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舞台上表演了一次,宋向文在宋莊小學又增添了一筆對他來講濃墨重彩的一份記憶,他會記得在宋莊小學窘迫的事,也會記得在宋莊小學讓他驕傲的事。他記得二年級的時候,他作為值日生下午放了學不能跟著隊伍一起走,要在教室裡掃地擦黑白排桌子,宋向文成績好,範老師讓他當了組長。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宋向文作為組長,又得是所有值日生裡麵最晚走的,他負責最後的檢查和鎖門。他是著急回家的,程鴻跟他的值日時間不一樣,他值日的時候程鴻在家長接送點那點等著,宋向文得抓緊出去跟他一起回家,他害怕太晚了程鴻他們走了自己得一個人回去,而且他也想早點回家看電視。於是作為組長的他為了早點回家,催促組員不要打鬨的時候什麼活都乾,掃地、排桌子,拎著垃圾桶跑著去倒垃圾,為的就是快點回去。
一個吹著微風的下午,春天,天氣轉暖,最舒服的季節,宋向文他們在教室裡麵做值日,哪怕他們再趕,昨晚的時候也還是整個學校不剩幾個人了。宋向文鎖了教室的門,把鑰匙按照範老師說的放在窗台上準備趕緊回家。春天的風,怪就怪在太舒服了,輕輕擦過宋向文腮幫子的時候,把宋向文的尿意喚醒了,突如其來的感覺差點讓宋向文直接尿褲子裡麵,幸虧他使勁一用力,狠狠的憋住了。就隻能去操場那邊的廁所了,宋向文小步子往廁所走,走到二年級教室那排房子的東牆外,宋向文看到了一個垃圾桶,是宋莊小學特有的可愛類型的,那個垃圾桶是一個小鴨子的,小鴨子長大了嘴巴作為垃圾桶的開口。垃圾桶並不高,也就是到宋向文的腰,比肚臍矮一點點,宋向文本來無暇觀察垃圾桶,他得去上廁所。但是尿意又噌的一下刺激了他,他立馬站定用力憋回去,一個念頭隨之而來,尿垃圾桶裡麵,可以不可以?
宋向文四處張望了一下,確實沒有人,整個學校都沒人了,那一刻的宋莊小學是屬於宋向文的。於是他解開校褲上的帶子,朝著垃圾桶裡麵就撒,彆說,比在廁所刺激。正當他舒服著的時候,一個人影從四年級那邊的教室拐出來,也可能是五年級,不管幾年級都比宋向文大,而且還是個女生。宋向文慌了,自己剛開始,還沒到一半呢,按照把自己憋成這個樣子來看,怎麼說也得一分鐘才能解決完,女生還在向著自己這邊走過來,粉色的雙肩背包,沒戴眼鏡,走路的時候眼睛目視前方,正是宋向文所在的方向。距離自己也就五十米的距離了,宋向文用力撒,把全身的力氣集中起來,在心裡麵數著,幾秒鐘之後,也不管尿沒尿完,使勁的憋回去,後退兩步自然的提上褲子,一定不能讓女生知道自己這是在提褲子。所以宋向文提褲子之前先跺了跺腳,咳嗽兩聲,才慢慢地提上來。終於萬事大吉了,還好沒被發現,宋向文準備趁著女生來之前趕緊走,彆讓她過來看到自己真的在乾什麼,正當宋向文要轉身離開的時候,他瞥了一眼垃圾桶的地上。
宋向文忘了,這種垃圾桶沒有底,這樣的垃圾桶,是直接放在地上的,垃圾滿了就把垃圾桶拎起來,裡麵的垃圾在底下堆起來一小堆,用大袋子裝起來,其實不能算是嚴格意義的垃圾桶,就是個罩子,不算個桶。宋向文急著上廁所,給忘了,現在,宋向文尿進去的正在從垃圾桶下麵流出來,像一條小溪流,流到了路上。宋向文那一刻真的切身的體會到什麼叫做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但是真的不可能有那麼大的地縫。在宋向文腦瓜子嗡嗡的時候,女生走近了,雙目朝前看,宋向文跑不開的,宋向文害怕她真的知道了自己在撒尿,而且把自己帶到老師的辦公室,最主要的是太丟人了。宋向文不敢跟她眼神對視,萬不得已,他想到了一個好辦法,他扶著垃圾桶,低著頭彎著腰看著自己撒尿的小溪流,滿臉疑惑的表情,嘴上還說“這是怎麼了,哪裡來的水啊。”他怕女生沒聽見,在女生靠近的時候又說了一遍,他斜著眼睛,看到女生歪頭看了一眼,然後就平靜的轉過頭去,繼續向前走,宋向文才徹徹底底的鬆了一口氣。
在這個小學三年了,宋向文囧了很多次,從蜈蚣消失在桌洞裡,到在小樹林裡麵撒尿被李坤一嗓子吸引全操場的目光,再到在垃圾桶裡撒尿差點被發現,宋向文小學就發現自己有的時候確實運氣不好,不至於說造成什麼大的損失,但是確實煩人,挺折磨自己心態的。
過了六一兒童節,宋莊小學的暑假也迎來了倒計時,宋向文早就把自己要轉學的事情給忘了,自己這段時間比誰都忙,他沒工夫為了一個不確定的事情費心思。這一個月,過得並無二樣,說有點不同也是有的,過完了兒童節,王老師沒回班級。隔壁二班的班主任說王老師家裡有點事情,就先回去了,這屬於正常事情,老師也是人,家裡肯定也有這樣那樣的事等著處理。但是王老師倒是很少回來了,偶爾回來幾次,有女生問她,王老師就說她的身體不好,在家裡養養身體,有時候也去醫院看看。宋向文覺得王老師不是單純的肚子疼了,肚子疼不可能疼這麼久,從接手自己班級開始王老師就經常捂著肚子,到現在了反而看上去嚴重了。王老師說她沒事,學校裡著急的事情她可以第一時間回來,女生們猜測王老師得了什麼病,傳來傳去傳成了王老師懷孕了,也有的人說王老師心臟不好,還有的說王老師肚子裡麵有瘤子,說什麼的都有。這並不影響宋向文他們放暑假,孩子們是喜歡放假的,兩個月的暑假,每天都可以睡懶覺,還能在村子裡麵跟著夥伴們自由探索。宋向文已經不玩滑板了,程鴻沒有滑板,他跟孫奧玩的時候程鴻就不出門,他們也覺得沒什麼意思。宋飛揚搬家了,他們三個人沒有四個人有意思,連分組的時候都隻能有人單人成組了,他們迫切的需要一個新的朋友加入他們這個團體。而作為新成員在暑假暫時加入他們的,是在東河邊開雞場的童童。童童比宋向文要大,甚至比程鴻還大,他跟程鴻的姐姐程飛年齡差不多,比宋向文高一個頭,說話娘裡娘氣的,宋向文感覺他說話的腔調就跟街上乘涼的婦女差不多。
宋向文沒怎麼跟他打過交道,除了許久之前跟他在小橋邊找過老茶,再就是在宋向文家門口的時候。宋向文的兩個表哥劉立傑和劉立明家裡很多圓卡片,上麵印著各種各樣的漫畫人物,奧特曼、鎧甲,劉立傑家開小賣部,他家裡更多,一大兜子。宋向文去姥姥家的時候,劉立傑就會送給宋向文很多,每次去都送,宋向文家裡就有不少。在他們三個人裡,宋向文的園卡是最多的,於是他經常帶出來跟程鴻和孫奧玩。童童騎著自行車經過,看到了程鴻,他跟宋向文不熟,跟程鴻卻熟,就一起玩,玩的時候就一直說可羨慕宋向文有這麼多,誇宋向文可會玩了打的比誰都好,說的宋向文一愣一愣的心裡麵樂開了花。他就徹底放開了,玩的時候笑得可燦爛,但是童童走的時候,他哭的就很難看了。騎著自行車來的童童,長得比宋向文高大的多,力氣也比他大,他問宋向文送他點行不行,宋向文想著送他十幾張沒什麼問題,反正自己不少,就說讓他自己挑幾張拿著。童童就不是挑幾張了,拿了一摞直接上自行車走了,蹬得真快,腳蹬子都出重影了,宋向文就哭,問程鴻他家在哪裡他要讓爸爸去給他要回來,程鴻說他不知道,他就知道是在雞場那邊,宋向文一聽到程鴻不知道,他的牌拿不回來,哭的更厲害了,把奶奶哭出來了,把他帶回了家。
宋向文不喜歡童童,童童帶著他們玩的時候他就玩自己的,也不跟他多說話,他討厭一個人的時候不會寫在臉上,他不喜歡,但是他不攔著彆人喜歡,他不在背後說人的壞話。童童家住在河邊的雞場,一個大的雞場,好幾戶人家,都是養雞為生的,雞場距離居民住宅有一段路的距離,宋向文他們要去他家的話需要穿過一片田野。進了雞場大門,還要從一條大黑狗麵前走過去,大黑狗關在籠子裡,麵朝著大門口,用來看雞場的大門,宋向文他們進門的時候,狗就從籠子裡麵向外衝撞,還發出來一陣陣的吠叫,嚇得他們幾個孩子每次都是貼著狗籠子對麵的牆壁,一步一步小步子慢慢挪過去,生怕狗一生氣把籠子撞壞了出來咬自己。宋向文是最害怕的,他剛在上學期被家裡的小狗咬,小狗都這麼大的威力,這種大狗可不得把他咬死。
雞場裡麵有幾排房子是荒廢的,就放一點雜物,什麼都沒有,童童家旁邊的一排房子裡麵還有一個水泥水池子,原來是雞舍的水槽,現在被他用來放河裡麵抓上來的魚和蚌。他家所在的雞場也靠著河,跟二姑家的一樣,從河裡麵抽水用。家裡一共就三間房子,一間他自己的房間,一間廚房,一間他爸媽睡的地方,雞舍就緊靠著他們家住的地方。他家裡的雞場好像更加專業,進雞舍的時候還要消毒,雞舍的門用塑料薄膜包了好幾層,他從來不讓宋向文他們進去,說雞怕不乾淨,進去了容易給雞感染上病毒。年初禽流感的時候,他家的雞也全都被處理了,但是家裡養雞很多年了,也知道春天是這幾年的禽流感高發期,就養了不多,所以損失有但是也並不是很大,在禽流感過去之後,就又把雞舍消了毒養了新的小雞仔。
宋向文那個時候是很喜歡他家住著的地方的,緊緊的靠著小河,那個時候的小河,河道還沒有整改,河底高低不平,有的地方河底還是水泥。劉二姐原來跟宋向文講過,他們這條河在好幾年之前是宋莊大集,就在河溝子裡麵趕集,那時候還不通水,所以修了水泥地,後來通水了,就不在這裡趕集了。夏天的時候,小橋那邊的鐵閘門會關上,把水攔在小橋的南邊。童童家住在小橋的北邊二百米左右的位置,從家裡出來上一個小坡就到了河邊的土路上,距離小河非常近。夏天的時候因為南邊攔著了水,隻有少量的水從閘門的縫隙裡麵鑽出來,小橋北邊的河道裸露出來河底,長滿了綠油油的草,而且高低不平,像是一個縮小版本的草原,高低起伏,這裡一片水窪,那裡一條小溪流。
這種場景是難以描繪的,從河岸的下坡跑下去,踩到河底裸露出來長滿草的高地,四麵都是綠色,耳邊是水流潺潺的聲音,嘩啦啦,風沿著河底吹過去,草動,草葉子隨著風搖擺,從宋向文的腳腕上刮過去,腳腕癢癢的,宋向文低下身子抓一抓,看到了草叢裡麵蹦著的螞蚱。左邊,是一個小水窪,童童說很深,他們下去都踩不到水底,他說這裡麵有黑魚,是一種吃肉的淡水魚,宋向文隻遠遠的在小橋上見過。另一邊是一條小水流,也就兩米寬,水流速度不快,但也在流動,水深也就十五二十厘米左右,夏天穿著涼鞋,踩在水流裡麵,涼絲絲的喝水沿著腳踝過去,衝的腳很舒服。宋向文喜歡逆著水流走,河底的泥沙被水衝乾淨了,隻有一些小小的鵝卵石鋪著一層,踩在上麵不硌腳,逆流而上需要用一點點力氣,清澈見底的小溪流能看到順流而下的小魚苗,陽光穿透水底,照在它們身上,鱗片反射出來五顏六色的光,稍微靠近它們,便會突然遊走,消失不見。河岸兩邊種著楊樹、柳樹,從河岸上投射下來蔭涼,宋向文走在蔭涼裡麵,鳥會落到河灘上找東西吃,樹上的知了吱吱叫,青草隨著風搖,樹葉也搖動,影子也隨著樹葉的晃動而變換,在草地上畫著一幅幅畫,轉瞬即逝,不待人仔細觀察。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宋向文一個暑假,很多次和程鴻孫奧一起,跟著童童去河裡麵捉魚,童童是他們幾個人裡麵最大的,童童的母親也在他們拎著水桶和網去河裡的時候跟他說要保護好三個孩子的安全。宋向文不敢去深的地方,他隻敢在水淺的溪流裡來回踱步,感受水劃過腳腕的感覺,溜達沒一會兒,腳就被水衝的乾乾淨淨的,腳趾甲裡麵的泥垢也沒有了。童童帶著網,也站在溪流裡,撐著網,逆流而行,走一段就把網拿出來,順流而下的小魚就進了網裡麵,被他倒進桶裡。
河裡麵魚是很多了,他走了幾次,桶裡麵就密密麻麻的了,這些魚已經足夠他們分的了,宋向文帶回家就是找一個水桶養著,這些河裡麵的魚不好養活,養幾天就死了,帶回家太多也沒什麼意義。小魚抓的差不多了,他們就去小橋那邊抓大一點的,小橋那邊有一個水坑,旁邊是一個水泥板子,這個水泥板子是村子裡麵的人在河邊洗衣服的地方。水坑裡麵水深將近一米,宋向文不敢下去,孫奧也不敢,程鴻和童童兩個人攙扶著下了水,把褲子卷到大腿根,伸手在石頭縫裡麵摸索。
捉了一個暑假,養了一個暑假,在開學的時候,還是一隻不剩,都死的差不多了,隻能當成個娛樂。宋向文還不知道,開學的時候,他會去另一個地方學習,他還以為,他繼續回到宋莊小學,他還沒有跟同學們說聲再見。
喜歡故人隨風而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