿哥今天直接穿了小毛的袍子,帽子也換成了毛呢帽子。
何玉柱道:“沒咳嗽,就是一早一晚冷了,我們爺也怕著涼,才提前將厚衣裳換上了。”
四阿哥這裡昨晚傳話到內務府值房,今天開始給大家添炭盆的。
這穿多了出汗,更容易著涼。
四阿哥就斟酌著說道:“既穿得多,馬車裡的炭盆就彆燒太熱。”
何玉柱應了。
十三阿哥見九阿哥好好的,也鬆了口氣……
*
京城,九貝勒府。
中秋過後,舒舒也就徹底閒下來,準備自己府中的小宴。
這主客就是張四姑娘與張大奶奶,陪客就是桂珍格格。
不是其他陪客叫不到,隻說十福晉在旁邊,就是一句話的事兒。
而是尊卑有彆,怕張四姑娘到時候不自在。
桂珍格格是舒舒的表姐,丈夫也是貝勒府的僚屬,跟張大奶奶相熟,正好做陪客。
九阿哥不在家,舒舒在寧安堂的時候就多了。
一天下來,半天在寧安堂。
豐生跟阿克丹也會抱過來。
今日也不例外。
“阿牟名下的人,有能挑出來當差的沒有?”
舒舒想起了選人口之事,問伯夫人。
對於內務府分下來的包衣,舒舒始終有防備之心。
怕他們心高,也怕姻親故舊的複雜。
可是舒舒自己的陪房人口,能用的都用了,剩下的都是提不起的。
伯夫人搖頭道:“我的那些陪嫁,幾十年下來,跟董鄂家的下人嫁娶,撕巴不開,不好安排在府裡當差。”
邢家是特例。
因早早被發配到莊子上的緣故,大兒媳說的是莊子上的人,邢家的人際關係很簡單清晰。
舒舒也不喜歡複雜,就放下此事,道:“不知道皇子們什麼時候能修園子,百望山的莊子白擱著可惜。”
伯夫人道:“不是修了個釣魚的小園子麼?怎麼又想著修園子了?”
舒舒道:“夏天不耐煩住城裡,聖駕不在的時候,也不好住阿哥所,多幾處彆院換著住唄!”
伯夫人道:“事緩則圓,彆這個時候冒頭。”
舒舒也曉得這個道理,隻能道:“嗯,那就等吧,到時候隨大流。”
如今這些分府的皇子阿哥,一年比一年歲數大,也不斷添丁進口。
海澱修建的那些阿哥所,眼下住著就不寬敞,更彆說以後了。
都會修園子的。
提及海澱,舒舒忍不住往東邊看了兩眼。
這中秋節過了,八阿哥是不是該挖墳了?
她跟伯夫人道:“真沒有想到,八阿哥會攬下這個差事。”
伯夫人也皺眉,道:“太急功近利,這名聲丟了可撿起不來了……”
不管索額圖與赫舍裡家有多少不妥當,這挖墳掘墓,也是破了大家的底線。
沒有人敢拿皇上說嘴,這閒話就都落在八阿哥頭上。
舒舒眼睛眨了眨。
八阿哥的“賢王”口碑沒了,以後還有資格接大阿哥的盤麼?
還真是說不好。
辛者庫女子所生……
八旗等級森嚴。
八阿哥的出身,就比十五阿哥與十六阿哥好,比其他皇子都低……
除了八阿哥,還有個要跟太子對著乾的就是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明年當差,真要這幾年乾好了,到時候還真說不好。
能被康熙信重,掛大將軍王印在西北做主帥,十四阿哥還是有些真本事的……
不過十四阿哥那個嘴,那個人緣,要是不改改,有再大的功勞,也沒有幾個人喜歡……
*
海澱,索家墳外,眾聖保墓。
八阿哥穿著藏藍色夾衣,坐在凳子上,看著護軍們動作。
被赫舍裡家家奴舉報的藏匿財物所在,就是這女童之墓。
除了八阿哥之外,趙昌、馬斯喀、蘇努貝子也在。
三人代表宮中、內務府、宗人府。
蘇努貝子也有座位,手放在荷包上,荷包裡是一個十字架。
他不信僧道,卻比較信洋教。
隻是身份所限,沒有成為教徒。
人都畏懼生死,對於墓地,他上了歲數,還是懷著敬畏之心。
他跟八阿哥是主子,有座兒,馬斯喀跟趙昌沒有座兒,在旁邊站著。
蘇努望向馬斯喀,馬斯喀的手腕上纏著佛珠。
這也是信陰司報應的。
趙昌身上看不出戴了什麼,不過臉上陰鬱。
他平時就是這樣死人臉,倒是跟其他人沒有什麼不同。
隻有八阿哥,依舊是和氣麵孔,看著很是坦然。
蘇努貝子忍不住低聲問道:“這陣子外頭嚼舌的不少,說得可不好聽,八爺不想想法子?”
八阿哥道:“隨他們說去,等到秋闈結束,外頭就是新話題了。”
每一次順天府鄉試,過後不說是腥風血雨,也是後續不斷。
尤其是今年第一次設官卷,這錄取結果出來,有歡喜的,就有懊惱的。
蘇努貝子點頭道:“也是這個道理,外頭那些百姓,不過是人雲亦雲……”
真正敢拿八阿哥說嘴的人,也不會傻乎乎地在外頭說去,都是私下裡嚼舌頭。
眼前這雖是小女孩的墓穴,開鑿的卻跟成年人的墓室相差無幾。
中間的棺槨所在的主墓室,東西南北各設壁龕,擺放著各色祭品,都是金器、玉器、瓷器等。
一個個得看著都不凡,挖掘的護軍們都帶了小心。
隻這些,就有五、六十件。
不過瞧著器皿多精致小巧,顏色活潑,應該是眾聖保生前使用之物。
在墓室左右,還有兩個耳室,顯得比較突兀。
因為隨葬品都在壁龕中,這耳室的存在就顯得沒有必要。
耳室的門打開,情景一覽無餘。
左耳室是四個陶瓷大缸,上麵是牛皮蠟封了。
右耳室都是三尺見方的箱子,摞得有一人來高。
聽到下頭的人來報,八阿哥與蘇努也坐不住了,移步過去。
隻看這兩個耳室,就能確定這不是三十年前的隨葬之物。
因為壁龕上的祭品有厚厚的灰塵,這些大缸跟箱子卻沒有積那麼多灰。
蘇努咂舌道:“裝了兩個耳室,這要都是金銀?那得多少?”
八阿哥忍下激動。
這是索額圖那個罪人隱匿的賊贓。
找到了!
就算有非議,也有個辯白的餘地。
不能顧著死人,就讓索額圖算計成真。
皇命下的沒錯,他們這些經辦人自然也沒錯。
“開箱……”
八阿哥既是做主的,眾人就都等他開口吩咐,他也沒有耽擱,直接發話。
早有刑部、宗人府跟內務府的文書在旁邊候著,就是等著登記這些財物的數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