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點頭:“雖然聖子已然安排妙策,但麵對林氏,依然得小心在意,城中決計沒有問題,與林氏有染,或者有可能有染的勢力,本座已然排除在敏感位置之外,或者直接驅逐出城。”帝師道:“重中之重還是陣台!陣台目前何人防守?”無法輕輕一笑:“是一個絕對靠得住的人!”“何人?”“木族族長木千山!”帝師微微一驚:“木族族長親至?本座竟然不知。”無法道:“是木族長本人的意思,他言林氏無孔不入,上古大陣作為西河防守的最關鍵一環,任何人他都不放心,他親自防守,而且不對外公開,如果有人膽敢打這個主意,他都可以打敵一個措手不及。”帝師輕輕點頭:“木族族長,當日在林氏的壓迫之下,大失顏麵,對於林氏之恨,居諸族之首,族長親自防守,自然沒有問題!”這,大概是眾人的共識了。西河三十異族,若說哪一族林蘇絕對性的無法策反,首推天族,其次大概就是木族了。為何?因為木族族長當日受的辱太大了。堂堂族長,被林蘇拿刀架在脖子上——西河法令推行的那個晚上,林蘇命令路天高將全城木族之人抓捕,那是這位族長此生最大的侮辱。其後,不管哪一個階段,木族都是逆反林蘇的排頭兵。木族族長,對於他們而言,是可靠的人!劍無雙踏入了自己的房間。房間裡幽香陣陣。蓮心聖女在窗邊慢慢回頭,臉上露出了動人的笑容:“兄長,如何?”劍無雙也笑了:“妹子之謀,為兄初聞也是驚若天人,在議事堂當眾一說,為兄的名聲恐怕從劍道天驕轉向智道天驕也,為兄受你之惠也!”“你我乃是親兄妹,何談誰惠誰?”蓮心輕輕一笑:“兄長可知小妹為何非得讓你出麵,豎起你這麵大旗?”“妹妹乃是女兒身,智謀通天卻施展不便,所以將為兄推上前台,你來安心為為兄當一個幕後高參,是這意思吧?”蓮心輕輕搖頭:“站在一般的情況下,兄長分析沒有錯!但是,眼前情況並不一般。”“哦?”蓮心道:“兄長可知,爹爹曾委托大長老向帝師轉達了一個聯姻請求?”“聯姻?”劍無雙眉頭微皺。“是!對方是紫氣文朝四公主,這位四公主掌控紫淵中的文道四院,也是智謀通天、實權驚人的人物,如若與我天族聯姻,我天族東有東域仙朝,西有紫氣文朝,那才是真正的一方霸業。然而,此四公主心高氣傲,要動她芳心,除了家世顯赫之外,還得本人出類拔萃。兄長之劍道,足以橫掃天下年輕一代,但涉及皇權霸業,還得有高人一等的戰略眼光,小妹預計,若是此戰擊敗林蘇,你之聯姻必成!”劍無雙嘴角慢慢露出笑容:“這大概就是回歸族門的壞處了,連找媳婦都是學問重重,好罷,這段時日,我按妹子的安排行事。”蓮心輕輕一笑:“兄長本身也是有智的,隻不過醉心劍道,無法關注全盤,小妹給兄長先引個路,等到這一局終了,相信兄長的眼光視界也會真的達到智道天驕的平台。”劍無雙道:“其實小妹自己也隱藏著一層心願。”“兄長指的是……”劍無雙道:“小妹智計無雙,難逢敵手,你是想借為兄之手,與林蘇這位智道天驕手談一局!”蓮心咯咯一笑:“兄長你呢?你千萬彆說,你不想以你之劍道,與他試上一劍!”“萬裡長河萬裡風,南堤夢斷水空濛,一人一劍千山去,自此無由類轉蓬……”劍無雙目光慢慢抬起,望向南方。那裡,是當日的英雄紀念碑。那裡,也是他與林蘇當日相逢的地方,亦是他們對酒而歌,對月而吟之地。“兄長,有些感歎世事無常,是嗎?”“是啊,我總在想,假如我不是天族之子,假如我隻是一個江湖流浪客,在茫茫江湖之上,遇到一個同樣沒有來路,沒有去路的他,結果會不會有所不同?”“人生沒有如果,世事儘是無常!”蓮心輕輕歎息:“如果我不是天族聖女,如果我隻是一個普通人,或許此時此刻,也在為他的那首無恥之歌而星夜夢回。”“無恥之歌?哪一首?”“今日九寨湖上,他唱的一首歌,連就連,你我結交訂百年,哪個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我聞樂道三十載,從未聽過這種歌,他的人,雖然該死,但他的樂道,值得留連……”她的聲音很輕,輕如歎息。這一刻,她大概真的有一種宿命感。有的事情,就是命。同為天驕,同為智道中人。然而,卻是兩個對立的陣營。他是天族的頭號大敵,她是天族的聖女。他們注定不能共情。但,在這星光之下,她還是為他的才情,而有些迷茫……次日!烏雲漫天!初夏的天氣說變就變,似乎也預示著今日會是一個勁爆日。但不得不說,這樣的天氣,恰好適合戰爭。大軍之威,雷霆之怒,風急天高,天地如席卷……巨人山穀之中,旌旗立林。有巨人一族的戰旗,有荒族戰旗,有金族戰旗,有石族戰旗,當然,最大、最雄邁的一麵戰旗,乃是人族的飛龍戰旗!各族族長立於旗下。各族長老立於其後。還有族中大量俊傑。既然本族已然轉向,就得交出投名狀,需要知道前期這些異族,手上可是沾過東域仙朝之血的,他們知道如若沒有紮實的戰績,是過不了林蘇這一關的!隻要過不了他這一關,他們傳承數千年的族運,一個搞不好就會全部清零。是故,各族都拿出了自己的態度,誓要用一場大戰洗淨身上的汙垢,以確保族運綿綿。“三軍集結已畢,請大帥發令!”巨人族族長向高台上的林蘇躬身。林蘇慢慢走向前台。所有的目光都在他身上聚焦……林蘇道:“今日之戰非常特殊!你們四族,以迅雷之勢,發動雷霆之擊,直攻玄族族主峰以及七十二主峰,攻擊必須猛,不留絲毫餘力,打足三個時辰,不管勝負如何,撤!”這話一出,全場有片刻的鴉雀無聲。不用陣法啊?陣法如此好用,今日不用?而是直接攻?林蘇目光掃過四位族長:“你們不解其意?”金族族主眉頭鎖起:“大帥之兵道,本座早已深信不疑,大帥讓攻,大軍自然攻,然,大帥真的以為,我等四族不留餘力猛攻三個時辰,還不足以拿下玄族?”“是啊,金族長所言,本座也覺得有理,三個時辰猛攻之後,玄族不出意外必會打殘,我們直接占了玄族豈不絕妙?為何要撤軍?”荒千古道。林蘇臉色一沉道:“戰場之上,軍令為先!本帥令你們,傾儘全力猛攻三個時辰,然後不管戰局如何,立刻撤退,遵令而行即是!”“奉令!”四名族長同時大吼。“出發!”林蘇手中大旗一指,直指玄族。“殺!”整座山穀齊動,族主、長老、各大俊傑同時飛身而起,殺向玄族。林蘇手輕輕一揮,他的座下,百條戰艦同時隱身,瞞天過海,穿穀而出。隻是一瞬間,玄族已經大亂。旗艦之上,龍二眉頭深鎖。計千靈目光投向林蘇:“今日,不用陣法麼?”“用不了!”林蘇盯著遠方,沒有低頭。“為何?”“因為對方不是傻瓜,昨夜四族淪陷的消息傳到西河,他們必有應對之策,斷然不會容許我們從容布陣。”計千靈微微一驚:“所以說,你的周天殺陣其實也並非無解。”林蘇道:“天下哪有真正的無解之陣?周天殺陣即便布下無解,不還有一個布的節點嗎?隻要對陣法稍有了解,就該猜得到我設下的一百零八基大體所在的位置,不需要太精準,隻要在關鍵位置上提前埋伏下高手,就可以輕輕鬆鬆滅掉我們充當陣基的戰艦,一艦滅,大陣就根本不能成功布下。”季月池一雙眼睛宛若萬裡星空,投向蒼穹深處:“你是對的!天空非常不對勁,有高手設伏!真象境,我能探測到至少十名開外!”計千靈後背出了一層毛毛汗。真的有高手設伏!如果林蘇不調整戰法,象昨天那樣將這一百多條戰艦派到各自的位置,十名真象足以輕輕鬆鬆抹掉一條戰艦。隻要這條戰艦一抹掉,整個大陣也就缺了一個陣基,根本布不成!計千靈目光抬起:“所以,你打算用這場猛攻,將天空這些埋伏的高手都引下來,然後再來布陣,來個一網打儘?”季月池心頭猛地一跳。她覺得計千靈這說法一定就是最終答案。林蘇猜到了對方的真象高手早已脫出了陣法包圍圈之外,隱藏在蒼穹深處,隨時等著獵殺布陣的陣基(戰艦)。所以,他才安排下了今天沒頭沒尾的一場大戰:讓四大上古異族直接進攻玄族本部七十二峰。這一招是如此之玄妙。玄族的高手不是調出去了嗎?那你本部戰鬥力也就削弱了。遇到這四族不留餘力的打擊,你外圍的高手怎麼辦?不來救族人,族人搞不好全滅了。你來救族人,你的埋伏也就破了。我們在外圍再來個陣法包圍,也就大功告成。但是,這樣乾,有一個問題……周天殺陣一出,會將四族大軍也包進去。難道說,林蘇其實沒打算給這四族留活路?這雖然在戰爭中也是常見的“兵不厭詐”,但是,她總覺得有那麼幾分心理障礙……林蘇輕輕搖頭:“我們不參與玄族之戰!”“不參與?”三個聲音同時傳來,全都驚訝萬分。林蘇眼中閃過一絲神秘的光芒:“昨日我們連攻五族,兵鋒所指就是玄族,所有人都認為,玄族是我們下一個目標,其實,它隻是一隻魚餌!”“魚餌?釣誰?”季月池道。“釣的是西河城各族高手!不出意外的話,這些高手此刻全都集中在這片區域,那麼,你們想一想,西河城會如何?”“西河城?你的目標是西河城?”龍二一聲驚呼。“這一計,名調虎離山!”林蘇手中軍旗陡然一立:“飛龍軍團聽令!”“在!”路天高以及百條戰艦之上,齊齊傳來回音。“兵臨西河,一舉攻破!”林蘇道:“出發!”瞞天過海再度發出。百條戰艦全都化成了空氣。穿過已經打殘的玄族,直逼西河城。玄族的天空,玄機隱隱,無數高手隱藏其間,此刻也已陷入了進退兩難。他們是真正的高手。玄族幾乎所有的真象都在天空埋伏著。昨夜西河城開會的各族大長老此刻也都在。玄族的天空,三千裡方圓,需要布控的點多達上百個,為求保險,每個點都有人,所以,西河城幾乎所有的真象,都踏上了這趟可以載入史冊的行程——獵殺林蘇,的確是可以載入史冊的事情。但今日,戰爭一開局,就跟昨天劍無雙說服眾人的局麵不一樣。沒有周天殺陣,隻有四族猛殺。怎麼辦?救還是不救?不救,玄族真的會被打殘。救,他們總覺得林蘇的陣基下一刻就會出現。到底救還是不救?一時之間難有定論。尤其是他們完全無法感知林蘇的百萬大軍到底在何方的時候,這種不安格外強烈……終於,下方第三座主峰被摧毀,數以百萬計族中天驕麵臨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玄族族長哪裡忍得住?“殺!”猛烈的攻擊從天而下。戰火不斷地蔓延。戰爭瞬間白熱化。四族族長親至,幾乎所有高層全部參與的戰局,單憑玄族一族之力,根本擋不住。玄族族長一聲大呼,天空之上隱藏的各族高手紛紛下場。巨人、石、荒、金四族此刻也是暗暗心驚。原來大帥所說的猛攻三個時辰,然後撤退是這個意思,他早就猜到,他們這一戰,不僅僅是麵對玄族一族,而是麵對二十多族的高層……越打越是心驚。越打越是艱難。幸好,大帥定的是三個時辰,如果定的時間過長,搞不好,他們這批進攻者,會先撐不住。真象級彆,萬象級彆,各類聖級手段滿天飛,三千裡玄族地盤真正打得稀爛……立於城頭遠遠觀望玄族方向的金和,眉頭一直是緊鎖的,他旁邊,劍無雙心頭也是微微地跳……是的,他現在已經跟金和比較熟了。都可以在一起觀看玄族之戰了。可惜,從玄族方向傳來的消息,讓他的臉上一點點掛不住。林蘇根本沒有使用陣法的意思。連嘗試都沒有!直接讓四族高層闖入玄族核心圈,一頓猛攻……如此一來,他昨天分析一大通,換來所有人盛讚的戰略眼光何處體現?林蘇啊林蘇,你中我一回計不行嗎?你這樣搞,我還怎麼在帝師麵前指點江山,激揚文字?我可是重任在肩,需要找個遠方媳婦的。你已經將我媳婦玩沒了一個(白玉京三公主),現在你再這麼玩,你會沒朋友的……這大概是劍無雙比較大的鬱悶。突然,遠方的天空微微一震,空中有詭異的亂流。劍無雙瞳孔猛地一收縮……無聲無息間,亂流一卷,西河城外的天空,一百餘條戰艦一字排開,似乎從空氣中虛空浮現。紫氣文朝大旗之下,金和臉色猛地改變。不敢置信地盯著對麵的百條戰艦,這些戰艦之上,飄揚著麵麵大旗,飛龍軍團!旗艦之上,一個白衣年輕人漫步而前,一步站在旗艦甲板之上,與金和麵對麵。大風呼嘯,西河似乎在百條戰艦之下停止了翻湧。紫氣文朝的這麵帥旗,似乎也有刹那間停止翻卷。金和身邊,劍無雙不知何時完全消失。隻有一個皇子,二皇子紀約。“林蘇,我們終於見麵了!”金和臉色陰沉如水。“是啊,這於你是一個噩夢!”林蘇的臉色雲淡風輕。“噩夢?”“遠涉十萬裡而來,卻要成為異域亡魂,難道不是噩夢?”“哈哈!”金和仰天而笑:“林蘇,你真以為你之兵道,無敵於天下?”“無敵於天下不敢,但是,我敢說你西河之人,沒有能與我匹敵之人!”林蘇道:“知道為何嗎?”“何意?”林蘇笑了:“如果你西河有可與我匹敵之天驕,就不會中我這麼簡單的調虎離山之計!”“調虎離山?”金和瞳孔猛地收縮。統帥府中,蓮心聖女心頭猛地一跳,她的臉色也陡然改變……“怎麼了聖女?”旁邊一個女子道。蓮心臉上一片慘白:“他這是謀我之謀,將計就計,調我西河城高手出城……”“調西河高手出城,又如何?這城,有大陣防護!”“也是啊,除非……除非他已經安排了後手!”蓮心道:“我得去陣台看看!”“哈哈!”金和放聲大笑:“林蘇,你調虎離山,打算趁西河高手空虛的空檔,而奪取西河,誠然好計,但是,你卻忽略了三件事情,件件致命。”“哦?不妨說來一聽!”林蘇淡淡道。“其一,你忽視了一軍!紫氣文朝尚有兩百大軍,等待於城中,即便沒有修行高手在側,本帥照樣無懼你的百萬飛龍軍!”林蘇手指輕輕勾一勾:“不懼麼?那出來戰一戰!”這話聲音雖輕,但傳遍全城,所有紫氣文朝將士全都怒火衝天。金和道:“本帥用兵,尚極簡之法,有更簡便的辦法鏟除你,何必硬拚?”“倒也是,請教第二點!”林蘇道。金和道:“你忽視的第二點,是一陣……這一陣,你的周天殺陣破不得!”嗡地一聲輕響,西河城外,金光一片。金光剛好在林蘇的旗艦之前,映得他的臉上,流光溢彩。這話一出,林蘇身邊的人臉色已經變了。上古大陣!西河城可不僅僅隻有無數高手,還有上古大陣。林蘇的周天殺陣,能否破上古大陣,計千靈和季月池其實已經在緊鑼密鼓地交流,但是,得不到準確信息。而金和直接開口道破,以他一國帝師身份,隻要想到了周天殺陣與上古大陣這道命題,就一定會有研究,他隻要開口說破不得,那就一定破不得。林蘇道:“即便破得,我也不可能用周天殺陣硬破,需要知道,西河城中,尚有千萬東域父老,本帥不可能讓他們為你們這群雜碎殉葬。”這話傳來西河城,西河城中各路百姓突然同時抬頭。他們的眼中,突然有了濕潤的感覺。一年多了,紫氣大軍占了西河,異族占了西河,誰還記得城中有百姓?誰認他們為父老鄉親?但今日,林侯率領大軍回來了!坦言,即便有周天殺陣可以殺儘滿城凶徒,他也不會用,因為他記掛著城中千萬父老鄉親!“林侯,才是我們的父母官!”“我們發動起來,幫助林侯!”“走……啊!”一聲慘叫響起,伴隨著一隻血淋淋的利爪,一個玄族人臉色鐵青:“膽敢起反叛之心,格殺勿論!”“殺了他們!這群沒有人性的畜生……”隊伍之中,幾個年輕漢子衝天而起,手中大刀一刀斬落,斬向那個玄族弟子,然而,他們隻是低層修行人,如何及得上異族子弟,利爪一伸,刀斷!殘刀一揮,剛才議論的幾人身首異處。隻言片語的議論,換來十餘人族的身死,議論是壓下去了,但是,這卻激發了城中人族心頭真正的怒火,一時之間,壓抑的浪潮從這片街區蔓延開來,全城到處都是星星點點……城中之雜亂,傳不上城頭。林蘇身後的計千靈,季月池心頭已亂。這套連環計,實施的每一步都精準玄妙,但是,到了西河城,卻麵臨一個根本突破不了死局。這上古大陣已經啟動。林蘇也說了,不能用周天殺陣破除。她們完全信服。正因為信服,她們才不知道眼前怎麼辦。這可不是正常的攻城之戰,他們這百萬大軍是孤軍深入,四麵八方都是敵人!隻要陷入持久戰,必定會敵人全盤吞掉。計千靈輕輕吐口氣,一縷聲音傳向季月池:“真不該讓他彈那見鬼的《十麵埋伏》啊,這兆頭一點都不好……”“閉嘴!”兩個字從神識中回傳,季月池第一次對她毫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