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順著九阿哥的目光,也看到桌子上的莊票、金條。
“五哥送的?”
雖說曉得五阿哥這掏心掏肺的,是為的親弟弟,可舒舒這個當弟妹的都不好意思了。
前兩回的欠債還沒平……
這又添了一筆……
九阿哥點點頭,又搖搖頭:“有五哥的,也不全是五哥的,還有老大的……”
說著,他撇撇嘴:“爺發現五哥有點傻啊,想騙他銀子一騙一個準兒……老大也不聰明,是個傻大方的……”
舒舒瞥了他一眼,哪裡看不出他嘴裡嫌棄著,尾巴都要翹起來。
這是得意呢。
有兩個哥哥心疼他,聽說他缺錢,主動來送銀子。
要是之前的九阿哥,不會將兄弟之間的錢財算的這麼分明,會將這些當成是哥哥們貼補的零錢。
這些日子被舒舒耳濡目染的,他也曉得了錢財分裡外。
兄弟是兄弟,哥哥愛護弟弟,弟弟也當體諒哥哥。
他歡歡喜喜領了人情,將莊票與金條往舒舒這邊一推:“你收著,記著賬,回頭找機會還回去,誰都不富裕……”
這個還自然不是直接還銀子,而是還禮。
舒舒收了起來,心裡也納罕。
嫁給九阿哥一個多月,她還是頭一回見大阿哥與這邊有往來。
就是之前九阿哥中暑,要死要活的,大阿哥也就是露了個麵曉得沒有大礙就走了、
“直郡王,行事頗有長兄之風……”
舒舒忍不住讚道。
誰不缺銀子呢?
大阿哥雖封了郡王,也撥了佐領,可是同樣多了許多開銷的地方。
年俸五千兩,這就是五分之一。
而且今日這撒錢出來,不是出借,是直接貼補小兄弟。
九阿哥又想起鞭子的話,搖搖頭道:“心是好的,就壞在一張嘴上……有點兒缺心眼,怪不得汗阿瑪給他選的封號是‘直’,八成也是因為這個……”
舒舒也是打小學了滿文的,自然曉得直郡王的“直”,實際上是滿文封號的漢譯。
直郡王滿文封號是“正直的、直言的”,為了貼合這個意思,漢文選了“直”。
否則康熙真要按照兒子的性情選封號,四阿哥以後封親王時的滿文封號就不會是“和藹的、和睦的”,漢語就是“雍”。
想起這個,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
康熙序齒二十四子。
六阿哥、十一阿哥、十八阿哥、十九阿哥幼殤,無爵。
親王十一人,其中鐵帽子一人。
郡王五人,貝勒及貝子四人。
九阿哥就是那僅存的貝子,一輩子沒有封號。
他自己就嘴欠,還好意思說大阿哥不會說話?!
倒是襯著確實是親兄弟了,一脈相傳。
“誠郡王怎麼沒過來?”
舒舒將那些沉重的知識點拋開,隨口問道。
現下的生活是真實的,不是史書上輕飄飄的幾行字,不必拘在框子裡。
在年長的阿哥中,三阿哥對他們夫妻向來表現的最熱絡。
張口閉口將三福晉與舒舒的關係掛在嘴上,就差明說多了這一重連襟關係,他與九阿哥兄弟倆比其他人應該更親近。
九阿哥嗤笑道:“就是一張嘴好,聽聽就算了……真要說起來,阿哥之中他最獨,打小就是馬屁精,話沒學利索,就會奉承巴結汗阿瑪……長大了巴結太子爺,跟其他人都是麵子情……”
舒舒十分意外:“之前隻聽說誠郡王讀書好,倒沒聽說彆的……”
九阿哥看了眼門口,見沒有旁人,壓低音量道:“性子隨了鐘粹宮娘娘,平時和氣,說話也好聽……可是個貔貅,隻往裡劃拉,不往外吐……為什麼奉承太子爺殷勤?除了以後的親王帽子,也是因太子爺手頭散漫,外頭的孝敬又多,平日裡漏個三瓜兩棗下來,就夠他樂嗬……”
舒舒笑吟吟的聽九阿哥八卦,心裡卻想到他剛才提到的“外頭的孝敬又多”。
“太子黨”已成?
都是想著“從龍之功”的?
“這樣做派,不是早有名聲出來了?怎麼從來不曾聽聞,早先在外頭沒人提過,宮裡也好像沒人講過此事……”
舒舒心動,想要跟著學學。
貔貅有貔貅的好。
麵上光的貔貅更好了。
不說彆的,就是阿哥所的賞銀規矩,就夠讓人心煩的。
以後出去開府,自己的地盤,舒舒打算重新立規矩。
不是小氣,而是不應該成例。
拿了差事薪俸,就該好好當差。
做好了,樂意賞銀子,再賞。
而不應該像現下似的,被所謂規矩前例裹挾著,一體賞賜。
他們也不會覺得感恩,隻覺得是按照規矩該得的。
“要不說老三賊呢?”
九阿哥滿臉鄙視:“小氣就小氣,吝嗇就吝嗇,他偏說是效仿汗阿瑪節儉行事……平日裡,給長輩們準備壽禮年禮,就是手抄經書,《金剛經》、《藥師經》輪著來;給兄弟們生辰禮,還是抄書,換成了《孝經》,你說他損不損?就乾這損人不利己的事兒,誰樂意與他深交……”
舒舒聽著,都覺得奇葩。
萬惡淫為首,百善孝為先。
孝……
但凡有差池,品行就容易為人詬病。
送《孝經》給平輩,這個幾個意思?
暗示兄弟們不夠孝順?
不過聽著九阿哥八卦,舒舒想起一個進宮前阿牟私下裡對於幾位宮妃的點評與叮囑。
惠妃,皇長子之母,後宮首位,要敬著。
宜妃,她的親婆婆,盛寵二十年不衰,要敬著。
德妃,曾單獨冊嬪,生養兒女眾多,要敬著。
榮妃,侍寢最早,資曆最深,曾撫養過太子,要敬著。
九阿哥提及三阿哥與太子關係時怎麼不提這個?
要是真的如此,這兩人親近也是順理成章。
可是瞧著榮妃現下的沉寂,可沒有太子養母的風光與體麵。
“爺,聽說鐘粹宮娘娘曾受命撫養太子,是真的麼?”
舒舒問道。
“啊?聽誰說的,爺怎麼沒聽過?”
九阿哥也好奇:“怎麼會有這樣的說法?那位娘娘哪裡是能養住孩子的?前頭都夭折了四個,連老三都是送到內大臣家養育才站住……”
舒舒卻相信阿牟的消息途徑。
實在是隔著太久遠。
太子是康熙十三年生人,六歲開始讀書,這所謂的撫養看顧應該就是這中間。
那時候還沒有九阿哥。
已經是小二十年之前的事。
九阿哥沒聽過也正常。
九阿哥反問完,自己琢磨起來:“這麼一說,是有些古怪……”
“爺想起什麼了?”
舒舒嘴裡問著,心裡卻是可惜。
這些犯忌諱的宮廷秘史,不宜落之筆端。
否則的話,她還真想要弄出
至於拚音或者其他文字的筆記……
還是算了。
都是隱患……
九阿哥難得認真起來:“鐘粹宮娘娘,資曆最深,還曾產育六次,即便夭折四子,還立下一女一子……十六年汗阿瑪
說到這裡,小夫妻麵麵相覷。
榮妃閒置。
從最早一年生一個孩子的寵妃,到排位下降,再到手中無權,這是失寵了。
隻是因榮妃入宮早,康熙二十年時已經三十來許。
在世人眼中,這個年歲已經是老婦,不侍寢正常。
後頭宮妃還年輕水嫩,沒有人將榮妃當成失寵,畢竟妃位在這裡。
再想想太後那邊請安,舒舒總共去過四次,太後就與榮妃說過一次話,不像其他三位妃子,每次都要說話。
“二十年到底發生什麼了?多半還是色衰愛弛這些……”
九阿哥實在猜測不到:“應該不是什麼大事兒,要不然老三能有眼下這體麵?”
兩人都是八卦提了一下,想不明白就放下。
直到天色擦黑,三阿哥那邊始終沒有動靜。
倒是七阿哥身邊太監,過來了一趟,送來五百兩銀票,並且代七阿哥傳話:“我們主子說了,要是阿哥爺不夠用就說,打發人回京去取……”
九阿哥簡直受寵若驚,連忙擺手道:“夠了,夠了……”
等到太監離去,九阿哥都入墜夢中:“咱們這是沾五哥的光了?老七向來與五哥交好,這是給五哥賣個好?還是走個過場,給汗阿瑪看?”
舒舒道:“都是兄弟,哪有為了這個兄弟照看那個兄弟的道理?七貝勒話不多,可聽著為人行事,倒像是個外冷心熱的性子……少年坎坷,性子堅毅,要不然也不會有今日成色,咱們本就該多敬重……”
九阿哥緩緩點點頭,隨即帶了幸災樂禍:“旁人都來了,就老三沒來,你說汗阿瑪怎麼看他?這還是年長的哥哥,跟咱們差著歲數……咱們同老十班對班大,比十三也就大三歲,還處處周全呢……他這哥哥,可就失了友愛了……該,叫他摳……”
雖說八旗已經入關,可還保留著一些滿洲習俗。
收繼婚這個沒有了……
可是重用年長的兒子,年長的兄長照顧弟弟,都是常見的……
三阿哥對似乎遇到難處的弟弟不聞不問,失了友愛。
舒舒聽著,明白了九阿哥的笑點。
三阿哥手緊,鮮少賞賜,人際關係就簡潔,消息就隨之閉塞。
應該是壓根就不曉得今天下午的新聞。
否則的話,就算是裝模作樣走個過場,也會來一趟。
舒舒囧得不行。
這就是所謂“蝴蝶效應”?!
九阿哥帶著人去索賄一把,竟然將毫不相乾的三阿哥給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