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紫娟坐在汙濁一片的船頭上,靜靜地,她孤獨的坐著。
她的身邊,船頭上,躺著一個男人,一個瘦削蒼白的男人,依然是一動不動的躺著。
莊紫娟蹲下來,用手輕輕撫著男人棱角分明的臉,撫去他臉上幾根細細的水草,然後順著他的脖子,雙手停留在男子的胸口。
“依然沒有心跳!”
莊紫娟歎口氣,她的手從脖子上繞下去,輕輕解開男子的襯衣紐扣,撇去男子胸膛上一大團水草,然後雙手開始用力的按壓。
伴隨著莊紫娟手掌的用力按壓搓動,男子的胸膛上出現一片泛紅的痕跡。
“還好!”看著男子身上的痕跡,莊紫娟有了一點兒信心,她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和按壓的頻率。
“還是不行啊!”莊紫娟看著男子依然一動不動,心裡有點失望。
坐在船頭,莊紫娟遇到了自己一生從未遇到過的掙紮。
我要給這個男人做人工呼吸嗎?
我要再不做,他是不是就會永遠的沉睡下去!
我要是做了,我的初吻,是不是就這樣白白的給了這個不相乾的人!
可是,莊紫娟隻有十秒鐘的考慮時間,因為她知道,救人如救火,沒有更多的考慮時間來揮霍了。
十秒鐘的時間,竟然是這麼的煎熬,這麼的痛苦!
1秒,2秒,3秒,4秒……8秒,9秒,10秒。
在十秒的刹那中,在十秒的抉擇中,十秒鐘卻是很快過去了。
莊紫娟毅然起身,她蹲在男人麵前,近距離的看著男人的臉,撫著他臉上的一點點冒出來的胡茬,輕輕掰開了他的嘴。
眼前,是一對整齊的牙齒,潔白的牙齒,稍微透一點香煙的焦油味道。
她深深吸了口氣,然後俯下身,對著男人的嘴,重重的吮吸起來。
一次,兩次,三次……
程紫山感覺自己在一個漆黑的屋子裡麵,沒有燈光,沒有一絲能看見的光亮。
他感覺自己待在裡麵已經很久了,就像幾個世紀一樣,漫長。
程紫山依約回憶起來自己縱身一跳的情景。
一河汙濁的水頓時湧進自己的嘴裡、鼻子裡,還有耳朵裡麵,灼燒的喉管如同一個打開閘門的堤壩,讓又辣又澀有苦的味道瞬間占據五臟六腑。
程紫山感覺,自己裝滿汙水的軀體,正在慢慢的下沉,慢慢的觸摸到飄遊的水草,一些小魚,然後抵達河底的淤泥。
就在瞬息之間,程紫山感覺自己的腹部,觸摸到一個堅硬的東西。
“原來雲河的河床這麼堅硬!”
這是程紫山最後發出的一聲感歎,慢慢的,自己的意識已經變得越來越模糊。
“你就這麼死去了嗎?”一個聲音在他的大腦深處重重的問。
“我不去死,他們怎們能收手啊!我受不了因為自己,而牽連更多的眾生蒙難,禍害更多的生靈塗炭!”另一個聲音在一板一眼的回答。
“你死了,他們依然沒有達成目的!他們就不會去禍亂彆的人,彆的生靈了嗎?”一個聲音在質問,也在深刻的思考。
“可是,我看不見他們,我找不見他們,我也躲不過他們!我覺得自己就像一隻鳥,傻裡吧唧的在樹林裡亂竄,隻等著停在雲端的鷹隼凶狠的眼神,和鋒利的爪子!”腦子裡麵,另一個聲音又發出來。
“你是個懦夫!是沒有勇氣的膽小鬼!其實在內心深處,你已經知道他們是誰,你是在一次又一次躲避他們,不敢麵對他們!”那個聲音鄙夷的說。
無儘的沉默!
無儘的沒有光亮的空間!
程紫山感覺自己身體一陣搖搖晃晃。
他想掙脫這種搖晃,這種沒有光亮的束縛,可是無論他怎麼掙紮,他都掙脫不了。
“這是你的罪孽,你拿什麼救贖!”他的耳朵嗡嗡的響著,他突然想起了這句話,想起了朝他怒吼著說出這句話的主人,一個溫婉、樸質卻又漂亮的一張臉。
“因為我,死了很多無辜的人!
因為我,這條河變成了汙水池!
因為我,對手在一次又一次的追殺堵截!
我必須活下去,必須找到背後的真相,找到迫害無辜眾生的凶手!”
程紫山大喊著,他用儘渾身的力量大聲的喊著。
他猛地睜開了眼睛!
眼前,是一張溫婉、樸質卻又漂亮的臉!
“活過來了,活過來了,謝謝你!謝謝老天!”莊紫娟看著麵前的程紫山,語無倫次而又驚喜萬分。
“我也覺得,自己要死了…”程紫山輕輕的說,“可是,問我要怎麼救贖,我還沒有救贖呢!”
“傻瓜!動不動就跳河,尋死覓活的,那是懦夫才乾的事情!”莊紫娟心裡有很多的話,可是到了嘴裡,卻突然說出這麼一句來。
她把程紫山的身體扳起來,讓他靠在自己的胳膊上,兩人靜靜地坐著,坐在船頭邊。
“滋滋!”
一輛吉普車終於停了下來,停在了河畔。
一個魁梧的男子從車上匆匆的跳下來,發瘋一般爬上護堤,兩下就爬過護堤。跑向河邊。
他顧不上脫鞋,雙腳“啪啪啪“踩過泥淋一片的河灘,就向靠在河邊的一條漁船撲去。
“老程,老程!”向漁船撲來的是夏芒,他在河邊繞了幾圈,終於發現了河邊漁船上的老朋友程紫山。
“你,來了!”程紫山輕輕的問。
“你活著!你活著!”夏芒一把握住了程紫山的手,眼淚不由得掉了下來,“感謝老天,你還活著!”
“不是有人在追殺我麼,我沒有見到凶手,怎麼能這麼憋屈的死去!”程紫山激動地說,“老夏,你過來,又有什麼新的線索了嗎?”
“就在剛才,雲州地產大樓,著火了!”夏芒有些沉悶的說,“你們看,那邊的煙,還沒有散!”
順著夏芒手指的方向,程紫山看見,一片黑壓壓的烏雲一般,在雲河的對岸。
大家這才感覺到,不知什麼時候,天空已經變得混沌不清,一股淡淡的煙的味道直直傳入人的喉嚨。
“那個,也是針對我的吧!”程紫山狠狠地問。
“目前,明火已經撲滅了,但是,但是勘查結果好像不是有人縱火!”夏芒當然也去了現場,他搞不清楚為什麼會發生這麼湊巧的事件!
“但是,我們在事故現場,發現了這個!”
夏芒的手攤開了。
一個銀白錚亮的鐵皮殼子打火機,靜靜地躺在他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