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今日,傳承大殿的防護法陣其實仍在發揮效力。大離修士對失去傳承龍珠的空殿不感興趣,自然也就費不著花心思破解法陣。
至於之前盜走七龍珠,卻是有人天賦神異,無視防護法陣,直接傳送進出。
南奕有些好奇究竟是誰妙手空空,盜走了七龍珠。
不過立此功勞,為免妖魔記仇,大離水軍方麵已將該人情報隱藏,不再傳播。便是南奕想打聽,也無從輕易得知。
南奕立於山頭遠眺,打量四處仍舊可見的殘留鬥法痕跡,估量著島上曾發生過的鬥法情況。
而在駐足遠眺一段時間後,有一修士來此山峰尋南奕。
這人不是旁人,正是曾經意外闖入武靈界的輯罪司修士楊暘。
楊暘臉上堆笑,快步走到南奕身前作揖道:“戮魔弟子楊暘,見過南奕道友。”
“無相南奕,見過道友。”南奕回了一禮,打趣道,“倒是不想道友精擅說書,替在下傳開不小名頭。”
楊暘麵色訕訕,連聲道歉:“實在抱歉,架不住眾道友相詢,一時興起,便將故事傳開。道友若有需要在下幫忙之處,但請吩咐,在下自當儘力為之。”
楊暘與人說起《大離雙龍傳》故事,其實不算啥。按大離習俗,購書之後,不管是口頭轉述,還是借書給他人借閱,都不算違法,不屬盜版傳播。
但楊暘得了《大離雙龍傳》存稿,將後續劇情也一並說書道出,就稍顯理虧。
雖然他非是將文稿流出至凡世刊印,隻是麵向修士說書,且這些修士短時間內也不會離開瀛州島。
可趕上南奕出現在瀛州島,被南奕抓了個正著,楊暘自然有些尷尬。
所以,從同門師兄弟處得知南奕死後複活,且隨杜衡同赴瀛州島後,見南奕孤身到了附近山峰上,楊暘心中一動,當即抽出空,獨自來尋南奕。
雖然宋忠之存在,船上修士知道紀律,不會私下討論,也不會特意告知楊暘。但僅是暗示,叫楊暘知道杜衡、南奕等人不願單純走過場,非是隻為按部就班拿小功而來,楊暘便立刻意識到:南奕獨自跑到附近山上,多半是等他去尋,有事相商,乃至安排一二。
自知理虧,楊暘與南奕照會後,直接表示但請吩咐,在能力範圍內儘力而為。
南奕也不去追究楊暘私下說書之事,隻是道:“道友來此瀛州島,已一月有餘。不知道友對此方海域八夥妖魔中,妖修一夥,可曾有過了解?”
“了解談不上。”楊暘微一沉吟,旋即說道,“但待了一個多月,多少有些打過交道的。”
妖修,都是修士血脈被汙,又沒法祛除,最終不得不被迫化妖,遠遁海外而來。
而沒法輕易祛除的妖族血脈,起碼都是玄階,卻是不必像海中小妖那般,非得易血化龍。
畢竟龍屬妖魔,走化龍之路,雖然能穩定變強,卻終歸不夠自由靈活,於同階之中,上限相對固定。
心氣高的修士,即便化妖,淪為妖修,也未必會受祖龍傳承。
所以,並非龍屬的妖修,在瀛州島海域,相對而言並不算多。
——實力強的,早就去其他海域拚搏打殺;隻有實力相對差些,但又還在上升期的黃階妖修,才會留在較為平和安定的瀛州島海域,繼續積蓄底蘊。
而這些妖修,多是自顧自修行,並未抱團。隻是因著龍屬妖魔分為七脈,才使獨居散修的妖修們,在總體上被視作一夥。
楊暘略一回憶,感覺在瀛州島海域,也就位妖修還算實力強勁之輩,不容小覷。
他向南奕挨著做了一番簡單介紹。
南奕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轉頭問道:“道友近日說書,除卻諸位同道外,可有妖魔也曾於暗中旁聽?”
楊暘皺眉,苦思許久方道:“應該是沒有。海妖愚笨,聽不來故事。而妖修大多與我人族不睦,也不大可能潛於附近,隻為聽我說書。”
楊暘說書,雖未刻意收斂聲音,卻也不至於傳出太遠。
同在瀛州島上的仙門修士,因海外源炁駁雜、條件惡劣,修行不易,無聊之下尚可聽一聽楊暘說書;而遙遙圍住瀛州島,保持一定距離的眾妖魔,隻要沒潛至附近,就不至於聽到才對。
南奕若是想指望在南海妖魔中找到讀者,再借武靈界暗中窺伺,自是不大可能。
但南奕麵色平靜,不以為憾。
他抬頭看向天幕。
隨著夜色逐漸深沉,灰霧彌漫,在頭頂連成一片,自天幕壓下。
同時,由於海外之地萬道源炁更為駁雜,所生灰霧也更顯渾濁不清,像是霧霾。
在這等海外之地,不僅接引源炁修行比之陸上更加艱難,連心緒也受霧霾侵襲影響,更覺壓抑煩躁。
雖說妖族修煉依仗血脈,不以心性為重,但曾經是修士的妖修,大抵還是會傾向於追求道心通明,不習慣海外艱苦惡劣之環境。
南奕相信,就憑血脈異力被中和後,可以使人回返陸上生活與修行這一點,就一定能對不少妖修產生吸引力。
隻是此事不宜聲張,沒法大張旗鼓地宣揚開來,便隻得於暗中慢慢物色人選了。
然後,這南海既然來都來了,除去替杜衡琢磨如何拉攏妖修外,南奕本人,也對祖龍傳承有幾分感興趣。
他辭彆楊暘,覓地歇息後,將心神沉入武靈界。
武靈界中,凰念兒看到南奕進來,嘿嘿笑道:“你是打算拉攏明天會談的妖修使者不成?”
凰念兒分出神識躲在南奕武靈界中,正是為了看樂子。
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南奕不要偷偷摸摸地拉攏妖修,而是在大庭廣眾下宣揚此事,快進到直接驚動玄階妖魔。
南奕衝著凰念兒翻了個白眼,然後說:“我來找你,是想問問祖龍傳承。如果七顆龍珠的傳承考驗全數通過,所請得的剩餘兩道傳承,是覺醒天賦神通,還是同樣為龍族血脈?”
昔年,祖龍九子,被鬥府月宰連斬七位,叫剩餘兩位龍子跟著祖龍一起逃往太虛。
但這並不意味著鬥府月宰不會銜尾追殺。
因鬥府月宰忙著追殺,沒空料理龍屍,前麵七位龍子才會有龍珠遺留凡世,繼續散布祖龍傳承。
而剩餘兩位龍子,即睚眥與狴犴,在逃往太虛深處的路上,最終仍舊被鬥府月宰抓住。
沒能追上祖龍的鬥府月宰,將氣撒在兩位龍子身上,出手更重了數分,挫骨揚灰,連龍屍都未留下,遑論龍珠。
南奕感覺,這兩位龍子對應傳承,應該類似於天地之間散逸的隕落仙神法理,是叫人覺醒天賦神通,而非其他祖龍傳承那般以龍族血脈侵染。
但他雖有猜測,拿捏不準,便準備找凰念兒打聽打聽。
凰念兒上下打量了一番南奕,疑惑道:“睚眥與狴犴傳承,確實是隻餘法理存世,不會有血脈侵染。但你縱是有心,也得通過前七顆龍珠傳承試煉的考驗,才能接引睚眥與狴犴傳承,化生天賦神通。”
每通過一顆龍珠試煉考驗,即會得到七分之一的祖龍印記。
等通過所有試煉考驗,集齊祖龍印記,便能自動接引剩餘兩位龍子,睚眥與狴犴,散逸天地之法理。
但是,在此期間,龍族血脈也休想甩掉。
凰念兒狐疑看著南奕:“上次鳳凰傳承,伱唯恐避之不及。怎麼這次祖龍傳承,你竟惦記上了?不怕龍族血脈侵染,願意做龍的傳人?”
南奕說:“我在想,可否將祖龍傳承強行化去,用來蘊養術法神通;或者通過給自己放血,嘗試剝奪龍族血脈?”
凰念兒眨了眨眼,撇嘴道:“祖龍傳承依托於血脈之上。如果你將「永恒明火訣」融入「全愈」,再修持至地階,倒是有一定希望化去祖龍傳承。但現在嘛,彆想咯。”
“至於血脈剝奪,一旦你受了祖龍傳承,血脈源種並非實物,而是從靈犀層麵不斷侵染。就算你不斷放血,也隻能壓製血脈侵染,並不能徹底祛除異種血脈之源種。”
南奕點頭。給自己放血並不算什麼難事。如果放血便能剝奪異種血脈,進而避免血脈侵蝕乃至異化,恐怕當今之世,也就不會還有如此多被迫化妖之妖修了。
但南奕頓了一下,接著胸有成竹地從容問道:“如果剝奪不行,將血脈源種轉移給分身,可乎?”
看似其說的是問句,其實已然是打好了腹稿,生出謀算。
凰念兒當即恍然,意識到南奕竟是想著讓裘長生替他擋刀,接下龍族血脈,再以本體拿下最後兩道祖龍傳承化生天賦。
她麵色古怪:“如果接受前七道祖龍傳承時,你倆合體,倒是可以在分體時,讓分身帶走血脈源種。不過你這麼做,裘長生後續亦得化龍,就沒法修行仙道功法了。”
南奕點了點頭。
分身雖與獨立個體相仿,但作為分身,自然應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有福時,他的就是我的;有難時,我的就是他的。
其實真要說道,南奕尚未徹底下定此決心,隻是思慮之間,了解到祖龍傳承,便生出了幾分小心思。
而他生出這些心思,主要還是在於分身的定位上。
裘長生最早,身為道兵召喚物,相當於南奕加強版複製體,既複製有南奕術法神通,又有著七位葫蘆娃的神通在身。
但在失去詭靈葫蘆女法力供應後,七位葫蘆娃神通,也隨之消失,隻餘複製自南奕的術法神通。
對南奕來說,除卻憑借「長生」天賦完善《五脈長生經》外,分身與他術法神通一致,並無太大意義。
雖說能讓裘長生轉修其他功法,如目前所修《遊神法》。可民間流傳的散修功法,大都不過爾爾,道途有限。
南奕又很難給裘長生找到仙門正道的功法來修。
如果將目光放遠,最後肯定還是要給裘長生規劃合適的修行道途,不說直指大道,起碼不能止步於黃階才對。
所以來了瀛州島,南奕頓時有些惦記上祖龍傳承。
倘若真能連續通過七顆龍珠之試煉考驗,屆時,裘長生得七龍珠傳承,雖然化龍,卻也有著晉入地階的可能性。
而南奕自個,則或可取睚眥、狴犴傳承來化生天賦神通。
不過,這也就是個初步想法。具體施為與否,還待後續三思。
南奕眼下,也就是提前說與凰念兒聽,尋個商量。
對此,凰念兒發揮嘴欠本色,銳評道:“攤上你這麼個本體,裘長生真是有著天大的福氣。”
她細數了一下裘長生的福氣。
因為複製有南奕天賦,本是道兵召喚物的裘長生,即便失了詭靈糖葫蘆女的法力供應,也艱難苟存於現世。
結果,南奕早早地破境蛻凡,及時察覺到裘長生存在,不等裘長生證道長生得享自由,便將裘長生煉作分身,拿下長生真氣之法脈,號曰《五脈長生經》。
而後,裘長生近日又開始苦修《遊神法》,隻為方便南奕,讓南奕將「遊身步」融入「無相遁空」之中,並等五月一號,憑借「遊回印」替南奕跑腿,將長生道果轉交郭來。
接著,好不容易跑完腿的裘長生,還有可能會以「全愈」天賦強行洗點,替南奕背負龍族血脈。
凰念兒覺得:在南奕手下,裘長生當真是個最佳工具人。
南奕卻是不以為然,振振有詞道:“確實是福氣。若非他術法神通複製於我,順帶沾了我的氣運,哪還能活到現在?換作其它道兵,失了法力供應,早就該消散於世。”
“他既因我而生,自該為我而戰。再者,他即是我,我即是他。我還能自個坑自個不成?”南奕反問。
俗話說得好,手心手背都是肉,何分彼此?
於南奕而言,本體分身皆是自我,或許有所側重,但斷然不會分出高下尊卑。
就算分身多少會遷就一點本體,也決計不至於拿分身來做墊腳石。
隻是,分身眼下,作為有著獨立身份的獨立個體,其實就相當於是民間散修,沒法,也沒必要和本體同修無相仙門之功法。
而散修艱難,最大的艱難,正是來自於合適的功法難覓,道途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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