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格格看著補熙道:“怎麼了?”
補熙就說了九阿哥打發人截買隆科多籍沒產業之事。
九格格的臉冷了下來,道:“這算什麼記仇?照我看,九哥虧了,隆科多直接冒犯皇子,本該早早請罪,就是太子爺、八哥有對不住九哥的地方,都要主動送產業賠不是,佟家倒好,隆科多冒犯完皇子,竟是跟沒事人似的,也沒有人想著請罪?”
補熙看著九格格,很想要替隆科多喊聲冤枉。
人在宗人府,怎麼賠罪?
不過以隆科多的脾氣,就算在外頭,估計也未必肯低頭。
補熙歎了口氣道:“本也不與我們相乾,就是叔祖父那裡,曉得連帶著房山的產業都外賣了,怕是會不痛快。”
九格格瞥了補熙一眼,心裡已經轉了好幾個圈。
額駙體貼,自己感動,可他到底是佟家人。
要是他覺得跟佟家親近,那自己這公主府的規矩,也不是不能立起來。
補熙似有察覺,忙看向九格格,道:“我就是有些怕叔祖父,早先他在京城的時候,佟家多是他說了算。”
九格格看著補熙,道:“之前的不論,之後呢?額駙是想要聽他的,還是想要聽公公的?”
補熙看著九格格,搖頭道:“誰也不聽,叔祖父有自己的兒孫,跟咱們已經是隔房的親戚,管不到我頭上來;阿瑪這裡,我都成家立業,也到了自己拿主意的時候……”
九格格聽了,這才神色稍緩……
她心裡略有些古怪,自從出嫁,她就記得九嫂之前的耳提麵命,將公主的架子端得正正的,佟家上下在自己麵前都帶了小心,無人敢放肆。
額駙這裡,是很是知趣。
這種自己當家做主的感覺,跟書上教導的女子賢良不沾邊,但是這滋味兒,還真是不賴……
九阿哥的動靜,沒有瞞著人,當天晚上各處就都知道了。
乾清宮西暖閣,康熙聽了不以為意。
這樣小心眼,才像是九阿哥行事。
要是九阿哥真的裝乖巧,不言不語的,他倒是要琢磨九阿哥是不是要作妖。
毓慶宮裡,太子聽了此事,不由搖頭。
吃相太難看了,怕是往後旁人提及九阿哥,又要加上一條。
睚眥必報,不講規矩,眼皮子淺。
三貝勒府,三阿哥聽了,就是後悔莫及。
跟隆科多有嫌隙的就九阿哥一人麼?
還有他!
九阿哥雞賊,借著這個去占便宜!
自己怎麼沒想到這個?!
宗人府這裡,十阿哥叫人盯著隆科多。
有些燒起來了。
當天宗人府還是打發人去太醫院了,隻是請的不是太醫,而是一個醫士。
隆科多是罪人,已經沒有資格看太醫。
簡單的包紮,還給灌了藥,用酒精做了退燒處理。
隆科多次日是疼醒的。
隻是他沒來得及生出怨恨或後悔的情緒,就被拉上一輛青色呢子馬車,出了宗人府。
到了東直門外,還有一輛馬車候著,裡麵是赫舍裡氏帶了兒子。
至於女兒,則是被送回赫舍裡氏娘家了,算是默認了是赫舍裡家的血脈,倒是逃過一劫。
旁邊還有幾騎,是公府的人。
按照規矩,既是發配,本當步行。
可是規矩是規矩,人情是人情。
佟家安排了馬車跟長隨,宗人府這裡也沒有人攔著,隻叫兩個押解的差人跟著。
這幾日,因隆科多的緣故,多少人看著宗人府這裡的動靜。
即便昨日聖旨下,還是有人覺得隆科多走不了,皇上會不忍心,或是隆科多挨了鞭子生病不能啟程。
誰也沒有想到,居然有馬車!
這馬車上一抬,想要再借病不出發,就不成了。
可隻要離開京城,就隻有往前走的。
沒有詔令,折返就算是違旨。
“這鄂公爺到底是幫兄弟,還是坑兄弟呢?”
茶館裡都有人要開盤了。
有人道:“不安排馬車,還真叫人走到寧古塔啊?那不是走死了?”
另有人道:“可是這好心來的不是時候,先頭隆科多的罪名議下來前,鄂公爺怎麼不出麵幫著求情?”
有人接話道:“他又不傻!隆科多對皇子動手,沒牽連到其他人頭上,都是皇上主子寬厚!”
“這就走了,那個李四兒呢?”有人問道。
隨著隆科多入宗人府,隆科多跟李四兒的風流官司也廣而告之。
沒有幾個人見過李四兒,可是嘴裡說起來,都覺得是妖精,才會讓隆科多見了發狂,倫理都不顧了。
“還在宗人府押著呢,等著生子後絞……”有知情的人回道。
原本喧囂的人群,都安靜下來。
之前尋常人家覺得覺羅出身體麵,當敬著;可是隨著覺羅人口孳生,覺羅的待遇卻是尋常,每年拿的錢米就是跟尋常步甲一樣,大家也失了敬畏。
到了此時,大家才算有了教訓。
連佟家那樣的人家,逼殺了紅帶子女,都要落不是,那尋常人家對上,也逃不過籍沒。
誰不怕呢?
最慘,不過籍沒……
今年覺羅女跟宗室女,皇上還親自過問了嫁妝事宜,家裡迎娶了覺羅女跟宗室女的人家,都覺得要恭敬幾分、客氣幾分……
翊坤宮,正殿。
今天是九月三十,皇子福晉入宮請安的日子。
舒舒過來,宜妃就問起隆科多的事兒。
這幾日宮裡最大的新聞就是此事,可是宜妃這裡知曉的也不詳儘,眼下宮裡流傳的,還是最初的版本,就是隆科多“鬨酒”那個。
隻有李四兒這裡,則是跟宮外一樣,都被傳成狐狸精了。
事情已經塵埃落定,舒舒也沒有瞞著,就將宴客的情形說了。
“隆科多看中九爺的賺錢本事了,想插手小湯山的事兒,又放不下架子,就故意拿豐生跟尼固珠的親事說嘴,以為我們會婉轉的應對,那個小妾一身紅的進來,直接指著兒媳婦的鼻子說話,兒媳婦就讓赫舍裡氏管教,結果赫舍裡氏不敢,李四兒嘴巴裡倒不乾不淨起來,兒媳婦就越俎代庖,直接叫人管教了……”
舒舒說道。
宜妃臉上鐵青,惱道:“下賤的東西,也配提皇孫與皇孫格格?”
舒舒就道::“九爺也惱了,踹了隆科多兩腳,其他皇子見了,也跟著動手了,這是護著九爺,想著法不責眾,怕禦前訓斥九爺對長輩不恭敬……”
宜妃神色好些,道:“先動手的肯定是十阿哥,八阿哥沒動手……”
舒舒點頭,道:“娘娘猜個正著,是這樣的。”
她就將當時情形都說了一遍。
依次動手的是十阿哥、五阿哥、七阿哥與三阿哥。
大阿哥沒有打人,卻是先製住隆科多,是拉偏架。
四阿哥沒有動手,卻是攔在隆科多跟前,不讓他對旁人動手,自己還挨了一下子。
還真就是八阿哥,片葉不沾身。
宜妃譏笑道:“肯定過後又是難過,又是愧疚了,就會玩嘴兒,這跟旁人對比著,老九再被他糊弄,那就是大傻子。”
舒舒搖頭道:“九爺對那位也沒耐心了,敬而遠之。”
婆媳兩個聊完,就出來。
外頭依舊是兩架肩輦,跟九月二十五時一樣。
宜妃看著舒舒道:“往後越發冷了,還是坐輦吧,我這個婆婆吩咐的,與你不相乾。”
早先在宮裡有資格坐輦的小輩,隻有大福晉與三福晉這兩個郡王福晉。
舒舒借著五福晉的光,坐了幾次,每次都情有可原。
舒舒看著宜妃道:“會不會讓娘娘為難?”
宜妃頷首道:“不算什麼。”
婆媳兩個上了輦,一前一後錯開,往寧壽宮去了。
看著宜妃身上的胭脂紅色鬥篷,舒舒垂下眼。
宜妃進宮二十多年,要不是心思通透,也熬不到眼下這個位置。
她應該也察覺到康熙這兩年的喜怒不定,從之前的提前養老姿態,又重新端起寵妃的架子……
寧壽宮裡,東次間。
太子妃跟十福晉已經到了。
十福晉正在和太後說起外頭的新聞。
“我們爺說了,之前有好些人家娶了覺羅女,又嫌嫁妝簡薄的,其中有個婆婆可壞了,嘴巴不好,嫌棄兒媳婦沒有嫁妝,擠兌著兒媳婦跳了井,娘家也沒底氣上告,收了幾十兩銀子就算了了,這回去告了,那個惡婆婆嚇的,直接就癱了……”
她用蒙語說著,“咕嚕咕嚕”一串。
太後聽著並不覺得解恨,還覺得惱,道:“宗人府之前是乾什麼的?也不說管管?”
十福晉不大知道外頭衙門的事兒,望向太子妃。
太子妃接著太後的話,道:“宗人府雖管著宗室與覺羅的婚喪嫁娶,可是對無爵宗女與覺羅女這裡,就是出嫁時一筆銀子,沒時一筆喪葬銀子,要是守寡了,夫家逼迫,告到宗人府來,可以自立門戶,帶了家產守節或改嫁,可要是自己不出頭,宗人府這裡,也鮮少過問已嫁宗女與覺羅女的狀況……”
太後不高興,道:“滿蒙姑奶奶金貴著,不能說勳貴家的格格都看重,到了宗室格格跟覺羅格格這裡,就要任人輕慢了。”
太子妃露出為難來,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關於宗室女眷事宜,輪不到她這個宮裡的太子妃插手。
十福晉察覺到氣氛不對,懷疑自己是不是說了不該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