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楓山鬨得雞飛狗跳,不可開交,蒼梧殿內亦是針鋒相對,暗流洶湧。
伏青骨察覺白虺借法,警告道:“彆鬨得太過分,這畢竟是在彆人的地盤上。”
過了許久,那頭才傳來回應,“知道了。”
這次可不是他鬨的。
這四腳蛇根本沒聽進去,伏青骨不由得歎氣。
殿內眾人齊齊望向她,她微怔,清了清嗓對眾人道:“你們繼續。”
素月對席玉問道:“道微師兄當年分明是走火入魔,爆體而亡,難道還有另有內情?”
席玉看向伏青骨,問道:“當年為追擊凶獸,戰死隕落的靈曄仙尊,今日不也在此?”
眾人的目光,再次齊聚伏青骨身上。
這還是首次將公開談論她的真實身份,倒令伏青骨有些新奇。
她望向淩霄,目光審視,這淩霄總不能是第二個封元虛吧?
幾人的視線,又隨她移到淩霄身上。
夙重見淩霄表情隱忍,沉聲問道:“師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淩霄沒有回答,他死盯著席玉,略帶壓迫道:“說說你所知道的真相。”
“推來阻去,有完沒完?”夙重一拍桌子,忍不住冒火,“此處都沒有外人,你們又何必賣關子?”
轉來轉去,他還沒成仙,眼珠子先飛升了。
席玉也不再兜圈子,直接道出驚人之內情,“據我所知,道微並非走火入魔,他本就是魔,因此也就沒有走火入魔、爆體而亡之說。”
“魔?怎麼可能!”夙重豁然起身,“道微師兄與我們一同長大,他是不是魔,我們豈會看不出來?”
“對,魔修可扮作人一時,卻不能扮作人一世,所以他被淩霄掌門發現了。”
席玉對淩霄問道:“所以,淩霄掌門,道微究竟是怎麼死的,你可以告訴我們了嗎?”
素月想起道微幾次‘走火入魔’之時,阻止他發狂的都是淩霄。
道微的死因,也是他公布的,無人懷疑。
她握住木椅的手微微一顫,驚疑不定地望向淩霄,“掌門師兄?難道是你……”
淩霄承認道:“沒錯,道微是我殺的。”
夙重與素月神色幾變。
淩霄神色平靜,聲音漠然,“稱他死於走火入魔,給他留幾分顏麵,已經算是全了這些年的同門情誼。”
淩霄輕描淡寫地語氣,落在素月與夙重耳中,卻猶如晴天霹靂,令二人四肢發木,背脊發麻。
回想當年,師兄妹四人相處之種種,可謂不是手足,勝似手足。
尤其是道微和淩霄,他們不僅是師兄弟,更是知己、至交。
可如今卻告訴他們,道微死於淩霄之手,這一時讓二人難以置信,亦難以接受。
伏青骨咂舌,她總以為魔起雷澤,卻不想其勢力,竟早已探入各大仙門。
“他真是魔?”夙重依舊不敢相信,“他自小便拜入師門,若真是魔,師父為何沒有發現?”
伏青骨想起柯亭,對淩霄問道:“他可是用了奪舍之法?”
淩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隨後說道:“沒錯。”
“難怪。”伏青骨繼續道:“被妖魔奪舍之人,氣息、修為,看起來與從前無異,讓人很難察覺。”
淩霄對素月、夙重說道:“道微在拜入劍閣之前,便已被妖魔奪舍。他在劍閣潛伏這麼多年,與你我交好,不過是為了謀求掌門之位,將千仞山收歸與魔族麾下。”
夙重問道:“他欲如何謀得?”
“不都說了麼?”伏青骨盯著淩霄的腦門兒,“奪舍。”
夙重頓時倒吸一口氣,素月則一直沉默。
“一個鑄劍師,一個天生劍胎,孰優孰劣顯而易見。”
席玉回想淩霄一劍斬斷天和之角,眼中閃過羨慕。
他繼續道:“況且,那時淩霄劍尊已接任掌門,一旦他奪舍成功,不僅能得其仙體,還能不費吹灰之力地將劍閣收入囊中,可謂兵不血刃,一舉兩得。”
伏青骨轉頭,對席玉問道:“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席玉看向素月,“碎龍骨。”
素月愕然抬頭,怔怔地盯著他。
席玉繼續說道:“碎龍骨是一柄魔劍,想要鑄成魔劍,除魔龍之骨外,還有兩樣重要的東西,那便是純陽之血與天魔之血。”
純陽之血,便是至陽日所生男童之血,天魔之血便是天生魔胎,所孕育之魔族之血。
素月喃喃道:“難怪,有段日子,他時常往返炎州,回來之時,身上還總帶著血腥之氣。”
當時劍閣與炎州不和,他以斬妖除魔為借口,他們根本無人起疑。
席玉說道:“這等陰邪狠毒之鑄劍功法,絕不會出自正道仙門,所以我在見到碎龍骨之時,便懷疑道微絕非常人。”
說著,他對淩霄一笑,“因此在得知道微已死,又知其死因為走火入魔後,這份懷疑便轉移到了淩霄掌門身上。”
素月道:“你囑咐我,讓我彆再查炎州之事,也是因為這個。”
席玉點頭,“誰知道,淩霄掌門還是不是淩霄掌門本身呢?”
一句話,說得眾人毛骨悚然,夙重與素月兩張臉皮繃得死緊。
淩霄露出森冷白牙,咧嘴道:“那你可要試試看?”
在淩霄暴起將狐狸打成死狐狸前,伏青骨替淩霄澄清道:“他是淩霄無疑。”
魔修奪舍後,雖得寄主肉身與修為,修的卻仍舊是魔道。因與正道之修行方法不同,往往在奪舍後,肉身之修為會停滯不前,甚至會因為功法相克而逐漸衰退。
淩霄如今之修為,能一招擊退天和,對付道微自不在話下,被奪舍之可能微乎其微,退一萬步而言,即便被設法奪舍,也無法修至如今的境界。
何況,若他真被奪舍,成為魔修,大可在為她療傷之時,便毀她元嬰,要她性命,又何必耗費自己的靈力真元。
席玉既打算與他合作,想必也早已查明,拋出此事,應當是想試探師兄妹三人之態度。
素月與夙重,顯然對淩霄十分信任,即便一時難以接受道微是魔所化,對淩霄卻並無懷疑與提防。
淩霄對伏青骨道:“彆以為你為我說話,賠償的事便算了。”
伏青骨嗤笑,“不是早已經算了麼?”
夙重咳嗽一聲,將話頭拉回來,對席玉問道:“你揭開道微師兄之事,與你知情不報又有何乾係?”
“都說劍閣上下狹義正直,又極為護短好戰,可身為劍閣掌門,即便被自小一起長大的同門背叛,被魔修欺騙,知道其殘殺無辜,卻依舊裝聾作啞,粉飾太平。”
席玉狐狸眼露出嘲諷之色,“我不過是想看看,當火落到自己腳背上之時,淩霄掌門會不會依舊無動於衷,千仞山還能不能獨善其身。”
可就像在藥王穀之時一樣,他最終還是來了,幫忙克敵,救之於危難。
這狐狸,心上窟窿眼雖然多,心尖兒卻是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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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黃與雲述大戰幾百回合,皆是精疲力儘,晚楓山好好的一片楓林,已被毀得無法入眼。
白藏暈暈乎乎地爬起來,看到眼前景象,不由得眼前一黑。
“住手!”他的楓林,他的洞府!
他對白虺埋怨道:“白師兄,你怎麼不拉著點!”
白虺正看得興致勃勃。
火都是他拱起來的,還指望他拉?
拉什麼?他巴不得看這軟腳蝦挨揍!
就是這小黃也太沒用了點,這人都被他打得隻剩半條命了,怎麼還降服不了?
白藏見他指望不上,隻有對小黃發令道:“小黃,回來!”
小黃一巴掌將雲述拍飛後,幾個跳躍便回到了白藏身邊。
雲述撞在一棵楓樹上,手中電紋閃了閃,化成幾縷煙絲消散了。
躺了這些年,還是第一次打這麼多架。
他摔在地上,喘著粗氣,眼前發白,丹府靈力耗儘,渾身又疼又軟,累得連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
白藏點著小黃的腦袋教訓道:“你才放出來,又闖禍,還想再關禁閉是不是!”
小黃張嘴朝他手指咬去,咬了幾次沒咬到,反而挨了兩巴掌。
白虺圍著小黃打轉,對白藏問道:“靈識還未恢複?”
白藏摸了摸小黃的腦袋,“靈識已重新凝聚,隻是還不太穩固,再養些日子應該就會好了。”
白虺在小黃屁股上拍了一把,罵道:“真沒用!”
小黃氣得掉頭朝他咬去。
白虺順勢將靈力注入其靈台,它立即順服地趴在了地上,眼神頓時清澈不少。
一隻破貓,他還收拾不了了?
白虺冷哼一聲,將一縷龍識探入小黃靈台,助其穩固靈識,再以靈力為其衝破受傷之經脈,為其洗伐陳傷舊疾。
幾個來回後,小黃額間浮起一個契印,白藏見狀,連忙催動靈契。
“小黃!”他以神識呼喚小黃的名字。
喚了十幾次,腦海中終於響起了那道久違的聲音。
“叫魂啊!都說了,老子叫黃霸天!”
“小黃!你終於醒了!”白藏萬分激動。
“老子早就醒了。”隻是因為靈識太弱,無法衝破封印罷了。
白虺見一人一虎癡情對望,便知道其靈識已完全恢複,隨後撤回了龍識與靈力。
“如何?”
“好了。”白藏將小黃化做黃皮貓揣在懷裡,對白虺感激道:“多謝白師兄。”
白虺伸手將黃皮貓拎起來甩了甩,教訓道:“好好修煉,彆成天就知道偷雞,沒出息。”
“誰偷雞了!”小黃一邊掙紮,一邊對白藏罵道:“是不是你告訴他的?怎麼什麼都往外說!也不嫌丟人!”
白藏從未覺得小黃罵聲這般悅耳,一個勁兒地咧嘴笑。
白虺嫌棄道:“連個軟腳蝦都打不過,當心小白不要你,改收蓬萊那隻白虎,叫你自己哭去。”
嘎?什麼白虎?
小黃轉頭與小白傻傻對視。
白藏目光躲閃,瞪了白虺一眼,將小黃奪過來按在懷裡,從頭擼到尾。
“嗬嗬,白師兄開玩笑的。”
“好你個白二十三,你居然在外麵勾搭彆的老虎!老子看你是不想活了!”
“哎喲!鬆開鬆開,彆抓臉,痛死了!”
小黃貓爪亂舞,白藏臉上又喜添幾道血痕。
鬨夠了,兩人一貓,去找雲述,卻見他躺在一棵樹下挺屍。
白藏擔憂道:“該不會被打死了吧?”
“死不了。”白虺冷哼,“要死早死了。”
白虺上前踢了踢雲述的腳,說道:“起來,彆裝死。”
雲述眉頭微微一皺,睜開兩隻腫泡眼,卻將白虺和白藏給嚇了一跳。
這、這是……
白虺扒開他的腫眼皮一看,“果然是血瞳。”
“魔修?”白藏立即警惕起來。
“不是魔修,是跟那死孔雀一樣,被人種了魔種。”如果不是將人打得半死,耗儘其靈力,還真不容易被發覺。
白虺將靈力粗暴地灌入雲述靈台,再順其靈脈,探入丹府,卻沒發現魔種的存在。
怪了,究竟藏在何處?
他腦中忽然靈光一閃,隨後分出一縷神識,探入其識海,果然探到一絲魔氣。
白虺對白藏囑咐:“小白,幫我護法。”
“這太危險了。”白藏阻止道:“不如先告訴伏師姐,讓她處置。”
隨意闖入他人識海,稍有不慎,便會被困在其中。
“放心,沒事的,你還信不過我?”不等白藏阻止,白虺神識已侵入雲述識海。
白藏歎氣,隻好認命替他護法。
小黃見四腳蛇入定,從白藏懷裡跳到了白虺頭頂,然後使勁踩了踩。
“哈哈,老子終於可以把這四腳蛇踩在腳下了!”
“他醒了若是要揍你,我可攔不住。”
“隻要你不說,誰會知道……”
白虺察覺小黃在太歲頭上動土,暫且忍下了,等出去後再收拾。
他落入雲述識海,隻見天地皆白,不著一物。
這軟腳蝦難不成是個白癡?怎麼識海內什麼都沒有?
一股寒氣吹來,白虺打了個寒顫,緊接著無數雪花飄落眼前,他才發現,自己原來竟身處茫茫雪原之中。
這是哪兒?
他環顧四周,在雪原之中,發現一個小黑點,飛過去一看,竟是一個小孩兒。
小孩眉目凝雪,麵上也覆著一層白霜,白虺打量一番,從其眉目依稀辨認出,正是雲述那家夥。
這是他小時候的記憶?
這冰天雪地的,沒被凍死,後來還能入雷澤,必是有人相救。
白虺坐在一旁守株待兔,沒過多久,果然聽見一陣腳步聲,踩著雪“嘎吱嘎吱”朝這邊走來。
他眯眼望去,隻見一道紫色身影,自茫茫雪霧之中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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