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白藏絆腳,伏青骨與雲述很快便將二人甩在了身後。
前方有一處景台,她放緩了腳步,與雲述一同步入其中。
四周無人,雲述再次跪地拜見,“弟子雲述,叩見師父。”
伏青骨讓小白拖住四腳蛇,便是為同他單獨敘話,以試探其為人,順道打聽打聽紫霄雷府之局勢。
她沒讓雲述立即起來,問道:“你是如何找到此處的?”
“弟子無意中得知師父消息,又聽聞封元虛命十二掌罰使外出追捕叛徒,便猜到他所追捕之人是師父,因此暗中跟著十二掌罰使,來到此地。”
他眼眶發紅,神情激動。
“沒想到真見到了師父。”他俯身再拜,“師父,徒兒來遲了。”
十二掌罰使離開雷澤後,分頭追捕綠髓之蹤跡。
天和警覺,雲述怕被發現,不敢跟著他,便選了十一、十二兩名掌罰使,跟隨他們去了武陵境,又輾轉至並州。
等他入千仞山境內之時,正碰上天和戰敗逃走,他便趕忙跑來千仞山。
誰知千仞山戒嚴,各處山門被封禁,他根本無法入內,隻得在外頭等。
等到今晨山門一開,立即前來請劍閣弟子放行,入山找人。卻因怕暴露自己和師父身份,惹來麻煩,不好說明,被劍閣弟子攔在山門外。
他本已做好闖山門之準備,不管能不能闖進去,隻要鬨出動靜,讓師父知曉,她定會前來相見。
沒想到,還沒動手便遇上了師父,真是老天爺開眼。
相較於雲述的熱切,伏青骨便顯得冷淡許多,“封元虛可知你來找我?”
雲述有些失落,卻很快打起精神,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答道:“離開時不知,此時應當已經知曉了。”
伏青骨知曉他對靈曄之心思,見他這般殷勤,難免有些不自在,便不著聲色地挪開腳步,肅然問道:“這些年,紫霄雷府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怎會淪落到與魔為伍?”
雲述慚愧,“徒兒隻知大概,並不知詳情。”
自師父‘隕落’後,他隻覺天崩地裂,日月無光,一直活得渾渾噩噩,猶如行屍走肉,哪有閒心理事?
他也不在意紫霄雷府內鬥,也不在意權勢之變更,所以並不知其溝壑。
知道一點是一點。
伏青骨命令道:“那就將你知道的,統統告訴我。”
雲述不敢違命,將自己所知之事,如實上稟。
當年,靈曄隕落過後,封元虛以受傷為由,閉關修煉,將紫霄雷府諸事,都交給了九淵打理。
九淵與銀厝峰本就不和。
他在掌權之後,先借鐘遇追查靈曄死因為借口,汙蔑他與眾師兄弟叛離宗門,上告封元虛。
封元虛下令,將鐘遇打入雷池,餘‘同謀’收繳令牌,罰入紫霄雷府下屬四派為奴。
過後,九淵以宗門開支過大,財力不足為由,將銀厝峰之錢財和靈曄之靈器搶奪一空,並把他打成重傷,一直纏綿病榻。
若非訾藐求楚綰一出手救治,他仍是一個廢人。
因九淵行事太過,訾藐告到封元虛閉關之洞府外。
封元虛動怒,懲戒了九淵,又任命訾藐為峰主,才勉強穩住局麵。
可銀厝峰之地位一落千丈,再不複當初輝煌,取而代之的是九淵所領之正陽峰。
九淵在雷澤作威作福,風頭一時無兩,時常上門對他與訾藐進行羞辱。
直到巫危行毫無征兆地得到封元虛重用。
那時,巫危行被提拔為無極峰峰主,並受封為仙尊,地位直接壓過了九淵。
九淵忙著對付他,顧不上銀厝峰,他們這才暫時得以安寧。
後來,九淵作死自請去藥王穀,結果被人廢了修為,淪為廢人,也算因果報應。
伏青骨問道:“巫危行與你們關係如何?”
雲述道:“除與謫戌仙尊有關之事外,基本很少往來。”
“那你對他又知道多少?”
“巫危行原本常年蟄居於無極峰,為謫戌仙尊療傷,除封元虛傳召,很少外出。”
“幽人宮呢?”
“幽人宮子弟,也鮮少出入雷澤。可自從巫危行被封為仙尊,掌管無極峰過後,門內眾弟子與幽人宮便來往得勤了。尤其是那……”
雲述語氣一頓,臉上閃過一絲厭惡。
伏青骨了然,“柯亭?”
“嗯。”雲述想起柯亭的屍首,是由訾藐從藥王穀帶回來的,後知後覺道:“原來是師父收拾了他和九淵。”
難怪訾藐自藥王穀回來後,說起此事,他不過隨口一問,她便那般慌張。
原來是早就見過師父,不想讓他知道師父的消息和行蹤。
鐘遇也知道,還有楚綰一,甚至是柯亭,他們一個個都知道,卻唯獨瞞著自己。
連師父……師父待他這般冷淡,是不是不想見他?
“你很憎惡柯亭?”伏青骨的問話令他回神。
雲述點頭答道:“此人跟九淵一樣,都是貪得無厭之徒,曾三番四次入銀厝峰盜取師父寶物。隻可惜最後,被九淵捷足先登,什麼也沒得到。”
他神色譏諷,“真是天道好循環,教他死在師父手中。這等奸邪無恥之輩,死不足惜。”
柯亭和九淵,一個死一個廢,真是大快人心。
師父也算是為他報仇了。
伏青骨卻道:“他沒死,讓巫危行給救了。”
“那他可真是命大。”雲述有些不甘,隨後驚訝問道:“師父你又遇上他了?”
“不僅他,還有巫危行。”
伏青骨將武陵境遭遇襲擊之事告訴給雲述,然後打探道:“依你之言,巫危行頗受封元虛重用,為何又陽奉陰違,對我透露封元虛之行動,替我隱瞞行蹤?他與封元虛之間的關係,究竟如何?”
聽聞伏青骨受襲,雲述恨不得將那柯亭挫骨揚灰,可說到巫危行與封元虛之關係,他便不甚清楚了。
“多半是表麵恭順,實則不服。”雲述猜測,又由此發省,對伏青骨提醒道:“隻是此人不可輕信,師父千萬當心。”
伏青骨眉頭微微一揚,“怎麼說?”
“此次我出雷澤,發現宗門所轄四派,除他自己的幽人宮之外,其餘三派皆已被巫危行接手。”
雲述沉眉道:“當初黑岩山便是為他所滅,後來的羅刹洞亦為他親手創建,此人手段了得,修為難測。如今他對封元虛陽奉陰違,卻又縱容柯亭來尋你麻煩,定然有所圖謀,沒安好心。”
“我知道了。”話問得差不多了,伏青骨朝他抬了抬手,免禮道:“彆跪著了,起來吧。”
跪這麼久都沒吱聲,足見靈曄在其心中,還立有餘威,過後應當能為己所用。
“謝師父。”雲述正要起身,卻因膝下不平,跪得腿腳發麻,身子一斜,朝伏青骨撲了過去。
忽然,一股大力自他後領傳來,緊接著身子一輕,他立時飛了出去,摔在一人身上。
“哎喲,當心!”白藏兩人抓住。
還好他平日裡馬步沒少紮,下盤穩當,否則定會被砸得趴下。
“誰!”雲述站穩後一看,怒道:“又是你。”
白虺刀眼一掃,“怎麼,你是沒吃飯,還是沒長眼,就知道往人身上撲?”
他看向伏青骨,“你也是,腳下生釘子了,不知道躲?”
伏青骨眉毛一挑,這四腳蛇是要倒反天罡?
白藏咋舌,這白師兄近來脾氣大得很,一路差點給他皮給抽鬆,眼下連他師姐都敢罵,一看就是欠收拾了。
伏青骨還沒開口辯白,雲述搶先指著白虺喝道:“你是誰,竟敢這般同她說話!”
“這是白師兄。”白藏低聲勸道:“他渾,你可彆惹他。”
他剛說完,白虺的眼刀就殺到了,白藏立即跳開兩步,離身旁這引火柴遠點。
白虺可不管這往人身上撲的軟腳蝦是不是靈曄的徒弟,還想上前教訓,卻被伏青骨製止。
“此處不是你可以隨意撒野的地方。”
“你護著他?”
“是製止你闖禍。”伏青骨指了指上空護山陣,然後看向雲述,對他介紹道:“這是我的契獸白龍,有些護主,你彆在意。”
契獸?那便不過是個妖獸,確實不用跟它一般見識。
雲述‘大度’道:“仙友放心,我並未放在心上。”
他與師父重逢,不好拂她臉麵,這孽畜大不了私底下再教訓。
伏青骨見他麵上誠懇,目光卻飄忽不定,便知這個弟子有些城府,心頭多留了個心眼。
她對白藏介紹道:“二十三,這是紫霄雷府的雲述仙君。”
白藏微驚,此人竟是雲述,他稱伏師姐‘師父’,那伏師姐不就是……白藏雖猜想伏青骨是紫霄雷府之人,且地位不低,卻不敢往那人身上想。
難怪,自從武陵境相遇後,便覺其不凡,難怪她會他們劍閣虛指。
原來早有淵源。
白藏心頭對伏青骨不由得又親近了幾分。
“原來是雲述仙君,失敬失敬。”他忽然覺悟,自己喚伏青骨師姐,那豈不就比這雲述高了輩分,頓時有種占了人便宜的爽快之感,再看雲述,竟也順眼了幾分。
他自我介紹道:“在下白藏,劍閣十二峰夙重劍尊座下弟子。”
雲述見他與師父親近,表情也友善不少,“方才多有得罪,還請見諒。”
白藏擺擺手,“小事,小事。”
兩人頗為和樂,白虺卻是要氣炸了,這胳膊肘往外拐的貨,就該讓他被魔元給炸飛。
白藏察覺他的視線,笑容一斂,立即同雲述分開,來到伏青骨麵前,正色道:“伏師姐,掌門和席玉仙君等著和你商議要事,咱們趕緊去吧,彆耽擱了。”
伏青骨應道:“走吧。”
幾人遂往十二峰而去。
白藏怕了白虺的魔掌,閃到前頭領路,伏青骨跟在他身後,白虺與雲述自然便落在了後頭。
伏青骨回頭看向白虺,以神識對他道:“你替我盯著他。”
其實不用她提醒,白虺也會這麼做,這人對妖道一看便沒安好心,兩隻眼珠子巴不得粘在妖道身上。
可他嘴上卻陰陽怪氣道:“你不是護著麼,讓我盯著乾什麼,不怕我打他了?”
“他身上帶傷,修為不算高深,卻能安然抵達千仞山,實在蹊蹺,我懷疑他身上有貓膩。”
“不是弟子嗎,怎麼這會兒又懷疑上了?”
“……”伏青骨耐心告罄,“你是不是皮癢欠抽?”
白虺無賴道:“你想抽就抽吧,反正我隻是你的契獸,這條命也是你救回來的,大不了還給你就是,有什麼了不起。”
伏青骨腳步一頓,眼睛餘光投向白虺。
白虺皮子驟然一緊,腳下方寸大亂,差點撞上她。
忙道:“我盯,我盯著還不行?我盯死他!”
伏青骨轉頭繼續前行。
白虺鬆了口氣,卻聽她略顯冷漠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彆心急,你我總有兩清之時。”
“我……”他欲應話,伏青骨卻已切斷神識,加快腳步,越走越遠。
可巧,不知從何處湧來一陣霧氣,遮蓋了她和白藏的身影。
白虺站在原地,一時茫然無措。
妖道生氣了?
一道大力自身後撞了上來,將白虺重重撞撲在地,啃了滿嘴土灰。
“真是對不住,一時沒注意撞了你。”雲述關切道:“你沒事吧?”
白虺從地上爬起來,呸出兩口灰,又拍了拍身上的衣裳,才回頭看向他。
他平靜問道:“你故意的?”
伏青骨已走遠,雲述也不再扮乖,衝白虺挑起唇角,嘲諷道:“不過是禮尚往來而已。”
“好個禮尚往來。”白虺點頭,隨即身影一閃,便欺至雲述眼前,一腳將他踹下了山崖。
“孽畜,你竟敢!”雲述雙眼怒睜,隨後墜入雲霧之中。
白虺抬頭望向護山陣,護山陣卻並無動靜,這還得多虧小白替他解了封禁,便算功過相抵了。他冷哼一聲,身上浮起白光,隨後化為白龍衝下山崖。
妖道讓他盯著,可沒說不許毆打,這隻死軟腳蝦敢挑釁,看他不給他打出屎來!
白龍鑽入雲霧,一道電紋立即纏上它,將它拽進了山穀之中。
一時間風行雨沒,電閃雷鳴。
山道上,白藏探出腦袋,對伏青骨問道:“伏師姐,你不管管?”
伏青骨自空中收回目光,“還不是你給解的禁。”
白藏乾笑,“總不能讓我白師兄吃虧。”
那雲述一看就不是個省油的燈,在伏青骨前後兩張臉,他那一根腸子通到底的白師兄,除武力外恐怕不是對手。
山穀中時不時傳來巨響,光聽起來就打得十分精彩,白藏不禁伸長脖子,支起耳朵。
“聽起來打得很厲害,師姐,你真不管?”
“不用搭理。”
發泄發泄也好,省得在眼前鬨。
以白虺如今修為,雲述並非他的對手,二人你來我往這麼多回合,打得有滋有味,顯然是四腳蛇拿捏著勁兒呢。
罷了,隻要死不了,愛折騰便任由他們折騰去。
十二峰上還有個難應付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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