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行潤知道那句所謂的氣話,是秦親王同徐側妃說,說不準哪日就不願忍耐馮姐姐。
他閉了閉眼:“王爺,你比我更了解馮姐姐,你知道這話從你口中說出來是氣話,可聽到馮姐姐耳中又會是如何?而且王爺,這當真是氣話嗎,若是你心中從未如此想過,又為何能說得出口?”
秦親王略微斂眸:“今日來是說正事的,還是不要說這些罷,你馮姐姐是想得多了些,等日後她想明白便好。”
賀行潤這下不說話了,也跟著沉默。
他知道,秦親王並非固執地覺得自己沒錯,也並非不知自己已同馮姐姐走到了儘頭,隻是不願放手,隻要人還在自己身邊,隻要自己對她還是同從前一樣,就好似什麼都沒發生一般。
隻是自欺欺人罷了。
二人一時間都不說話,半晌還是秦親王率先開了口:“你還沒成親,有些事你到時候便懂了,夫妻之間哪有不生矛盾的時候,過些日子便好了,你也不必擔心她,她是王妃,沒人能薄待她。”
見賀行潤還是不答還,秦親王便將話轉到了正事上去:“我知你憐憫著那個盈姨娘,但這種事要有個取舍,更要知道輕重,咱們的人手中的證據還不夠,現下不能輕舉妄動,若是盈姨娘當真能將局麵轉變些,對咱們也有好處,若是不能也無妨,她畢竟是個後宅婦人,能做到如此已很是不易,隻不過會叫從袛多吃些苦頭罷了。”
其實賀行潤心中也有個數,若是從袛能留一條命下來,最好的結果便是貶謫外放,但若是結果不好些,那就說不準要如何了。
人心中都有個偏向,他想,大不了日後都對盈姨娘好些,若是從袛敢待盈姨娘不好,他即便是同從袛兄弟不做了,也要斥得他回心轉意。
僅僅一個抬眸,秦親王便知他心中有了決定:“這樣也好,且叫盈姨娘試試看罷,無論成與不成,我皆記著她這份功勞。”
賀行潤對著他拱了拱手,隻能將心底裡的那些愧疚儘力壓下去些:“尊王爺命。”
秦親王的手伸出門扉來,將其扶起:“何必在乎這些虛禮,快些回去罷,日後若非萬不得已,沒有十足的把握還是不要來此,咱們誰也不能去賭上頭那位會如何行事。”
賀行潤皆應了下來,隻是到走都沒能見到馮姐姐一麵,甚至他還想,若是王爺晚來些就好了,最起碼還能多說上幾句話。
秦親王目送他上了馬車,回身親自將門關了個嚴實,瞧著正院之中還亮著些燭火,他頓了頓,還是沒忍住靠近過去。
守門的丫鬟卻是上前攔住了他:“王爺,王妃已睡下了。”
秦親王眉頭微微蹙起,語氣卻還是平和的:“裡麵還亮著燈燭,本王過去看看。”
丫鬟硬著頭皮擋在前麵:“王爺,王妃說她睡下來。”
秦親王腳步一頓,心中已經明白了妻子的意思,隻是他今日實在想同她說說話,便不管丫鬟的阻攔,大步朝著裡麵走去。
門被推開時,馮榆燕正坐在窗邊看書,陡然聽到聲響,抬眸看過去時入眼便是立在門口的男人,還有一臉無措的丫鬟。
“王妃,奴婢沒攔住。”
馮榆燕將視線重新挪回了書本上:“沒事兒,不怪你。”
那這怪誰,便不必多說了。
秦親王已經習慣了她的冷待,彼時還能坦然上前幾步:“我知你不會為難小丫鬟,便貿然進來了,你不要生氣。”
馮榆燕不理他,如今在她心中,已經不想同這個丈夫生半點氣。
秦親王尋了個圓凳靠近她坐下,倒是終於有種從前的那種親密,隻是唯一有些不同的,便是從前他會拉著妻子的手。
思及此,他視線不由得落在妻子的手上。
他的妻子不是嬌滴滴的女兒家,能拿得起那紅纓槍的人,手也不會多軟,他們第一次牽手的時候,想來驕傲的妻子難得露出些扭捏的問他:“你是皇子,身邊定有許多女人伺候,我這手糙的很,跟你比不得。”
許是覺得氣勢上輸了,她又填了一句:“不過我也拉過許多將士的手,倒是不如你這拿筆杆子的手嫩,兩下裡比較著,還是我賺了,你虧了。”
可現如今,妻子不在將指甲剪的圓圓禿禿的,而是續起了長甲,上麵還染了點淡淡的煙粉色,花了花樣,察覺到他的視線後,妻子狐疑道:“王爺有話直說便是,這般看著人還怪慎得慌。”
秦親王回憶起了往事,便有些難以回轉過來,忍不住提道:“你從前私下裡,不會叫我這般生分。”
馮榆燕沒心思同他說這些沒用的,蹙著眉又重新將視線放回了書上。
秦親王被明顯的冷待,叫他心裡也疼了好幾下。
“榆燕,咱們和好罷,即便是你不願意原諒我,也要看著孩子的麵上,畢竟孩子在爹娘身邊,才能長得更好些。”
馮榆燕淡然翻過一頁書:“一定要爹娘嗎?有王爺這個親爹,酌舒這個假娘,孩子的日子也不會過的太差,酌舒的性子王爺也是了解了,定不會對這孩子不好。”
“你彆說這種氣話,那是你拚命生下的孩子,我怎會將她從你身邊奪走。”
“我知道,你不會奪,隻不過是我懶得養罷了。”馮榆燕淡然道,“他太能哭鬨了些,實在是吵得我心裡不舒服,你倆好好養著就是了,等他什麼時候能控製的住屎尿屁,什麼時候再抱到我身邊親自教養罷。”
秦親王一時語塞,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他在妻子這裡待著,雖則心裡還是想說些什麼來挽回,但又如明鏡般的知道,無論他說什麼,妻子都不會給他什麼情麵。
但他實在是想她,能像現在這般在她身邊坐一會兒也是好的。
這般靜悄悄的,馮榆燕直到又看了好幾頁書,才反應過來他還在屋中:“王爺怎得還在此,還是快些回去罷。”
“榆燕,叫我在這陪陪你,彆攆我走好嗎?”
秦親王語氣免不得可憐了些,他自己惹不起妻子的憐憫,便隻能將旁人牽扯進來:“你若是一直這般生著氣,行潤也會擔心你。”
聞言,馮榆燕倒是反應了過來,挑了挑眉去看他:“王爺想多了,臣妾現下這個樣子,他們瞧見了才會放心。”
“畢竟,如今偏安一隅,總比之前活在夾縫之中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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