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摸摸腦袋:“嗯,好象是多了兩個字,他說是登門了結此事,沒說求親,要不,我去找找他?讓他將這兩個字加上去?”
齊瑤臉上的喜色僵硬了,有朝她爹腦門上摔一拳的衝動,這麼重要的字眼你亂加?你真不怕你閨女犯心臟病啊?
“不管如何,咱們還是得回南境,明天就走吧,你在京城呆的時間過長,並不好,萬一有個什麼不長眼的皇子前來拜訪,你見也不是,不見也不是……”
南王進京這一個月裡,王妃最擔心的還是皇子拜訪,她是宮中出來的人,她知道目前皇子爭儲已經很激烈了,三皇子與太子的角鬥場已經延伸向了軍方,南王雖然不通謀略,但畢竟有著一支超級強悍的軍隊,萬一有皇子跟他刻意結交,就觸碰了陛下的逆鱗。
以南王的性子,絕對駕馭不了任何陰謀,最好是讓陰謀離他遠一些
……
次日,林蘇去了監察司,見到了他的頂頭上司朱時運,朱時運是一個小老頭,和氣得很,見誰都一臉的笑,林蘇總得他這樣的人就該呆在禮部嘛,放在監察司真的放錯了位置。
一看到林蘇,朱時運臉上堆滿笑,狀元郎居然分配到監察司,這真是讓監察司蓬壁生輝啊,本官帶你到司裡走動走動?
林蘇也陪笑,下官今日前來,隻是報個到,領取官印官衣,陛下開恩,準我等兩月之假,下官打算今日就離京,沿途到江南各州順路看一看,八月初一,必將準時赴京上任。
朱時運擊節讚歎,狀元郎還真是勤政啊,真是官員之楷模,此刻尚是休沐期,就想著巡視江南了?好好,但有所得,還得報給我知。
那是自然。
於是,林蘇領到了屬於他的五品官印,五品官服,在監察司人員名錄中正式留下他的大名,他也見到了幾個監察司的同事,這些同事多數都比他低幾品,隻是一些辦事人員,畢竟他是狀元郎,一上任就是五品,天然就該是領導。
那些人員見到他,也都低頭鞠躬,一切都很和諧,唯一不太和諧的地方就是,他沒見到跟他同品的監察使,沒見到除朱時運之外的少卿,沒見到正卿雷正,卻意外地走到了禦史段山高門外。
禦史段山高是一個很特殊的人,他屬於監察司,官居二品,跟監察正卿雷正平級,但他沒有行政職務,就隻是個獨立禦史,雷正管不了他,他也管不了其他人,他就是他,不一樣的焰火。
有人說,這是因為段山高就是個噴青,噴天噴地噴空氣,沒有人喜歡他,沒有人受得了他,包括皇帝在內,所以,就給他一個清貴的頭銜,不給他實權,免得他亂了朝綱。
但林蘇進京之後,對他有過觀察,發現了一個有意思的現象,這個人,並不象傳說中那麼清高,也並不真的是逮誰噴誰,他噴的人,他噴的點,那可都是有講究的,林蘇更願意相信,他是陛下放在監察室的一把刀,這把刀不在眾人視線之內,卻隨時可以發揮彆人發揮不了的作用。
朱時運指指前麵半開的門,說段大人今日在司裡,你要不要去拜訪下?
林蘇笑著搖頭,他就不必了,哪天我送他幾壇白雲邊就是……話說到這裡,戛然而止,林蘇轉換話題:大人,下官今日就告退了,八月初一,必定準時上任。
急匆匆地走了。
他一走,朱時運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進了旁邊的一間小房間,小房間裡有一人,正是正卿雷正。
“怎麼樣?”雷正托起茶杯。
“看起來挺和氣的,但無意中也傳遞出了一些東西……”
哪些東西?
他不會在京城過多的逗留,今天就會走。
他今天過來領取官印與官服,打算八月初一一到,再來京城上任。
雷正點點頭,聰明人!他在京城多留一天,就多一天的風險,他明白這一點。
“大人,會有什麼風險?”朱時運小心地問。
“嗬嗬,什麼風險?”雷正笑道:“張家、趙家可都盯著他,他們真正希望的是,此人蠢一點,嘗試著跟某個皇子靠近,可惜啊,此人實在精明,麵臨如此處境,居然跟任何朝官都不接近。”
站在林蘇的處境上,一般人都會想儘千方百計拉攏一些朝官,或者尋找一些靠山,隻要林蘇敢這麼乾,就給了彆人行動的機會,但林蘇偏偏就不找靠山。
朱時運道:“可他靠近了綠柳山莊。”
是的,綠柳山莊章居正是他唯一靠近的一個朝官,但問題是,章居正也是唯一一個皇帝陛下都拿不下來的人。
文淵閣大學士,嚴格說起來不算是朝廷直管的官,文淵閣,是聖殿的外門機構,肩負著文道傳承之重責,他沒有犯錯的情況下,誰都動不了他。
朱時運沉吟良久:“一個才二十歲的年輕人,怎麼可能有這麼嚴密的算計?居然事事都滴水不漏……大人,你說他後麵是不是有高人指點?”
“高人自然是有的,曲文東為官六十年,曆百劫而不倒,高不高?章居正不依不靠,獨立朝堂右側之首,高不高?”
朱時運點頭:“還有一人……”
“誰?”
“段山高大人,我懷疑與這小子有私交。”
雷正猛地抬眼,盯著朱時運……
“我隻是懷疑而已,剛才他隨口一句話,話沒說完趕緊告辭……”
他說完了,雷正站了起來,慢慢踱步:“世人都說段山高隻是個粗人,但我們卻知道,段山高絕對不是粗人,不管如何,從今以後,咱們需要多留一個心眼,對段山高,要保持足夠的警惕……”
朱時運連連點頭,在出門之際,他突然回來了:“大人,這小子還沒上任就想著巡視江南,你說,他會不會找秦放翁的麻煩?”
秦放翁,剛好也在江南十三州之內,而秦放翁跟他的矛盾,早已撕破,他巡視江南,又豈能放過秦放翁?
雷正哈哈笑了,他還真以為監察使能夠拿捏百官?太嫩了吧?就讓他找找秦放翁的麻煩,也讓他知道,什麼叫挫敗。
林蘇離開監察司,嘴角帶上了微笑。
段山高的事情,他是突然起意的,他就是要惡心惡心段山高。
二哥聯姻的時候,抱山進京,這老小子當時自己想了個餿主意,將他林蘇拿出來,跟朝官聯姻,林蘇事後也是知道的,雖然恨不得停了老小子的酒,卻也明白這是老小子的一番苦心。
抱山聯姻了兩個人家,一個是宰相陸天從,一個就是段山高。
兩個大人怎麼做的?拒了!
我c!林大帥哥可殺不可辱!
敢拒我我就給你找事。
陸天從那邊,老子拿你兒子開刀,讓你求我!
段山高的兒子沒撞上來,我就讓你承受猜忌,讓朝官對你百般防範,也讓你嘗嘗被人針對的滋味……
他絕對沒想到,他埋下的這一手暗棋,第一天就撕裂了監察司,讓雷正、朱時運對段山高起了疑心,懷疑段山高跟林蘇有什麼勾連。
林佳良從吏部出來,臉色相當不好看。
林蘇迎過來,才知道事情的原委,他的官印拿到了,官服也拿到了,本來一切順利,但遇到了一個人,寒心了一把。
誰?吏部侍郎宋都。
宋都的正妻,是林母的姐姐,從親戚關係來看,林蘇林佳郎稱呼宋都一聲“姨丈”正當名分,京城見到至親,林佳良想上去打個招呼,但宋都直接一揮袖將他打發了,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
林佳良倒也並不在乎姨丈能否關照他日後的官路,他隻是看到母親孤苦,希望母親能夠與姐姐敘個舊而已,但如今看來,親戚間的路,比想象中更長。
林蘇笑了:“宋都,小人而已,目前他可不敢跟咱們攀交情,但等到咱們可以主宰一些東西的時候,他會自己象狗一樣跑過來。”
林佳良輕輕搖頭,三弟啊,你現在已經是五品官了,說話可不能再這樣隨意,那怎麼說也是姨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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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好吧,我還有大把的時間去學習官員的陽奉陰違、口蜜腹劍……二哥,嫂子她們已經準備好了,咱們回家吧。”
回家?怎麼回呢?乘船?還是咱們一手提幾個女人,跨越長空回家?這天都在下著下雨,現在也是午後了……
林蘇微微一笑:“咱們還是坐船吧,夜航倒也彆有一番童趣,後天清晨就可以到達會昌,跟秦放翁見個麵。”
秦放翁?
林佳良眼睛大睜,你現在就想找他的麻煩?
是不是太急了些?
憑咱們的能量,沒辦法弄倒他。
“憑咱們的能量,彆說是他,隨便一個小官咱們都弄不掉,但是,我要弄的並不是他,而是藥神穀!”
藥神穀,林佳良心頭一跳,自從藥神穀少主死於林蘇之手後,藥神穀的人就進了海寧,幸好林家有秋水畫屏守護,海寧有楊知府守護,藥神穀的人才沒機會下手,但聽說,海寧江灘都有了藥神穀的人,上次洪峰過境,就有藥神穀的人想暗中毀堤,你說這可有多陰毒?楊知府這麼仁慈的人,抓住這兩個藥神穀的人,都恨不得當場斬首,後來他將這件事情報給了秦知州,要求知州抓捕藥神穀的主事之人,事情最終不了了之。
所有人都知道秦知州跟藥神穀是穿連襠褲的,事情會不了了之,但楊知府心中怒火難平,在進士宴之前的一天,他跟林佳良通過話,告訴了他這件事情,但他也囑咐林佳良不要輕舉妄動,隻讓他們回程之時,留意藥神穀的圍堵。
林氏兄弟要回程了,不等藥神穀的人對他們采取措施,林蘇先將矛頭直指藥神穀。
……
午後的逸仙院,細雨迷蒙。
陳姐和綠衣已經收拾好了所有的東西,綠衣想了想,把已經放進行囊的兩本冊子又拿了出來,第一本冊子上麵寫著一行字:《紅樓夢》第四十一回至第八十回。第二本冊子是第八十一回至第一百二十回。
這是她抄寫的,給陸幼薇準備的。
前麵四十回已經送入陸府了,但後八十回,沒來得及給她。
現在她們要走了,這書,給還是不給?
她猶豫不決,問了林蘇,林蘇也是猶豫不決……
他知道這本書對於陸幼薇有多大的殺傷力,紅樓夢啊,現代社會都有人會為這本書瘋狂,何況是這個娛樂生活基本為零,文化的力量空前絕後的時代?
一部完整的紅樓,將會是這個時代最恐怖的核武器,為什麼?因為這本書太過卓越,卓越得無法想象。
想想看,紅樓夢裡一首詩,都可以讓人瘋狂,而這部書裡,象葬花吟這種級數的詩,那是整整一筐!
纏綿百結的故事,濕潤如詩的語言,深重的思想,它,遠遠不是《白蛇傳》所能比擬的,甚至古代四大名著中,它也是絕對的首位!
綠衣和陳姐、曲秀可都是深受其害的,看了千百遍,依然如醉如癡。
陸幼薇跟她們還不一樣,陸幼薇是為文而生的人,她的感觸更深得多……
林蘇曾經答應過要讓陸幼薇看完紅樓夢,但如今,他有點怕了,他怕陸幼薇會受不住,不管他與陸天從有多少糾葛,他都不希望她有事。
“算了,今天還是彆給了,萬一要給,最多也隻能給一冊。”
綠衣輕輕點頭:“公子今日離京,估計陸府也是知道的,如果她前來送行,我就給她一冊,如果她不來,那……那就算了。”
“如果她知道,一定會來。但是……陸天從可不一定會允許她來。”陳姐道:“這位陸小姐,我想想都心疼得很……”
“你就彆心疼了,你再心疼咱們相公就更心疼了!”綠衣輕輕一笑:“相公,你今日離京,你猜猜會不會有一大群青樓女前來送彆?你得準備一首適合她們傳唱的好詞……”
林蘇扯扯她的臉蛋:“你還拿當日海寧送彆的事情來取笑,那真是抱山和丁海這兩個老混蛋乾的,他們的本意就是為了海寧天下揚名,才那麼下作地請一堆青樓女……今天可沒有抱山和丁海。”
返身抱起放在樓頂的那盆花,揪一揪這花朵兒,感歎一聲:“彆的桃花都謝了,你怎麼就不謝呢?”
這是他從西山帶下來的桃花,還真是奇了,這桃花居然硬生生開了一個月,到現在都不謝。
綠衣搶過他的桃花盆,一把抱住:“咱們天天給這花兒澆水,刮風下雨的都端房裡去,就怕花謝了,你還粗手粗腳地揪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