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獸猶鬥的意思是野獸被圍困後爆發瘋狂鬥誌。
經過訓練的偽軍們如果隻有一兩個人,這時候他們很可能拚命逃竄。
但現在擠成團的卻有一百多號,人聲嘈雜,反而沒有了逃跑的勇氣,
應了那句一個人是條龍,一群人成群蟲的古諺。
槍聲持續不斷衝擊著耳內鼓膜。
李營長將捷克式輕機槍丟給機槍手,趴在地上掏了掏耳朵後才對找過來的通訊員發問:“你剛才說啥?”
“襲擊鬼子偽軍的九營,這是胡營長讓交給你的作戰計劃”通訊員大聲呼喊著將一張紙遞了過去。
哢,一隻手電按亮,李營長看著寥寥幾筆鉤勒出的地圖上不多的文字寫的作計劃,皺著的眉頭迅速舒展:“艸,還真是大手筆”
顧不得子彈在頭頂不斷呼嘯而過。
跟著對通訊員下達新的作戰命令:“命令,一排繼續向西射擊,槍口壓低,減緩射擊頻率,你去讓二排三排立即脫離,從兩翼包抄速度不要太快”
偽軍被壓在黑夜中,不用擔心他們敢站起來逃跑。
看到手下的二排三排離開陣地往兩翼而去,李營長下達了新的命令:“擲彈筒,照明彈準備!”
等了兩分鐘,李營長毫不猶豫下達命令:“照明彈,放!”
嗵
衝出擲彈筒的照明彈衝到最高處,突然閃出慘白的刺眼亮光,隨即被降落傘扯著緩緩往下落。
在平原跟鬼子打了多年,李營長終於將他壓箱底寶貝使出來。
主力營向西射擊,現在所處的位置很清楚。
打照明彈目的很簡單,偽軍們將徹底暴露在眼皮底下,同時方便追擊包抄的九營排兵布陣。
留下壓製偽軍逃跑的主力營戰士們,對著黑暗中蒙了半天,子彈已消耗過半,終於等到可以瞄準目標射擊的機會。
一地的偽軍身影!
根本不需要下達命令,目光自然而然順著準星照門開始尋找目標。
砰砰砰
步槍聲開始變得有節奏。
趴在地上胡亂還擊的偽軍,一個又一個中槍,趴倒在開闊地裡抽搐。
來自東麵的間隔均勻射速變慢,被壓製的偽軍反而更不敢抬頭。
偽營長一顆心涼到了底,他後悔啊。
後悔沒有在響槍的第一時間往兩翼衝,他敢肯定即使到現在,兩翼包抄的八路絕對都還沒有到位。
八路打照明彈的目的,肯定是要將自己壓在開闊地,等兩翼完成包抄。
不能等了,將手中緊握的小手槍衝天連開三槍,惡狠狠對旁邊的偽連長下令:“你立即帶人往北突圍,我左你右!現在!必須衝出去!”
“是!”這年頭拿槍的沒幾個是善茬,當兵在刀口舔血的日子,偽連長這些年乾過的臟事,要是被八路俘虜,估計得槍斃八百回。
所以,他不能像手下的那些人一樣當俘虜。
經過皇軍教官訓練,偽連長也著實有些本事,仔細聽著東麵輕機槍咆哮聲,在心裡默默計數。
等到北麵那挺機槍子一個彈匣的子彈差不多打到二十發時。
正好,天上慘白的照明彈落地
偽連長立即揮動胳膊,大聲呼喊:“兄弟們,大家夥兒都聽好了,往北突圍,往北突圍啊”
伏擊的八路在東麵,他現在位置處於隊伍中間,距離東麵開槍的八路至少一百五十米開外。
八路機槍換彈匣需要時間,而且步槍的射擊頻率也並不高,他認為即使在彈雨中橫向奔跑,至少有九成把握不會倒黴到被子彈擊中。
從偽連長聲音裡能聽出自信,趴在地上的偽軍們也開始聽令。
有一個人跑,就會有第二個,也許是發現奔跑的兄弟們並沒有被子彈擊中,更多的偽軍開始從地上爬起來往北跑。
李營長有些傻眼,自己打出的第一發照明彈給戰士們指明了目標位置,但打出的第二發照明彈卻沒有點亮天空?
趴在李營長旁邊的觀察員距離最近的偽軍距離不到五十米,立即意識到對麵的情況有些不對,“告營長,偽軍在往北邊跑!”
照明燈沒有如期亮起,輕機槍又歇了火,李營長趕緊大吼:“機槍!給我狠狠的打!擲彈筒,再打一發照明彈”
噠噠噠
輕機槍射擊聲猛地開始新一輪的喧囂,子彈再次從東向西呼嘯。
“營長,我們連隻分到兩枚照明彈”
“報告,子彈不多了”
李營長這才想起,全營也僅有四枚照明彈!
自己隻帶了一個連出來
不得不放棄繼續打照明彈的想法。
偽軍竟然敢跑,而這時候彈藥又不足。
李營長差點被氣得吐血:“全體都有給我衝上去拚刺刀!”
夜空再次恢複黑暗。
眼睛裡閃著一輪明月似的,反而啥也看不清楚。
聽聲音,從東麵射擊過來在頭頂呼嘯的子彈咻咻聲似乎變得稀疏
迅速爬起來往北跑的偽連長敏銳地意識到八路彈藥不足。
這時候,往東突圍才是最好的選擇!
但是隊伍已經向北奔跑,讓手下警衛班長嘶吼下令,自己落在後麵,似乎沒有人能聽得見,心裡有點小後悔,自己要跑在最前麵,可能還能調整隊伍突圍的方向
還是算球。
“把受傷的太君傷員帶兩個走!”在呼嘯的彈雨中,偽營長也不忘給自己留條後路
柳元清提著步槍,看向東南方向遠處射擊槍火頻閃,很快發現偽軍往北跑。
他有些不明白,聽到槍聲後才趕過來堵住偽軍去路的李營長的戰鬥力差得要命。
從憲兵團出來的他眼中,分區的主力團跟叫花子沒兩樣!
而人數武器都占優的偽軍卻直接逃跑,壓根兒沒有反抗的意思。
此時自己包抄還沒有完全就位,正處於逃跑的偽軍左斜前方,雙呈四十五度夾角,距離約一裡。
不容他多想,當機立斷:“輕機槍組,建立陣地!”
九營火力之猛,猛到遠超李營長的主力營!
輕機槍直接到班!要不是缺少扛死沉彈藥箱以及給機槍彈匣壓子彈的人手,他能帶六挺輕機槍
他帶隊的一個排走左翼,配置了六具擲彈筒!
先前往天上打的那個照明彈,到現在為止他還認為是由西向東正麵追擊的胡義乾的。
但打了一發卻沒有下文,這不大像胡義的風格。
所以,他決定也打兩發
嗵嗵
原本黑暗的天空再次掛起一高一低兩輪明月。
三挺輕機槍組成的射擊陣地,始終有兩挺一直在嚎叫。
根本沒有射擊間隔,彈道是那麼穩定,噠噠噠的聲音如催命符。
像是秒針在噠噠噠穩穩地走,彈殼不斷掉落地麵,相互砸出清脆的叮叮咚咚響。
柳元清忽然有種錯覺。
仿佛又回到了憲兵團,在雨花台對鬼子不停傾瀉子彈時那樣奢侈
趴在偽連長胸中充滿了悲憤。
當照明彈再次在天空亮起的時候,他已經飛撲在地。
左前方突然響起的兩挺輕機槍彈道攔住了“突圍”的去路!
前邊反應過慢的兄弟們,不斷被子彈打倒在地。
沒等他反應過來,西麵又有三挺輕機開始加入射擊行列彈道在趴在地上的人群中來回拉扯。
夾雜在輕機槍射擊聲中的步槍響聲更為可怕,每響一次,都有一個兄弟不再嚎叫
那些兄弟都是自己一個一個訓練出來的,晚上吃飯的時候,還笑著說等回去一起去快活。
沒想到從天黑開始,命運開始變了。
一個又一個兄弟倒在地上慘叫。
甚至,在他旁邊不遠處,一個小腿骨頭被機槍子彈直接打斷兄弟,他的小腿以不可思議的角度扭曲。
他隻覺得天旋地轉,這個夜晚的星空,也許是自己的能看到的最後一次。
機槍啊,六挺輕機槍,就堵住了自己這些兄弟們的生路
手下明明有一百多號啊,三挺輕機槍根本不可能完全將偽軍們逃跑之路堵死。
他想不通,為什麼手下聽到響槍第一反應是臥倒,而不是像被包圍後的八路那樣拚死突圍
咻噗哢嚓
一發步槍子彈忽然鑽進他的大腿
跟著,大腿像是被汽車撞了一下。
憑感覺骨頭應該被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