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臉夫人雖沒故意將聲音放的有多大，但畢竟都是在一個桌子上的，文盈即便是想聽不到也難。
但她已經對這種話淡然不少，畢竟之前還未曾有姨娘名分之前，說她的話會更難聽些。
許是因為文盈一副不在意的模樣，倒是叫圓臉夫人旁邊的年長婦人忙否認：“你彆亂說，誰羨慕了，寧嫁寒門妻不嫁貴門妾，你可不要說這種話來懷我名聲。”
圓臉夫人輕輕哼了一聲，沒在繼續說下去。
正巧這時候來人上了菜，幾葷幾素都是酒樓裡做出來的東西，口味倒是還不錯，文盈簡單吃上幾口，乾脆控製自己不去聽旁人人的話。
其實她剛進來的時候，還是有心去聽聽看看旁的夫人都是如何赴宴的，比如怎樣同人寒暄、怎樣去誇旁的夫人年輕、衣服首飾好看時，不顯得諂媚。
當然，她也有心去看看，席上有沒有人同她一樣，也是妾室姨娘。
倒是可惜又好笑，整個屋子，竟隻有她一個妾，她倒是成了個獨苗苗。
畢竟姑娘家的及笄禮，雖來的是張大人官場上的朋友，但大部分都是內眷，有的身份高的、關係好的，都能去內裡見一見今日及笄的小姑娘。
有人想搭上陸從袛，便退而求其次將注意打在了文盈身上，故意靠近來。
“您便是盈姨娘罷？竟是這般年輕貌美，嫩得都能掐出水來。”
聲音陡然從身後響起，文盈反應了一瞬才知道是在同自己說話。
她下意識想要站起身來，但卻硬生生控製住了，隻放下碗筷回頭瞧著來人。
是個約莫三十出頭的婦人，笑的一臉諂媚，身上穿金戴銀，確實是有些張揚了。
文盈微微頷首：“恕妾愚鈍，夫人是？”
“哎呦，姨娘您說的這是哪裡的話，是我魯莽了，瞧著姨娘親近便直接來了，竟往了介紹。”
她清了清嗓子，將文盈身側的人給擠到一邊去，自己則棲身坐下，大有種村子裡趕席麵占地方的意味來。
但這在京都之中是不合規矩的，場麵上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隨便拎出來也是個京官，哪裡能叫她隨便去擠？
可文盈沒攔住她，被她擠到一邊的人懵甩了一下袖子，轉身便離了席位，隻同身邊的人說是去更衣。
夫人全然不知其中變故，還賣力介紹自己：“我夫家姓尹，如今正在督察院上職，最近一直跟著陸大人手下做事呢。”
原是督察院的大人，難怪能來得了這大理寺張大人的席麵。
大公子如今正般的科舉舞弊案文盈是知道的，但誰在大公子手下做事，她還真不知道。
她含糊笑笑：“原是尹大人的夫人，可惜妾身平日裡不曾過問過郎君上職的事，今日未曾認出夫人來，還請夫人莫要怪罪。”
“姨娘可千萬彆這麼說，您不怪罪我貿然前來便好。”
尹夫人笑了起來，旋即看了桌麵上的飯菜，又瞧了瞧文盈沒吃什麼，當即一拍大腿：“瞧我，竟耽誤了姨娘用膳，您先用著。”
文盈點點頭，卻見她即便這般說了，仍舊滿眼含笑地看著自己，十分不自在。
她輕咳兩聲，主動問：“尹夫人可是有什麼話要說？”
“嗐，也沒什麼，就是我男人如今正在陸大人手下做事呢，我也不知他平日裡表現的如何，可有給陸大人托什麼後腿呀？”
其實文盈還想說一遍自己從未從大公子口中聽到什麼尹大人，但瞧著尹夫人這副模樣，隻怕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不會輕易離開。
她隻能將自己的話圓滑了一下：“妾既從未聽郎君說過尹大人如何不好，想來尹大人合該是十分儘職儘責的。”
“哎呦，這可太好了。”尹夫人當即喜笑顏開，拍了兩下手。
她四下看了看，而後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同文盈道：“今日及笄禮的要緊人可是張大人的女兒，可這小丫頭都未曾出來見客人，還得需人特意進去瞧她。”
文盈抿了抿唇，這話她可不好隨便接。
尹夫人接著道：“不過我同張家夫人多少還有些交情，不若待姨娘進去瞧瞧？我老家那邊有個說法，這及笄禮的姑娘，就是板上釘釘的婦人，新婚夫人都是受送子娘娘保佑的，去看上一看，能有多子多福的運氣呢。”
文盈覺得這話多少有些扯，但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她也不好意思當眾駁了尹夫人的麵子。
隻是尹夫人仗著自己年長，倒是十分自來熟地挽上文盈的胳膊：“走，我待您瞧瞧去。”
“不、不必了罷。”
文盈拒絕的話剛開口，便被尹夫人一個使勁兒拉了起來。
她覺得自己還是沒能修出大公子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否則旁人怎得敢就這般上手拉她。
甚至說都不用拿大公子來比較，怕是換成桌上尋常的任何一個夫人，這尹夫人都不會這般直接上手拉人。
眾目睽睽之下，文盈又向來是個好性子的人，如若不然她完全可以拿捏著自己的身份來冷臉，左右無人敢招惹她，隻是若她這般，那尹夫人就真的要在眾人麵前丟了臉麵。
文盈側眸看了一眼身側的尹夫人，被她眼裡明晃晃的喜氣與急切晃了神，最後也隻能輕輕歎氣一聲，跟著她往前走。
偏生尹夫人恍若未覺，甚至側眸瞧她：“姨娘怎麼了？”
文盈無奈歎息一聲，一邊跟上她的步調，一邊將自己被她箍住的胳膊抽回：“尹夫人帶路罷，夏日裡還是莫要這般挽著了。”
尹夫人陪著笑，忙點了幾下頭。
卻是在心中暗自嘀咕道，京都之中的大戶果真事多，就是連個妾都這般多的規矩，又忍不住歎，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若非她家男人官做的高，否則一個妾，怕是連腰都挺不直。
待她們前後腳進了張家內院，零零碎碎便瞧見了三四個夫人圍在一起說話，相攜一並走了出來。
走在前麵的似是內院大丫鬟，陪著笑將人請了出來，瞧見了文盈二人，眼神在她們身邊轉了一圈，笑著道：“尹夫人來了，快些裡麵請罷，恕奴婢眼拙，這位夫人是……”
“這位是新陸府家的小夫人，特來瞧瞧咱們二姑娘，沾沾喜氣。”
她話音剛落，便見大丫鬟麵上笑容一僵。
身後的夫人也是一楞，低聲同旁側的人道：“小夫人？這不就是……”
她後麵的話沒說完，但誰都知道，她想說，小夫人，那不就是妾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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