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載靖辭彆了皇後娘娘,在趙枋不舍的目光中出了宮。
徐載靖在回家路上之時。
皇城以東
惠和坊
廉國公府,盧家
內院兒,
屋子裡點著明黃的蠟燭,
盧家長房李大娘子麵帶笑容的坐在繡墩上,手裡拿著一件還未做好的裡衣,正要繼續穿針引線的時候,一旁的女使道:
“大娘子,您彆作了,天黑了傷眼睛!”
李大娘子笑道:“沒事,就這幾針了。”
說完,她看了一眼房間空地上拿著兩個小石鎖鍛煉的盧澤宗道:“宗兒,歇歇吧!”
“母親,我要舉完三十個才能歇息!”
這時,有女使從門外走進來,福了一禮後道:“大娘子,前院兒說來了位宮裡的內官,國公爺和夫人請您過去!”
“好!”
說著李大娘子放下手中的東西,示意房間裡的女使看好盧澤宗後,起身朝外走去。
當李大娘子來到前院兒待客的廳堂時,內官已經離開。
廉國公示意李大娘子坐下,道:“方才內官傳了陛下口諭,說宗哥兒的義兄過幾日可能要去勇毅侯那兒,要用到不少羽箭,如今你娘家兄弟管著工部的造箭院,讓他選些上好的羽箭備著。”
李大娘子雖有疑惑但依然點頭。
廉國公看著李大娘子的表情沉聲道:“彆多想,此事如若是陛下直接給工部下旨,未免顯得小題大做,太過重視,說出去不好聽!”
“是,兒媳明白!那具體的”
廉國公沉吟片刻後道:“徐家哥兒是要去北邊,那便多些寸金鑿子箭、錐子破甲箭!”
李大娘子道:“是,父親!兒媳這就讓人給娘家傳信!徐家五郎什麼時候去,兒媳讓宗哥兒去送送!”
廉國公道:“內官沒說此事,這兩日讓宗哥兒去問一下。”
“是!”
晚些時候,
有盧家的管事拿著李大娘子的信函去到了李家。
當晚汴京造箭院很是忙碌了一番。
晚上,
勇毅侯府,
跑馬場邊的木屋裡,
徐載靖的師父殷伯,坐在兩支蠟燭下,正專心的用獨目檢查著箭筒中的羽箭。
將有瑕疵的放到一邊,齊整的羽箭放回箭筒後,他又挪著自己的瘸腿,將徐載靖的甲胄抱了過來。
殷伯在燭火下細細的看著甲胄上的甲片,看看綁著甲片的線繩有無破損的地方。
當殷伯解開了一對兒鋼鐧握柄上的緱繩時,門外響起了馬蹄聲。
片刻後,徐載靖推門而入:
“師父!”
“如何?可得到應允了?”
“陛下說讓皇後娘娘做決定,娘娘今日沒說定,隻說明日讓母親進宮!”
殷伯頷首道:“大娘子既同意你進宮,其他自然也是應允的!”
“師父說的是!”
“去吧!”
徐載靖退出木屋後,殷伯開始細細的纏起了緱繩。
院試結束後第一日,
一早,
徐載靖鍛煉完後去到母親院兒裡吃早飯。
飯桌上,
載章好幾次欲言又止,但都被孫氏用眼神給壓了下去。
早飯後,
徐載靖和兄長去了盛家,
孫氏讓竹媽媽重新梳了的發髻,穿上肅正的衣服後,坐著馬車到了皇宮門口。
皇宮
皇後殿內,
不到兩周歲的公主因為吃飽了飯有些食困,正迷迷糊糊的躺在榻上。
床榻旁的皇後娘娘,看著自家女兒睡著時長長的睫毛,覺得心都要化了。
這時,貼身女官輕輕的走到一旁,低聲道:
“娘娘,勇毅侯夫人到了!”
皇後娘娘又看了一眼女兒後,起身走到了外間。
“臣婦見過皇後娘娘!”
“大娘子多禮了,坐!”
“謝娘娘!”
看著一旁椅子上的孫大娘子,皇後沉默了片刻後道:“大娘子,靖哥兒他想去勇毅侯那裡,可與你說了?”
孫氏微微躬身:“回娘娘,說過了!”
皇後歎了口氣:“唉!靖哥兒這孩子算是我看著長大的,與我也頗有緣分。他說要去西北,這戰場上刀劍無眼,我是不同意的!”
孫氏頷首道:“娘娘說的是,臣婦一開始和娘娘是一般的想法。”
“但他終究是武勳家的孩子,自小勤練武藝,身上也練出了些本事!這院試結束了,他想為大周儘一份力,想為父親分憂,臣婦卻不能攔著。”
皇後點了點頭道:“好!既然大娘子這麼說,我便同陛下言明此事!”
孫氏擠出了一絲笑容。
皇後繼續說道:“但,我也要給靖哥兒立上幾個規矩,加派個人手!”
“讓何家小子來殿門口!”
“是,娘娘!”
女官應是後,其他女官便抬了一麵屏風放在了門口。
看著孫氏疑惑的眼神,皇後道:“是咱們汴京的孩子,與曹家有些淵源!年紀比靖哥兒大兩歲,手上是有真本事的!”
孫氏眨了眨眼。
過了一會兒,
殿門口一個身高手長的青年隔著屏風停下了腳步。
許是有人提醒過,那青年躬身拱手道:“微臣何灌,見過皇後娘娘,勇毅侯夫人!”
“平身吧!”
“謝娘娘!”
“灌哥兒,過兩日徐家五郎去勇毅侯麾下,到時你跟在他身邊護他周全,可記清楚了!”
“娘娘,臣,謹記在心!”
“好!待勇毅侯夫人回府,你便跟著去見見靖哥兒!”
門外的何灌躬身應是後,被宮裡的女官引著朝宮外走去。
孫氏和皇後又說了幾句給徐載靖立什麼規矩後,便起身告辭。
剛出了皇後宮殿,就看到柴夫人帶著柴錚錚朝這邊走來。
走近後,柴錚錚笑著很是標準的福了一禮道:“大娘子妝安!”
孫氏笑著點頭致意。
一旁的柴夫人笑容滿麵:“大娘子,您這是?”
“娘娘找我說了些事!”
“哦哦!對了,靖哥兒他院試後感覺如何?”
“說是學究講過的,看著感覺很好。”
一旁聽著的柴錚錚,眼中滿是笑意。
柴夫人很是高興的點著頭:“那就好,那就好!有空閒了我去找大娘子喝茶!”
說著,三人分開。
來到宮門外,
孫氏見到了皇後給自家小兒子‘介紹’的‘保鏢’:一個很是健碩的年輕人。
酉時正刻左右(下午六點後)
盛家
下學時間,
在眾人躬身謝禮後,莊學究悠哉悠哉搖著扇子的走了出去。
站在眾人最後麵的徐載靖和雲想示意了一下後,在顧廷燁、長柏等幾個好奇的眼神中,快步朝外追了出去。
通往學究所住院子的小徑上,
月門前,竹林旁
“學究!”
莊學究回頭,看著追上來的徐載靖:“載靖?怎麼了?”
徐載靖微微躬身,拱手道:“學究,學生過兩日.”
聽著徐載靖的話語,莊學究慢慢撫著胡須。
待徐載靖說完,莊學究長出了口氣,鄭重的說道:
“載靖,之前你在汴京的所作所為,老夫在老顧(開封府尹)那裡也有耳聞,知道你是個有本事的!”
徐載靖躬身:“學究謬讚了!”
莊學究擺了擺扇子,示意自己沒誇錯人,繼續道:
“你有報國之心老夫不應阻攔。但!加上這次,伱這大半年之中就要有兩個月,甚至更多的時間不能上課了!”
“明年就是鄉試,有沒有想過你這樣可能落榜啊?”
徐載靖點頭表示想過。
莊學究看著徐載靖的樣子,無奈的搖了搖頭,思忖過後道:“明日來書塾,老夫給你出上三十道題目。你回來的時候做不完這些題,就彆來找老夫!”
“是!謝學究!”
莊學究背過手看著徐載靖,語重心長的說道:“戰場之上刀劍無眼,保護好自個兒!”
“是,學究!”
看著轉身離去的學究,徐載靖又躬身一禮。
回到書塾的時候,
三個蘭已經走出了書塾,正在路口好奇的朝徐載靖這邊看著。
看到徐載靖走出來後,三個蘭趕忙朝內院兒走去。
勇毅侯府
跑馬場,
一匹駿馬被拴在木欄上,不時的對著場中的小驪駒嘶鳴一聲。
這駿馬背上鞍韉俱全,掛著的弓囊裡插著一張強弓。
鞍韉兩側則掛著滿滿兩大筒羽箭。
駿馬的主人何灌正在場中緩步走著,
不時滿是豔羨的朝場中兩匹龍駒和小驪駒看一眼。
隨後也會朝擺放在一旁的箭靶看去。
他與徐載靖差不多,武藝勤練不輟,也不是什麼沒見識的人。
何灌看著箭靶上的痕跡暗自咂舌,待他遛到木屋邊殷伯身旁時,便拱手道:“老丈,小子能看看靖哥兒的弓箭麼?”
殷伯站起身點了點頭,打開了身後的木屋後嘶啞道:
“何公子,請!”
何灌微微躬身致意後,便走了進去。
看著橫放在木屋中最顯眼位置桌上的那一根精鋼長槊,何灌緩步湊了過去。
先是側著頭看了看槊刃的光澤,嘖了一口,何灌又湊到槊刃前嗅了嗅,挑了挑眉後心道:這次的事情,好像沒有自己想象那麼難。
天色已暗
晚飯過後
柴家
秋聲苑,
“姑娘?姑娘?”
聽到雲木的喊聲,柴錚錚從走神中醒了過來,道:“啊?怎麼了?”
“姑娘,該看下一頁了!”
“哦!”
看著有些雜亂的賬冊,柴錚錚煩躁的合上賬冊,放下毛筆,道:“算了,明日再看吧!”
“是,姑娘!”
說著雲木伸手將桌案上的賬冊收起,抱著朝外走去。
雲木來到外間,隔著珠簾看著單手支著下巴,再次陷入走神中的自家姑娘,同一旁的紫藤道:“姑娘今晚怎麼了這是?”
紫藤搖了搖頭,道:“不曉得,姑娘和夫人從宮裡回來後,就這樣了!”
將賬冊放好後,
雲木和拂衣正要去裡間給自家姑娘鋪床時,
屋子外的小女使掀開精致的竹簾走了進來,福了一禮道:
“兩位姐姐,前院兒的管事媽媽傳信兒來了,說英國公張家五娘約我們姑娘明日去舊曹門街上的北山茶坊品茶。”
“妹妹稍候,我這就稟告姑娘!”
說著,雲木便朝裡麵走去。
還在有一耳朵沒一耳朵聽著雲木話語的柴錚錚,忽的坐直了起來:“五娘?她大哥是不是在勇毅侯麾下?”
雲木思考了一會兒後,點頭道:“是的姑娘!”
“去!明日必須去!”
院試結束第二日,
舊曹門街上,
北山茶坊,
二樓雅間。
張家五娘嗅了嗅茶盅中的茶湯,一臉讚許的點著頭道:
“之前就聽飛燕姑娘說這茶坊的新茶聞著香,今日一試果然如此!錚錚,你覺著呢?”
柴錚錚同意的嗯了一聲。
兩人說了會兒汴京的八卦,柴錚錚放下茶盅道:“對了!五娘昨日我進宮的時候聽說,徐家五郎要去勇毅侯麾下!”
五娘:“啊?難道靖哥哥他不科舉了?”
柴錚錚不確定的說道:“沒聽說呀,要科舉的吧!”
五娘:“哦!”
柴錚錚等了等,看著沒有下文的五娘,隻能開口道:“五娘,你大哥不是也在勇毅侯麾下麼?徐家五郎去,不正好能幫你把東西捎過去?”
五娘眼睛一亮:“哈?是哦!不知道靖哥哥經不經過太原府,經過的話還能幫朝雲帶東西!”
柴錚錚:“要不,咱們去問問?”
“走!可惜,靖哥哥是一定不會經過驍哥哥哪裡的!唉!”
五娘說著就站起了身,和柴錚錚一起朝樓下走去。
兩位貴女乘坐一輛馬車來到曲園街。
還沒進徐家大門,就聽到院子裡有些噪雜的聲音。
五娘掀開車簾看去,就看到徐家院子裡多了好幾輛帶遮雨棚的馬車:“靖哥哥這是去西北還是搬家呀?怎麼這麼多馬車?”
柴錚錚看了一眼道:“可能是孫家、祝家的親戚,也要準備讓徐家五郎帶去的東西!”
五娘點頭:“錚錚說的是!”
隨後,馬車進了府門後,柴錚錚和五娘穿過有些忙碌的院子一起到了主母院兒。
看到孫氏後,五娘笑著一禮:“大娘子,我們倆來,給您添麻煩了!”
孫氏笑道:“五娘哪裡話!來,五娘,錚錚,快坐!”
兩人剛坐下,謝氏就看著懷裡的一張皮草走了過來,邊走邊道:“婆母,您瞧著這皮子.喲!五娘和錚錚來了!”
孫氏道:“給載端帶去吧!”
謝氏應是後朝著兩位姑娘笑了笑離開了此處。
五娘正要說話的時候,華蘭手裡捧著一塊料子道:“婆母,您看這塊料子縫一個新被套可.喲,五娘好,錚錚姑娘好!”
五娘和錚錚趕忙站起來,福了一禮:“華蘭姐姐好!”
孫氏道:“那得讓女使們加急了!”
“是,婆母!”
五娘和錚錚有些尷尬的對視了一眼,兩個人來的似乎真不是時候.
隨後,五娘快到斬亂麻的問清楚,知道是後天一早後,便牽著柴錚錚的手逃跑一般的離開了徐家。
院試結束第三日
皇宮東門
東華門
何灌陪著徐載靖一起走了出來。
兩人身後還跟著三輛裝滿箭矢的馬車。
“五郎,皇後娘娘立的三條規矩你可記清楚了!”
徐載靖點頭:“何大哥,記清楚了!一不仗著自己坐騎好就浪戰;二能用弓箭就不要近身;三保全自己再說立功。”
何灌笑道:“你記清楚了便好!”
看著門洞中正躬身行禮的禁軍伍長,何灌隨口問道:“榮顯那廝呢?”
“回節級,榮家二郎今日休沐!”
何灌頷首。
走到東華門外,徐載靖騎上小驪駒道:“何大哥,那我們明早再見?”
“好!”
說完後兩人分開。
徐載靖看著一臉喜色等在一旁的青雲,笑道:“青雲,如何,我可過了院試?”
青雲拱手笑道:“公子,過了!第十一名!”
“兄長和長柏他們呢?”
“柏哥兒第七,燁哥兒第十三,三公子第十五,小公爺第二十,楓哥兒第二十九差點沒過!”
徐載靖笑著點了點頭。
榮家
回雪院
榮飛燕坐在繡架前穿針引線繡著東西。
女使細步腳步匆匆的走了過來。
看到細步,榮飛燕露出笑容道:“如何,他可過了?”
細步蹲在榮飛燕跟前急聲道:“姑娘,自是過了的,是第十一名!”
榮飛燕笑著點了點頭,嘴角帶笑的她垂首穿針引線的速度都快了些。
細步急聲道:“姑娘!還有個事兒!”
榮飛燕笑著看了過來:“何事?”
“奴婢去海家的時候,朝雲姑娘身邊的注澗姐姐說,說明日不能應約去錚錚姑娘店裡聽琵琶了。說是.要給徐家五郎送行!”
“什麼?送行?嘶!”
榮飛燕被針紮到的手指飛快的縮了一下,然後放到了嘴裡,看向細步的眼神裡滿是催促。
晚上用飯時,
榮家大娘子眼睛一瞪道:“燕兒,你明早要去安肅門外?”
榮飛燕點了點頭道:“去賞一下秋景,再去養種園收集些露水!”
榮大娘子撇嘴道:“真是閒的你!想去就去吧!”
第四日一早,
惠和坊西,
南北向的楊樓街上,車聲轔轔。
柴家馬車中,
雲木掀著車簾,看著前麵不遠處馬車上的燈籠,道:“姑娘,是榮家的馬車!”
說話的時候,榮家的馬車放緩了速度。
兩車並排的時候,細步掀開車簾道:“請問是柴姑娘嗎?”
雲木回道:“是!細步姐姐,飛燕姑娘在車裡?”
隨後,榮飛燕和柴錚錚出現了馬車車窗中。
“飛燕姑娘,你這是要去哪裡?”
“錚錚姐姐,我去安肅門,順便去.養種園采一些露水。你呢?”
“我也是去安肅門,陪著五娘送人。”
第五日,
盛家書塾,
最後排的明蘭,看著她右手邊表哥空出來的書桌,
長楓身後的小桃,也看著她旁邊既沒有青草姐姐,也沒有花想或者雲想姐姐的木台,
主仆二人齊齊的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