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的事文盈不懂,但看人臉色她還是懂的,如今屋中這幾個人暗潮湧動,都在等著盼著,抓住大公子的漏洞。
不等公子答皇帝的話,先是太子將話語接了來:“依小陸大人所言,那放火的黑衣人腳上長靴是太子妃名下莊子上的織緞錦?”
陸從袛略一挑眉:“太子所言有些偏頗,下官隻說那織錦少見,不似京都之中兵士常用緞麵。”
太子麵色冷凝下來,回身對著皇帝拱手道:“父皇,此前太子妃的綢緞鋪子本想做些新布料,但卻因沒做好,壞了一大批,兒臣原本想著給府中兵衛來做衣裳鞋襪,小陸大人這般說,分明是蓄意引導。”
陸從袛麵色如常,好似未曾將太子所言放在心裡。
皇帝倒是擺擺手:“隨便說說罷了,都是些猜測,本也算不得真,你何必這般較真。”
太子拱了拱手,隻能做他的好兒子,將這話生生咽下去。
而此刻陸世久倒是開了口:“陛下,從袛這孩子自小便做事較真,一但認定心中所想,便是無論對錯也要一條路走到黑,還請陛下莫要怪罪。”
文盈心上一顫,倒是忘卻了身份明晃晃看向相爺。
他這般,不就是在說公子較錯了針真,誤會了太子,但仍舊不願承認?
她手攥的緊了緊,原本她是知道公子同相爺有隔閡,但卻沒想到,當著皇帝的麵,相爺竟也同公子這般生分,知道的是父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麼死敵。
大公子原本麵色無波無瀾,但聽罷相爺這話,麵色陡然陰沉下來:“下官性子如何,怕是唯有陸大人最不了解,何必當著陛下的麵這般惺惺作態。”
“大哥慎言!”陸從璟低聲開了口。
陸從袛冷嗤一聲:“這哪有你說話的份。”
“好了。”皇帝此刻終於慢慢開了口,最後將視線落在了相爺身上,“愛卿這家務事倒是冗雜的很,你為朝廷鞠躬儘瘁,到頭來卻害得你未曾籠絡好孩子們的心,也是朕對不住你。”
陸世久誠惶誠恐地俯身作揖,忙道不敢。
皇帝微微歎氣一聲:“方才你們所說,想來商大人也已悉數記下,至於夏家究竟為何遭此劫難,便要全看大理寺所查。”
一直未曾發一言的商大人此刻拱手應下,皇帝點點頭:“罷了,都去上朝罷,從袛也回去罷,今日給你休沐一日,好好修整一番,好儘力配合大理寺。”
他站起身來,路過陸世久時頓住了腳步:“聽說愛卿家的三子,不日便要成親?”
“是,勞陛下記掛。”
“好好,這是好事,朕也該給份禮才是。”皇帝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幾日你也回去,幫幫你家夫人,畢竟喜事將近,在宮中住著算什麼事?”
陸世久點點頭,儘數拱手應下。
幾人的暗潮湧動隨著皇帝一同離開,隻有陸從袛回身去握文盈的手:“走罷,咱們回家。”
文盈一怔:“現在嗎?”
“陛下既發了話,那咱便回去,沒什麼不妥的。”
文盈訥訥點了點頭,被公子拉著宮外走。
離開的時候倒是給準備了兩頂小餃子,免去了腿腳上的苦,隻是這樣,轎簾一遮,便見不到公子了。
眼前沒有他,文盈心中的無助與害怕便控製不住往上湧,但每生出一會兒,她便暗道自己沒用,再將其狠狠壓下來,終於熬到了宮門口。
杜媽媽還同墨七在馬車旁等著,見他們終於出了來,懸著的心可算是放了下來。
待回了陸府的院中,文盈想了想,還是同公子一起回了屋子。
陸從袛詫異她的主動,有些好笑地看著她:“怎得還粘起人了?”
他伸手還要抱她,但文盈卻先將他拉住。
她壓低聲音:“公子,陛下到底知不知你同他說的話是真是假。”
她這一路上想了很久,什麼織緞錦,大抵是大公子有意說出來誤導的。
夏家跟太子勾結貪汙的事陛下心裡有數,甚至做出了夏家滿門抄斬的決定,若是陛下和太子這父子兩個通過氣,他怎會相信太子會出手去燒一個要滅門的人家,甚至還留下了把柄。
這件事想到這裡,再深的她便想不通了,但她能感覺出來,公子很危險。
陸從袛因她這問話有些意外,但很快心中便蕩起暖意:“無妨,知不知的也無妨,陛下多疑,疑心我,自然也疑心太子、疑心陸世久,這件事商行溯查不出來,最後成為一樁懸案,誰先做出可疑之舉,陛下自然便會去信另一方。”
他拉著文盈坐下,他想了想,再次開口。
“我並非覺得女子不得乾政,你關心我,我心中高興,但我不想叫你摻和進來,即便是為了這種事分半點心,都是不應該。”
他對上文盈的雙眸,眸中含著點點笑意,也是在故作輕鬆。
“畢竟朝廷未曾給你發過俸祿,你何必要去操那個心,知道多了反而無力更多。”
文盈覺得從嗓子向下連著到胸肺,都在泛著淅淅瀝瀝的疼。
公子在朝中,親父親與親弟弟都是對立,即便是三皇子,他在皇帝麵前也不如太子受看中。
她今日方才相通一個道理,如今的皇帝不可能一輩子做皇帝,大公子今日將夏家的事引到了太子身上,那往後隻要是太子得勢,公子便不可能有好日過。
他啊,真的是將身家性命都係在三皇子一人身上了。
“聽話。”陸從袛低聲道,而後慢慢湊近她,對她挑挑眉,“你想同我在一處沐浴也是好的,也省得多燒一盆水。”
文盈聞言頓覺麵上有些燒灼,忙站起身來:“奴婢……能拒絕嗎。”
陸從袛似早就想到她的回答般:“可以,畢竟如今天這般熱,你若是實在害羞,我也擔心同你一同沐浴,再燙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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