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總管太監離開,八阿哥才有些動容。
太子爺在示好?
太子爺在拉攏他!
隨即八阿哥重重地吐了一口氣。
現下在年長的一撥阿哥中,他勢力單薄,能被太子看重的是什麼?
妻族……
還有就是跟惠妃母子的關係……
往後他跟大阿哥要關係更親密些才行,起碼在人前兄弟要親近起來。
即便不能像九阿哥與十阿哥這樣“焦不離孟”,也要讓人曉得兩人親近……
北頭所,正房。
看著眼前的錦盒,三福晉笑得真心實意。
“哎呀,四妹妹太客氣了,至親骨肉不說,就是三爺的胳膊,也是他自己拉傷的,與妹妹有什麼相乾?”
原來恪靖公主上門探病,除了一盒人參、一盒虎骨之外,還帶了一掛蜜蠟朝珠,一對碧玉手鐲。
彆說是三阿哥,就是三福晉的聲音都多了幾分親近。
恪靖公主滿臉愧疚道:“是我那邊沒預備好,早安排兩樣其他輕鬆自在的遊戲,大家和和樂樂的,也就沒有後頭的事兒了。”
三阿哥擺手道:“本也沒有什麼事兒,我跟五阿哥小時候也常摔的,你這也太客氣了。”
恪靖公主道:“不算什麼,適用就好。”
三阿哥道:“你要等到聖駕巡行塞外時再出京麼?”
恪靖公主點點頭道:“難得回來一次,下一次還不知能不能再回來,多住些日子。”
三阿哥就道:“那日子還寬裕,按照往年情形,總要出伏了,聖駕才動,平日裡閒著,也彆老貓著,過來跟你三嫂打牌。”
恪靖公主笑道:“少不得有勞煩三嫂的時候……”
還要再去八阿哥處與十阿哥處,恪靖公主沒有久坐,就告辭出來。
三阿哥與三福晉親自送到頭所門口,目送著恪靖公主帶了從人,步行而去。
三阿哥與三福晉也轉身回屋。
三福晉將一隻碧玉手鐲套在手上,襯著皮膚白皙,看著也清爽。
她看了三阿哥一眼,忍不住唏噓道:“還是頭一回跟四公主打交道,沒想到是這樣的情形,倒是個周全人。”
世態炎涼。
人心也多勢利。
如今三阿哥這裡,算是皇子中的冷灶了。
生母降位,他自己也記了過。
皇子阿哥們雖沒有表現出什麼來,可是外頭閒言碎語的,都將三阿哥說成了破落戶。
如此一來,恪靖公主的恭敬跟周全,就很是難得了。
這流露出來的親切,比禮物更讓人觸動。
三阿哥看著那塊虎骨,道:“這才哪到哪兒,爺還沒怎麼著,自己人就要上來踩兩腳不成?恪靖是個聰明人,不會那樣的,真要是個糊塗的,那汗阿瑪也不放心將她嫁到喀爾喀去,這是
三福晉不解道:“又不是尋常拜會,還分了長幼?怎麼就咱們這裡最重了?這是為前天的事情道歉,不是當十阿哥那邊的禮最重?”
三人之中,十阿哥的傷勢看著最重。
三阿哥這裡,一個脫臼,還是自己拉扯的,實在算不得什麼。
三阿哥看了三福晉一眼,忍不住開始嫌棄,道:“你這是什麼腦子,裡頭塞得不是腦仁兒,是不成?”
這樣笨的額涅,不會將兒子們也生笨了吧?
三福晉看著三阿哥,不由開始磨牙,道:“爺往後再損我,我也損爺了,好像爺沒短處似的?”
三阿哥擺手道:“行了,彆囉嗦了,你就曉得恪靖是聰明人,這動靜都有深意就是了。”
三福晉想了想,還是不明白這深意是什麼,可是也不想露怯,就點點頭。
三阿哥曉得,這不是雪中送炭,可是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是抬舉自己這個哥哥,給自己體麵。
自己會記得,汗阿瑪也會看到。
這般用心,也沒有什麼目的,就是隨手結個善緣罷了。
三阿哥摸了摸下巴,似乎有些明白以後如何行事了……
過了一刻鐘,恪靖公主回了南五所。
喝了幾口茶水,她就又出來了,到了南二所。
八阿哥與八福晉早等著,得了消息就迎了出來。
恪靖公主牽著八福晉的手,看著八阿哥臉上,道:“沒叫太醫麼?”
也沒有塗藥,看著還沒有消腫。
八阿哥道:“沒有大礙,就要好了,家裡有成藥。”
恪靖公主點點頭,望向八福晉。
八福晉身上有些僵。
她知曉自己當回報微笑,可是也不想露出自己的醜態。
少一時,三人到了客廳,賓主落座。
恪靖公主看著八阿哥道:“前天是我沒安排周全,倒是讓你們打出真火了,之前好好的兄弟,才三、四年的功夫,就成了仇人不成?”
八阿哥歎了口氣,道:“之前是我做的不對,也是真心想要給九弟道歉,可是十阿哥的意思,是怨上我了。”
恪靖公主想了想,看著八阿哥,道:“我雖是姐姐,卻不好給你們判官司,隻是以後行事要多想想,上頭還有汗阿瑪看著,這京城裡外,什麼能瞞過禦前去?十阿哥行事能肆意,那是皇後跟貴妃娘娘留著的遺澤,輕易不會去訓斥他,咱們卻是要更仔細些才是。”
所以往後也彆動歪心思,想著報複九阿哥與十阿哥了,繼續乖乖的,裝著溫煦,還是當那個仁和良善的八阿哥。
八阿哥聽著,心裡酸澀。
就是這個道理,十阿哥是貴妃之子,母族還是後族,太子都要客氣幾分,汗阿瑪那邊也不好動輒嗬斥。
他看著恪靖公主,帶了感激,點點頭道:“謝謝四姐提點,弟弟曉得了,往後再不會了。”
恪靖公主又望向八福晉。
早年常來宮中的,是個傲慢驕縱的格格。
眼下跟木頭人似的。
這老八家跟老九家比鄰而居,這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要是這夫妻倆真對九阿哥夫婦存了怨憤,說不得什麼時候又生事端。
恪靖公主就伸出右手來,露出手心,給八福晉看:“弟妹瞧瞧這是什麼?”
八福晉看過去。
是,老繭的痕跡。
繭子已經去掉,就剩下剛長出來的新肉,看著粉嫩。
八福晉有些懵懂,望向恪靖公主。
恪靖公主的目光直接落在八福晉臉上,道:“咱們這樣的年歲,沒有不愛美的,這不美了,也彆隻心裡憋著氣,想法子就是了……”
說著,她示意捧著錦盒的太監上前,拿了一個一尺見方的錦盒打開來。
裡麵是兩個巴掌大的白瓷瓶,上麵都貼著紅紙簽。
一個寫著“三七”,一個寫著“珍珠粉”。
上麵還有小字寫了用法。
“極簡單,三七直接調成膏子,覆在疤上,三、五個月疤痕就淺了,到時候要是還不滿意,就叫太醫看看,將傷處磨開,再好好敷這個,兩、三年下來,說不得就全好了,就是需要耐心……”
“珍珠粉就是日常用的,這個是美白的,可以在其他地方塗……”
八福晉看著恪靖公主,如墜夢中,好一會兒才啞著嗓子道:“公主,這真的能去疤麼?”
恪靖公主點頭道:“能,就是能去多少,還要看,就算不能儘去了,又有什麼的?再去試另一樣就是了,你們住在京城,還是皇家人,宮裡有天下最好的太醫,最齊全的方子,起死回生那太玄乎了,可是這祛疤消痕,又是什麼難事不成……”
八福晉的眼淚,洶湧而出,心情帶了激蕩。
恪靖公主拉著她的手,使勁地握了握,道:“你是寶珠格格啊,是安和親王最疼愛的晚輩,要好好的,王爺在地下也安心……”
要聰明些,曉得狼心狗肺的是誰。
往後立起來,彆吃虧了,也彆對外厲害了。
八阿哥旁觀者清,看著恪靖公主隻有敬佩了。
雖說早就曉得恪靖公主會過來示好,可是也沒有想到會做到這個地步。
這樣的東西,一看就不是倉促能預備下的。
不是單單的投其所好,也是解困紓難了。
這樣的情分,誰能不記在心上呢?
八阿哥覺得自己學到了。
這勸慰的話,要將心比心。
這送禮,要送到心坎處。
與人往來,多幾分用心。
恪靖公主在這裡也沒有久坐。
送了東西,就提了十阿哥處,而後她就起身告辭。
八阿哥與八福晉親自送出來。
這回是八福晉主動拉著恪靖公主的手,看著恪靖公主,道:“四姐,我今天就叫了太醫過來問問怎麼用藥。”
恪靖公主點點頭,道:“隻是不許急功近利,先想著祛疤,若想要磨了傷處,總要等中秋節之後,天氣涼爽了,可不許瞎折騰,到時候適得其反,可沒有地方哭去。”
這話說的不客氣,八福晉卻曉得這是好話。
她之前確實有些迫不及待。
她忙吐了口氣,道:“不著急,我會耐心拾掇的,三、五年也不怕……”
人生沒有後悔藥。
要是讓八福晉重新選擇,她會選擇讓八阿哥滾蛋。
會在郭羅瑪法生前滿地打滾,堅決不應承這門親事。
安王府的外孫女,不單單她一個。
現下婚姻已經如此,也失了美貌與健康。
能找回一樣,也好……
打滾求月票,吼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