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盈因她這話心頭一顫,不知是不是自己方才沒收住聲音,叫夏姑娘把她同大公子的對話給聽了去。
但下一瞬夏嫵念便開了口:“郎君不知,小女子當初也是在鄉野間長大,釣技也很是熟稔,若是文盈姑娘不喜垂釣,大抵是沒掌握要領。”
她貼心地給文盈出著主意,語氣也帶著關切,即便是她心中本意是不想叫文盈在垂釣時一直繞在陸從袛身邊,也沒人能看得出來。
甚至叫陸從袛更加相信自己對她的判斷,側眸看著文盈時,視線就好似再說:你看,夏五並非是你說的那般擅妒之人。
“夏姑娘既有此心,那便麻煩姑娘帶一帶這丫頭。”
陸從袛鬆開了手,掌心撫在她後背上,把她往夏嫵念的方向推了一把。
主子都已經開了口,文盈沒了辦法拒絕,隻能挪動著步子到夏嫵念身邊去:“有勞姑娘了。”
“這說的都是哪裡的話。”
夏嫵念痛快應了一聲,而後伸手接過釣杆,放在了文盈伸手,用著很小的聲音同她道:“日後,咱們都是一家人。”
她聲音小到似乎隻有文盈能聽的清晰,可也不知是文盈的錯覺還是如何,她竟覺得夏姑娘的聲音待著淡淡的威脅與戲謔。
似最後快活日子的倒計時,叫文盈手上沒控製住顫抖一瞬,手上的釣杆險些掉落下去。
但夏嫵念眼疾手快,將釣竿握住,抬手拉上文盈的手背,將釣竿放在她手心:“盈姑娘可要拿住了,釣竿不穩,怎麼能釣上來魚呢。”
分明是再正常不過的話,可由著夏嫵念在她耳邊說起,卻叫文盈有種後背汗毛豎起的感覺。
她睫羽顫了顫,下意識抬頭向大公子那般望去,卻是瞧見他坦然地看向自己這般,似乎很是滿意自己同夏姑娘的和睦相處。
文盈將釣竿握緊了些,聽著安排坐在了小凳上。
她有些理解嫣姐說的那種感覺了,就是再有本事的郎君,在後宅的事上也都是遲鈍的,他瞧不清其中的彎彎繞繞,隻知道回家時,後宅的所有女人都姐姐妹妹親昵在一起,有趣又熱鬨。
她這邊坐定,夏嫵念那邊便也準備了下來,坐在了文盈和陸從袛之間,時不時教文盈動作、同陸從袛說上兩句話。
陸從袛側眸看著認真盯著江麵的文盈,中間的夏嫵念回過頭時,正好同他對是上。
她明晃晃怔了一瞬,而後有露出溫柔的笑來:“郎君可要換個位置?”
說著她便要起身。
“不必麻煩。”陸從袛輕可咳了一聲,隨便將話題轉了開,“方才聽姑娘說,你在鄉下時,需要親自釣魚來吃?”
夏嫵念眸色稍稍暗淡了些,轉過頭來看向江麵,半分真半分假地輕歎了一口氣。
“不瞞郎君,鄉下莊子雖也是夏府的仆從,但一個被攆過去的姨娘和庶女,又能得多少優待?垂釣亦或者是尋野菜,都算是難得的加餐。”
她將自己從前的困苦點到為止,而後笑了笑:“我是不是說的太多了些?擾了郎君的好興致。”
她微微側過頭來,眼底似是有些晶瑩,亮到人心裡去,江麵反起的柔光撒在她麵上,叫她似鍍了層銀般明亮好看。
因這副模樣和遭遇,陸從袛多看了她一眼,但還是透過她,看到了其後文盈,同她對上了視線。
視線交彙時文盈趕忙錯開,陸從袛心裡不悅,便帶了幾分賭氣的意味直接看向夏嫵念去。
“姑娘不介意將自己從前的苦楚講出,在下自也不會不願去聽。”
陸從袛頓了頓:“你我日後也要共結秦晉之好,在下也想對姑娘多了解些。”
饒是故意如此的夏嫵念,在聽見陸從袛這般言語,眼底也有光亮一閃而過。
她將視線回轉過去落在江麵上,隻留下側顏麵對他。
“小娘出府的時候我年歲還小呢,後來大一大便聽說是小娘暗害了家中主母,這才被攆了出去,他們說我血脈不正,也不拿我當正經小姐看。”
說起生母,夏嫵念麵上神色也多了幾分真情:“莊子上的下人都說我是野種,我從來沒往心裡去,是不是夏府的種也不重要,我是我小娘親生的便好了,隻是後來大姐姐不知生了什麼怪病,得要親人的血來做藥引,誰的血都不行,偏生要我的。”
她唇角微微揚起弧度來,轉頭看向陸從袛的時候,略帶俏皮地對他眨了眨眼。
陸從袛隻沉默一瞬便猜到:“是小娘做的文章?”
用她的血,救了嫡出姑娘的命,既叫旁人都知曉了這個養在莊子上的五姑娘,也能證明她的的確確是夏家的親生血脈。
“我小娘很聰明是不是?”
這種事,本就是應該永遠藏匿在心裡的,可偏生她就這般直白說了出來。
“她啊,瞧著我年歲大了,想要我議一門好親事,可養在莊子上的庶女,是許不得好人家的。”
陸從袛因這舐犢情深生了些動容:“小娘現下在何處?姑娘常居於夏府不得隨意出府,但在下可代為探望。”
夏嫵念眼底泛起晶瑩,但卻沒能彙成淚珠,隻在日頭下顯得格外動人。
“她啊,在我入府的時候便走了。”
陸從袛一怔,卻在驚訝後又覺得是情理之中。
他雖同夏夫人隻見過一麵,但卻能看出她並非是善性,不管夏五姑娘的小娘暗害主母這一條到底是不是真的,最後發落了的結果也都是出自夏夫人的手筆。
“我原本在府上學女子女訓、琴棋書畫,每日都在想著日後能嫁一戶好人家,好能將小娘接回來,可小娘在我入府分彆那日便去了,所有人都瞞著我,即便是到現在,他們還以為我知曉呢。”
說了這般沉重的話,夏嫵念卻是看著陸從袛在笑。
“若是小娘在天之靈能瞧見郎君,想來也該安心了。”
陸從袛眉心一動,雖是因她這些過往而觸動,但也讀出了她話中隱藏的意思。
她好像看出來了,他想要同她成親,雖是圖謀夏家這一脈,卻也並不想讓她同夏家太過一條心。
她這是不是在變相表明她的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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