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逵揮舞著馬鞭,
驅使著坐下的駿馬更加快速的朝前奔去。
如今他坐下的駿馬,已不是之前徐載靖在汴京送他的那匹,而是一匹神俊的河曲馬。
但,
都快要到大營附近了,
郭逵還是隻能看到徐載靖騎在小驪駒上、穿著輕皮甲的背影。
“籲~~~”
距離大營還有百步的距離,徐載靖放鬆了夾著馬背的雙腿,口中輕輕的發出聲。
坐下的小驪駒感受到了徐載靖的意思,漸漸放緩了速度。
看到側後方追上的‘對手’,小驪駒打了個不屑的響鼻。
感覺到‘異性對手’要湊過來的意思,小驪駒更是帶有威脅性質的嘶鳴了一聲。
騎在那匹河曲馬上的郭逵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扯了扯韁繩:“靖哥兒,這這倒是少見!”
徐載靖笑著拉了拉要去咬對方的小驪駒的韁繩:“在家裡把它胃口養刁了。”
兩人之所以這麼說,乃是因為正常情況下,上戰場的公馬基本上都要閹掉的。
閹割公馬的重要原因就是,沒有被閹割的公馬看到母馬後就會精蟲上腦,不管不顧的去追母馬,難以駕馭。
而且,沒有被閹割的公馬性子極其的暴烈,輕易不讓人騎乘。
之前沒有大規模閹割公馬的時候,用母馬引誘敵方公馬、擾亂敵方陣型都是一種戰術的。
郭逵坐下的河曲母馬,那也是不多見的‘美馬’,但凡出現在未閹割的公馬麵前,那就是被‘騷擾’的不行。
但今日在雄壯神俊的小驪駒麵前,被‘騷擾’的對象出現了調轉。
也不是郭逵的河曲馬不好,就像是徐載靖所說,侯府中的兩匹龍駒給小驪駒養刁了。
兩人等了片刻後,跟在後麵的青雲、阿蘭、徐家養鷹人以及其他騎軍這才追了上來。
因為眾人不是傳令騎軍,也不是前出探聽消息的斥候,身上並沒有十萬火急的軍情。
所以眾人不能奔馬入營。
下了馬驗了身份後,眾人這才牽馬入營。
數萬人的大營,麵積非常的大。
各軍營地中間的路上,不時的有騎馬奔走的騎軍身影。
入營後,眾人再次上馬,靠著路邊朝著中軍大營走去。
北方算是大營的後背,從這裡進入營地,離得騎軍營地近一些。
因為作為機動能力極強的兵種,騎軍通常布置在中軍大營的側後方。
路上有不少正在打理坐騎的騎軍士卒,
在看到徐載靖坐下的小驪駒後,有人發出驚歎聲,也有人對著小驪駒指指點點,或者拍拍身旁的袍澤,讓袍澤瞅瞅小驪駒。
這時,
有和郭逵相熟的騎軍指揮帶著四五個騎軍尉校從眾人身旁經過。
這騎軍指揮先是被小驪駒吸引了注意力,上下掃視了徐載靖一眼後,看到了徐載靖鞍韉兩側的強弓利箭。
再看青雲和何灌以及身後跟著的養鷹人,他眼中滿是讚賞的對郭逵道:“老郭,這是哪家的衙內來投軍?”
“看著是個厲害的!來我營中吧!”
郭逵在馬上一拱手笑道:“王指揮使,這位是徐侯的幼子,您想讓他去您營中,那您得問問狄指揮、祝指揮幾位!”
那騎軍指揮聽到這句話,趕忙笑著拱手:“原來是五郎當麵!”
徐載靖笑著拱手回禮。
這位騎軍指揮道:“那算了,打不過這倆!還有軍議,先走一步了!”
徐載靖和郭逵齊齊拱手:“指揮自去!”
“駕!”
看著徐載靖的追著人的目光,郭逵在一旁說道:“靖哥兒,這位騎軍指揮名叫王淵,原是河湟王韶王大人麾下的騎軍都頭,半年不到如今已是一營指揮。”
徐載靖點了點頭,他身後的前禁軍騎軍隊正何灌聽到此話,有些羨慕的咂了咂嘴。
馬兒或快或慢,
約莫走了三刻鐘後,
徐載靖等一行人來到了豎著高高幡杆,掛著大纛的中軍大帳附近。
離得中軍大帳近了,
沿途不時有士卒朝著郭逵拱手行禮。
偌大的大帳外,
似乎是軍議已散,周圍聚集了不少大周軍隊中的將校。
徐載靖一行人的到來吸引了這些將校們的注意。
有不少出身孫家或是勇毅侯府親兵的軍官尉校,待看清郭逵身邊的徐載靖後,麵上滿是驚訝:
“靖表弟?”
“五郎?你怎麼來了?”
“靖哥兒!?我眼花了?”
“五郎來了?得把表弟拉我們這裡來!”
徐載靖下馬後,一邊聽著這些話,一邊不住的點頭拱手行禮叫人:“大舅、三舅、八舅、五表哥、八表哥、十一哥、十七哥、十九哥”
跟在徐載靖身後的青雲,則是一般的行禮叫人。
還有些麵生的尉校交頭接耳:
“他就是都頭說的那個厲害到不行的五公子?”
“這侯爺幼子真有那麼厲害?”
“狄指揮和馮指揮說他們兩個人都打不過!”
“啊?”
這時,徐載靖也走到了孫家眾人的身邊,同孫家的舅舅、表哥們說著話。
聽說身後的馬車中就有舅媽、表嫂們讓他帶來的東西,眾人紛紛更加親熱的拍著徐載靖的肩膀和胳膊。
郭逵則是經過通傳後,先他一步進到了大帳中。
不一會兒,
郭逵從大帳中走了出來道:“靖哥兒,侯爺讓你進去!”
徐載靖頷首,和周圍的舅舅、表哥們再次點頭後,自己邁步朝著大帳走去。
徐載靖進到父親勇毅侯徐明驊的中軍大帳內,第一感覺就是光線充足很是明亮。
入眼就是一塊十分巨大的沙盤,上麵密密麻麻的滿是各種標識。
沙盤後麵有一塊空地,空地後麵有一條寬大桌案,桌案後則是遮擋後麵的偌大輿圖。
沙盤和桌案中間的空地上,站著幾位一身戎裝的大周一等一的勳貴武將,父親勇毅侯徐明驊、大哥徐載端就在其中。
(方便閱讀,徐明驊稱勇毅侯,徐載端稱徐大郎)
看到徐載靖,勇毅侯招了招手。
待徐載靖走到近前,勇毅侯眼中滿是慈愛的看了看徐載靖後道:“五郎,來為父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英國公長子拓西侯次子.”
徐載靖聽著父親的介紹,趕忙拱手叫人。
待勇毅侯介紹完後,徐家大郎載端道:“小五,聽郭逵說路上有些不太平?”
勇毅侯周圍的張家、曹家的子弟紛紛看了過來。
徐載靖點頭,將前幾日的事情說了一下。
聽著徐載靖說的‘因為自家坐騎太過神俊,彆人不多看兩眼’才起的疑心,英國公嫡長子張方顏麵上有些不可思議的插話道:“五郎,你那坐騎在外麵?”
徐載靖點頭。
張方顏道:“那我去瞅瞅,看看到底多神俊!”
說著他便朝外走去。
徐載靖繼續說著,
當聽到戰鬥結束後,徐載靖說的戰績時,一旁的曹家嫡次子曹陽趕忙道:“那幾個俘虜可曾帶來?”
徐載靖再次點頭道:“能騎馬的帶來了!”
曹陽語氣中滿是興奮的問道:“他們可是克夷門的守軍派出去的?”
“是!”
“他們可是之前幾日,克夷門守軍異動的時候,趁機穿過荒漠的?”
“是的。”
聽到此話,曹陽高興的拍了拍徐載靖的肩膀道:“好!把他們交給我,我再問問彆的!”
徐載靖看向了父親,勇毅侯點了點頭。
這時,
剛才出去的張方顏走回了大帳,道:“五郎,你這馬兒倒真是神俊,可我怎麼瞧著它對母馬不怎麼感興趣啊!”
徐載靖:“啊?您怎麼知道的.”
張方顏笑著擺擺手道:“我就是試試,沒想到你家馬兒這麼瞧不上。”
聽到此話,曹陽臉上滿是嫌棄的朝張方顏嘖了一聲。
徐載靖不想違背自家小驪駒的意願,讓它太過勞累,趕忙岔開話題道:“對了,臨行前國公夫人和五娘托我給國公還有顏大哥帶了些東西來。”
“國公的已由海家轉交,顏大哥您的東西在後麵的馬車上!要不咱們去看看?”
張方顏一愣,意味深長的看了徐載靖一眼後點頭道:“走!”
徐載靖看著旁邊的父親和大哥道:“母親和嫂嫂也讓我帶了不少東西!”
說著眾人朝外走去。
張方顏留在了最後麵,同年紀與他相仿的勇毅侯並肩走著,邊走邊說道:“世兄,你家小兒子長得是英俊帥氣,聽著也是個能打的,不如我給父親去封信”
走在一旁的徐載靖趕忙轉身道:“呃臨行前五娘還同我說,要不是方向相反,她定會讓我幫她給鄭驍帶些東西送去呢。”
張方顏眨了眨眼道:“五娘還喜歡鄭家的小兒子?”
徐載靖趕忙點頭。
張方顏:“行吧!可惜,咱們做不成親戚了。”
眾人說著話,便走出了大帳。
一番熱鬨後,眾人將汴京家中帶來的東西分了分。
勇毅侯徐明驊則帶著徐載靖兄弟二人回了大帳中。
繞過輿圖,
進到起居的後帳中,
父子三人坐了下來。
徐載靖看著摘下兜鍪的父親,
四舍五入,近兩年沒見的父親,如今頭上已經有些不少的白發。
“父親,您怎麼,這麼多白頭發了?”
聽到這話,
勇毅侯摸了摸腦袋,故作輕鬆的說道:“為父也不知道為什麼!許是年紀到了?”
一旁的徐大郎沉聲道:“小五,如今幾萬袍澤的性命,皆是係在父親身上,父親他費心勞神,怎麼可能沒白頭發!”
徐載靖心疼的看著父親的模樣,點了點頭。
勇毅侯看著小兒子的眼神,閉眼搖頭道:“靖兒,彆這副樣子看著我!京中多少人想在這個位置,如我這般的費心勞神還沒機會呢!”
徐載靖:“父親,京中的事情,您都知道了?”
勇毅侯頷首:“陛下之前給我來過急信,囑咐我莫要為這事擔心。”
“好了,彆說為父了!靖兒,你這般的來前線,伱的科舉怎麼辦?難道是不打算讀書了?”
聽到父親的問話,徐大郎認同的點頭看向自家小弟。
徐載靖搖頭道:“父親,孩兒院試已經過了,書還是要讀的。來的路上,學究給孩兒布置的課業,孩兒已經完成一半了。”
“隻待您這邊和曹家爺爺謀劃的事情結束,孩兒便回京繼續讀書。”
勇毅侯歎了口氣道:“靖兒,這般幾十萬人的戰場上,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何苦耽誤讀書。”
“而且,戰場上的事情,你不過是和你孫家表哥們學了些,雖然我是你的父親,但也不會讓你領兵的!”
徐載靖看著勇毅侯:“父親,您和大哥在戰場搏殺,我在汴京待著,念頭不通達!尤其是上個月去道院後。”
勇毅侯和徐大郎自然知道去道院是乾嘛的。
勇毅侯和長子對視了一眼道:“你有這般緣由,為父也不多說了。那你就跟在我身邊,當個傳令的騎軍吧!”
“啊?父親,孩兒不想當傳令騎軍!您麾下的將校,我都沒認清楚,萬一明天白高國的軍隊前出,耽誤大事可怎麼辦!”
聽著小弟的話,徐大郎認同的看向了父親勇毅侯。
勇毅侯沒好氣的說道:
“那你想當個什麼?陣前的步軍?”
徐載靖看著父親,道:“父親,之前在家裡,孩兒和祝表哥學過不少騎軍斥候的本事孩兒想去當斥候。”
勇毅侯看了徐載靖一眼,道:“好,算你有自知之明,沒吵著去當個陣前的將軍。”
徐載靖笑著撓了撓頭。
隨後,勇毅侯麵容沉著的看著自己的小兒子徐載靖。
待徐載靖不再笑了,勇毅侯緩聲說道:“靖兒,你的本事為父是知道的!但是戰場之上絕不可不聽軍令,絕不可肆意妄為!”
徐載靖趕忙點頭:“是!父親,孩兒知道!”
看著徐載靖有了細微胡須的臉龐,勇毅侯繼續道:
“還有!如今我們和對麵的白高國守軍,都在拚勁一切的絞殺各自對麵的遊騎斥候,你可知為何?”
徐載靖想了一會兒,看了看大哥後道:“父親,孩兒覺得大事將近?!”
勇毅侯點了點頭:“靖兒,你所言不錯!也就是說前軍斥候如今是最危險的!你還要去嗎?”
徐載靖眼睛沒有猶豫,站起身道:“父親,孩兒去!”
“好!彆人能去,我兒子也能去!”
“去吧,晚上來陪為父吃飯!明日開始,便不要來中軍大帳了,你如今的身份還不夠格!”
徐載靖躬身拱手:“是,都統製!卑職告退!”
說完,徐載靖和父親相視一笑。
隨後徐載靖和大哥一起走了出去,看著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大哥,徐載靖親熱的攬住了大哥的肩膀,剛攬住就看到大哥麵上一緊。
徐載靖趕忙鬆手:“哥,怎麼了?你受傷了?”
徐大郎呲牙吸著涼氣道:“小傷!跟著咱們家親兵前出探查的時候,被飛石給砸了一下。”
看著徐載靖關心的眼神,徐大郎道:“放心,敷了虞醫師的藥膏!”
徐載靖點頭道:“那還好!對了,虞家也讓我帶東西了,虞湖光虞大哥在哪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