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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齊玄素來到了位於坎園的課堂所在,剛好遇到了抱著一堆書本的教習寧雨晴。
“怎麼這幾天都沒見你的人影?”寧雨晴主動問道。
“這幾天跟在孫老真人身邊,受益良多。”齊玄素立刻拿孫合悟當擋箭牌。
“原來是孫老給你開了小灶,能入孫老法眼之人,卻是不多。”寧雨晴笑道。
說話間,就見孤身一人的姚裴朝這邊走來,自帶一股生人勿進的氣息,寧雨晴還有其他事情,不再跟齊玄素多言,告彆離去。
姚裴卻是沒看到齊玄素一般,不打招呼,沒有眼神交流,與齊玄素擦肩而過,徑直走入了課堂之中,任誰也看不出兩人還能攀上親戚。
齊玄素也進了課堂。
此時課堂裡已經坐了幾人,正在閒談。
這些四品祭酒道士來自各地,有的從未接受過正規培訓,一路摸爬滾打,從死人堆裡爬出來,比齊玄素還要野道士。有的就是花圃道士,甚至連邪教妖人的麵都沒見過,更不曾親手殺人,差距極大。
齊玄素來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桌上早已擺好了相應的書本,甚至不必他們親自去領。齊玄素拿起一本,快速翻看了目錄,發現都是些枯燥的理論內容,宏觀上闡述道門治理天下的理念,細節上講解處理各種事務的思路和方法,不愧是高品道士的課程,與他過去在下宮學的東西截然不同。
過了大概兩炷香的時間後,願意上課之人陸續到齊,隻是坐滿了三分之二的位置,還有好些空著的位置,看來如齊玄素這般因為各種情況不上課之人也是大有人在。然後寧雨晴踩著鐘聲步入了課堂,她並非授課教習,而是來作課程安排的。
寧雨晴也不廢話,直接道:“自今日起,開始為期七日的真人授課。二十一日,孫輔理講‘論高品道士自身修養’;二十二日,寧輔理做有關金闕上半年決議之彙總;二十三日,張輔理講鳳麟洲貿易往來概要;二十四日,姚輔理講有關西域戰事總結與草原未來局勢之展望;二十五日,周輔理講西大陸諸國以及聖廷通史;二十六日,徐輔理講三教百家之墨家後學;二十七日,本該由掌宮大真人親自授課,隻是掌宮大真人仍在金闕,歸期未定,所以具體題目也沒有定下,到時候視情況而定。大家還有什麼意見?”
課程都已經定好,若無重要原因,不會隨意更改,詢問意見也就是走個過場,眾人自是沒有什麼意見。
寧雨晴點了點頭,繼續道:“希望諸位能夠認真準備,以便在諸位輔理授課的時候,提出一些關鍵且有質量的問題,請輔理真人們解答。同時,若是有什麼課程以外的其他問題,也可以找我。”
說罷,寧雨晴沒有久留,轉身離開了課堂。過不多時,孫合悟便走了進來,今天是六月二十一,由他打頭陣,主講“論高品道士的自身修養”。
做事先做人,把這門課程放在首位也是合情合理。隻是到底能發揮多少作用,那就隻有聽課之人自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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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玄素取出相應的課本,開始認真聽課。
接下來的幾天,齊玄素保持著十分規律的生活,白天聽課,處理些日常瑣事,前半夜就是專心練刀,後半夜休息。
齊玄素也想過聯係七娘或者張月鹿,卻發現萬象道宮的隔絕內外不是說說而已,開啟陣法之後,竟是也阻隔了“子母符”,隻有部分永續“訊符陣”還能與外界交流,齊玄素也隻好作罷。
在此期間,姚裴如她自己所說那般,沒再跟齊玄素有什麼交集,就好似並不相識一般,齊玄素自然也不會主動往上湊,且不說張月鹿不許他沾花惹草,就算沒有這一層原因,齊玄素也不是那種貪慕彆人權勢之人。
至於寧雨晴,倒是邀請齊玄素吃了頓家常飯,齊玄素本想拒絕,不過還有寧淩雲的麵子,齊玄素也隻好赴宴。
齊玄素這才發現,他第一天去拜訪孫合悟時,見到的那個正在用射日長銃打靶的女子就是寧雨晴,隻是寧雨晴平日裡都是一身道士正裝,也不戴墨鏡草帽,直到今日換了家常便服,齊玄素才算是認出來。
這頓家常便飯吃得波瀾不驚,寧淩雲隻是問了些家常瑣事,諸如在萬象道宮是否習慣,最近在看什麼書等等,至於齊玄素與裴家張家的關係,隻字未提。
齊玄素也從寧雨晴口中得知了玉京的一些變化,寧淩閣就任了祠祭堂的掌堂真人。
還有就是論道演武的事情,張月鹿論道勝了儒門的秦淩閣,不過其略微出格的言論也在道門內部引起了許多爭議討論,許多人批判張月鹿是破壞道儒關係,傷害儒門的感情,雖然無法以此給張月鹿定罪,但也是個不大不小的麻煩,衝淡了張月鹿晉升三品幽逸道士的光芒。毫無疑問,有人在幕後推手,有意針對張月鹿。
再有就是李長歌出人意料地現身於第二天的演武,在張月鹿、姚裴先後躋身天人的情況下,所有人都認為李長歌同樣躋身天人,甚至清平會給出的如意榜已經移除了李長歌。可結果卻是李長歌並沒有躋身天人,仍舊停留在歸真階段。這也可以解釋李長歌為何沒有出現在萬象道宮參加上宮進修。
在演武之中,李長歌親自出手,以一人之力儘敗儒門和佛門的各路年輕高手,幫助道門贏下了這次的演武,幾乎是重現當年的東皇風采。更讓人讚歎的是,李長歌在交手中展現了煉氣士、方士、武夫、巫祝等傳承的神異,竟是將五大傳承集合於一身。
在李家的造勢之下,李長歌借著此次演武聲名大振,幾乎蓋過張月鹿的風頭,諸如“年青一代第一人”、“盛名之下無虛士”、“東皇遺風”、“不愧是玄聖後人”之類的讚譽聲音不絕於耳。
儼然是要為李長歌造勢。
這也不是無所謂的舉動,在推舉大掌教的時候,除了三道的互相角力之外,還有相當一部分中立之人,他們大多都是牆頭草,風往哪吹,便往哪倒。簡單來說,有大掌教的時候,他們就唯大掌教之命是從,卻又不屬於大掌教所在的道統,被認為是獨立於三道之外的大掌教一脈。沒有大掌教的時候,誰的聲勢大,他們就幫誰,這就是造勢和互相攻擊抹黑的意義所在。
抹黑張月鹿,給李長歌造勢,雙管齊下,效果立竿見影。
既然造勢,那就不能臨時抱佛腳,不能等到李長歌要爭奪大掌教了才想起造勢,那就為時已晚。聲勢不是一天造成的,而是持續不斷地潤物細無聲,自然要提前布局,時不時讓李長歌出現在天下人的視野之中,有各種消息傳出。久而久之,再說起大掌教人選,自然而然地就會聯想到李長歌,一切都順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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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就是,李長歌在結束演武後,便直接躋身了天人,以此表明他隨時可以躋身天人,隻在於他想不想而已。然後就被晉升四品祭酒道士,將會參加來年的上宮進修。
正是有得有失,李長歌既然要抓住三教大會的機遇,就要錯過今年最後一次上宮進修,慢上一步。姚裴剛好是反過來,主動放棄了論道,除了快上一步,也多少有些主動避開李長歌的意思,畢竟三教大會隻能有一個出風頭的人。
轉眼來到了七月份。
在這段時間裡,齊玄素仿佛又回到了一步之遙的下宮,找回了當年的感覺,每天重複著差不多的事情,規律又安逸,沒有那麼多的危險和未知。
至於收獲,自然是有的。
打個比方,齊玄素過去學的都是小兵的本事,如何使用火器弓弩,如何操船騎馬,不必考慮為什麼做,隻需要聽令行事。現在他開始接觸領兵的本事,學著從全局考慮。
這讓齊玄素生出許多感觸,回頭再看他經曆的一係列事件,許多原本想不通的事情,或者要經張月鹿、七娘提醒後才能想通的事情都有了全新的認識。
從天罡堂設立搖光司開始,到昆侖山口、遺山城、措溫布的變故,再到紫仙山、江陵府、金陵府的二次江南大案,一直到這次的三教大會,這些事情看似毫不相乾,實則都是圍繞著同一個目標,從未變過。
涉及到這個目標的所有人就像一顆顆棋子,連接成黑白兩條大龍,在棋盤上相互絞殺,金陵府等地就像棋盤邊角,玉京則是中腹,不斷有人被提子,也不斷有新的落子。甚至在棋盤外的棋笥中還有許多未曾入場的棋子。
這盤棋遠未到收官的時候,還要持續很久。
想要取勝,就不能過於在意一城一地之得失,必然放眼全局,自然就會有一部分人成了棋手為求取勝而不得不犧牲掉的棄子。
齊玄素已經陷入到這個巨大的旋渦之中,無法脫身。
齊玄素不希望自己成為棄子。
他也忽然明白了張月鹿曾經說過的一句話:“願我們在抵達旅途的末端時,都不會後悔。”
進得局中,再無回頭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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