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藏自劍池出來後,徑直飛往劍閣。
他看到原本輝煌瑰麗的閣子此時已化作廢墟,心頭不由得一痛,想著掌門和師父,還有師兄弟們被壓在廢墟之下,更是忍不住焦急。
“二十三,你沒事!”卓師兄看見白藏,又驚又喜,連忙朝他招手。
白藏落在他麵前,抓著他手臂,焦急詢問,“掌門和師父呢,救出來了沒有?”
卓師兄搖頭,緊問道:“劍池呢?怎樣了?”
“多虧白師兄相救,大家有驚無險。”
“白師兄呢?”
“重傷,伏師姐正在想辦法救他。”
卓師兄深吸一口氣,雙眼發紅,憤恨道:“這該死的賊人,若被抓住,必將其千刀萬剮。”
白藏何嘗不想?可眼下並非意氣用事之時,
他想伏青骨的囑托,掃視四周後,不見素月,對卓師兄問道:“怎不見三師叔?”
提起素月,卓師兄憤怒轉為無奈。
他擰眉道:“衡山派的焦莊師兄也被壓在了這廢墟之下。他的師父和師兄弟們找咱們討說法,三師叔怕引起更大的騷亂,將他們帶去鑄劍台安撫商討。”
“焦莊,那個第六名?”
“正是。”
此人在此次試劍大會之前,可謂名不見經傳,此次異軍突起,著實讓人驚訝。
衡山派受劍閣所轄,出了這麼個人才,卻一直沒露口風,起先眾人以為隻是愛才、惜才,這會兒看來卻總覺怪異。
此人挺進前十,擇入劍閣試劍,恰逢劍閣出事,衡山派上下不忙著救人,卻選在此時討說法,未免也太過取巧。
白藏凝望鑄劍台,想起伏青骨之提醒,立馬禦劍往鑄劍台飛去。
卓師兄大喊:“二十三,你去哪兒?”
白藏:“找三師叔!”
白藏來到鑄劍台,衡山派上下正咄咄逼人地找素月討說法。
素月負手而立,冷眼看他們吵嚷,並未答話,見白藏到來,倒是開口了。
“你來做什麼?”
白藏掃視衡山派眾人,衡山派上下,皆是一副義正辭嚴之模樣。
他目光落在人群之外一名弟子的身上,眼尖地瞧見了他身上攜帶的魔元。
未免將人逼急了重蹈覆轍,白藏並未立馬戳穿。
他先對衡山派眾人拱手一禮,隨後紅著眼對素月道:“三師叔,卓師兄讓我來稟告您,掌門找到了,隻是……還請三師叔節哀。”
“節哀?”素月身子一晃,神色大變,“你是說掌門師兄……”
衡山派眾人,各自看了一眼,好幾人臉上都難掩喜色。
“還請三師叔跟弟子前去主事。”
白藏瞅著,趁他們還沒反應過來,拉著素月便禦劍而起,飛出了鑄劍台。
衡山派掌門回過神想要阻止,卻已經遲了。
他正想帶人跟上,卻忽聽一聲冷喝。
“分劍式!”
頃刻間,十幾道劍光,直衝衡山派眾人而來。
多名衡山派弟子來不及抵擋,被劍光穿透,紛紛倒地。
無數黑色珠子,從他們身上滾落,散布在鑄劍台四周。
“魔元!”還是這麼多魔元。
白藏不禁駭然。
這些魔元一旦被引爆,不僅他三師叔性命難保,隻怕整個鼎劍峰都會被夷為平地。
衡山派掌門抬手擋下一道劍光,抬頭怒視白藏,表情陰毒,“你發現了?”
他抬手將一顆魔元扔向白藏,卻被一道結界彈回,於是趕忙撲過去將魔元接住,以免出師未捷身先死。
白藏望著素月。
素月單手結印於胸前,神色篤定從容。
“三師叔,你早就知道他們圖謀不軌,所以才故意引他們來此?”
“沒錯。”
衡山派眾人神色難看。
素月望向劍閣,問道:“掌門師兄……”
“沒,掌門還沒找到,我瞎說的。”白藏連連擺手,然後乾笑道:“這不是找借口帶三師叔你出來嘛。”
素月微勾唇角,麵露讚賞,隨後又問:“劍池如何了?”
白藏神色黯然,“弟子們都無大礙,隻是白師兄受傷不輕。”
隨後,他將劍池所發生之事,白虺與伏青骨眼下處境,還有伏青骨交代他的事、讓他帶的話,一一告訴素月。
素月看著衡山派眾人,“青骨料想得沒錯,這些賊人果然留有後招。”
白藏慶幸,“好在及時發覺,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隨後不免覺得奇怪,“這衡山派一向忠貞,怎麼說叛變就叛變?”
“人心易變,能忠貞如一之人,寥寥無幾。”素月變幻手勢,加固封印。
但這也隻是一時之法,鑄劍台離劍閣相隔不遠,若是衡山派魚死網破,引爆魔元,整個鼎劍峰上的人,都有性命之危。
她對白藏吩咐道:“去通知各峰峰主,召集弟子疏散各派,立即離開鼎劍峰。”
“可掌門師伯和師父,還有被困的師兄弟們……”
“相信他們,不會有事的。”
掌門和師父都很強,白藏知道,可想到白虺的模樣,便難免擔心。
“我知道了,那師叔你呢?”
“我得在此守著,以防萬一。”素月望向上空,對白藏道:“魔元的威力你見識過,他們帶這麼多魔元入境,目的便是要撬開千仞山,我自然不會讓他們得逞。”
千仞山的人,是從劍峰上磨出來的,從來不怯戰、不怕死。
她召出碎龍骨,抬手一揮,將白藏送走,“記住你伏師姐的囑托,去吧。”
“是!”白藏壓下眼底熱意,飛向劍閣。
他來到劍閣,找來除開掌門、三師叔、亡故的成劍師叔,還有他師父以外的其餘五位峰主,言簡意賅地將事因告知。
幾位峰主經過簡略商議,立即召集劍閣之上所有弟子,分列為十幾支隊伍,將劍閣和劍池的各派弟子,分彆帶下鼎劍峰。
並暗地裡叮囑各峰弟子,讓他們借機暗查,看各派弟子之中是否還有奸細。下令一旦發現其蹤跡,不問緣由,就地誅殺。
很快,在五位峰主指揮和引導下,劍閣眾弟子和各派人士陸續疏散,有序撤離鼎劍峰。
白藏聽著山下不時傳來的打鬥與爆炸地聲響,便知又出現了奸細。
此次試劍大會,潛入這麼多賊人,劍閣竟絲毫沒有發覺,究其原因,還是因為太過鬆懈與自負。
“小白,你為何不走?”第五峰峰主上前問道。
白藏轉身望向劍閣,“我在此等師父。”
同時也為伏青骨和白虺守陣。
他曾聽師父講過,千仞山護穀大陣的陣眼,便在鼎劍峰之上。
忽地,白藏察覺地麵顫了顫,很快四周也跟著晃動起來。
嘩啦!劍閣垮塌得更為徹底。
剛冒出頭的夙重,被一根橫梁,又砸了回去。
“怎麼回事!”
“發生了什麼!”
在眾人驚恐的目光中,一道白光自山下迸射而起,撞上護山結界。
一時間,劇烈的轟鳴,響徹山穀。
————————化龍分界線————————
伏青骨以靈力逆衝丹府,強行將龍珠與元嬰剝離,此舉猶如剜足割肉,個中痛楚不比融丹之時少。
待龍珠完全剝離,體內靈力相噬,令她猛地噴出一口鮮血,臉色迅速灰敗,變得蒼白慘然。
她一手自聚靈陣中汲取靈力,壓製暴動的內息,一手將龍珠移入白虺體內,助其打通經脈。
龍珠入體,頓起生機。
白虺不由自主地從聚靈陣與伏青骨身上吸取靈力。
伏青骨整個內府被抽空,逆行反衝之靈力一時占據上風,差點將剛凝體化形之元嬰給打散。
她再度吐嘔血,身前被染紅一片。
體內雷元本能自救,迅速占據內府,將元嬰溫柔包裹,小心哺養,才勉強保住其嬰體。
拳頭大小的嬰體委委屈屈地蜷縮著,陷入沉睡。
伏青骨兩鬢烏發摻雜進霜雪,隻覺身上猶如破開一道口子,被灌入刺骨寒風,身子不由得顫抖起來。
“青骨!”三郎琴聲一斷,立即朝伏青骨撲去。
與此同時,白虺身上爆發出強橫的靈力,將伏青骨和三郎震開。
伏青骨撞在山壁上,然後滾落在地,嘔出幾口鮮血。
三郎身影遭靈力衝散,然後被伏青骨身上的玉佩給吸回。
一聲龍吟回蕩在洞底,刺目的白光將伏青骨映得隻剩虛影。
片刻後,白光擊碎封印,衝出洞口,沒入虛空。
外頭傳來巨響,山體搖晃,石縫中流下沙土。
待白光散去,白虺不見蹤影,一條白龍盤踞於聚靈陣中。
伏青骨抬眼看去,對上一雙呆呆木木的大眼珠子。
“白虺。”她輕喚一聲,白龍卻並無回應,再以神識叩問,其靈識卻依舊混沌。
它並未真正蘇醒。
千仞山上空,古劍發出錚鳴,兩儀劍陣顯現,結界霎時彈開,將整個峰群都罩在其中。
伏青骨感受到兩儀劍陣恐怖的威壓,立即結印修複洞口防護陣。一道劍光隨即劈下,眼看將要至洞口,卻被一麵劍盾擋下。
白藏的身影,出現在上空。
伏青骨鬆了口氣,她掏出楚嶼芳為她準備補元聚氣之丹藥,統統倒進嘴裡,借機調息。
洞外劍光飛閃,白藏撐著劍盾,抗下兩儀劍陣一次次攻擊。
其餘五峰峰主,留下一人駐守劍閣,另外四人帶人前往各處,穩固結界。
鑄劍台上,正試圖突破素月所設陣法的衡山派,停止了攻擊,齊齊望向頭頂。
立在碎龍骨之上的素月,不敢放鬆警惕,死死盯住陣內眾人。
安、卓二位師兄,見白藏快要扛不住,也禦劍而起,助他撐起劍盾。
可兩儀劍陣卻忽然停止了攻擊。
天地陷入一片寂靜。
風雨欲來。
劍池之中,經過調息,伏青骨內息終於平複,內府也恢複安寧,隻是元嬰依舊沉睡,並無蘇醒之跡象。
她的境界跌落了,由近化神境之元嬰大圓滿,差點跌出元嬰境。
這本也在意料之中。
好在保住了胎體,否則再次化形,還得再挨雷劈。
伏青骨起身走向聚靈陣,白龍空瞪著雙眼,卻不著事物。
若它沒受傷,龍珠歸體後,便該遇劫飛升,可卻因靈識昏沉,而無法參悟天機,而困頓於此。
伏青骨四處搜尋,最後在一個角落,發現被炸得破爛的乾坤袋。
她伸手抓過乾坤袋,翻找後發現,還剩大半夜明珠,蟠龍龍珠也還在。
她掏出龍珠,將其拋向白龍,然後注入靈力,將其催動。
白龍吸取龍珠殘存靈力與龍識,元神總算慢慢蘇醒。
它被蟠龍龍識指引,意衝滄海,神遊萬仞,最後乘風而起,抵達境外境,天外天,沐浴在一片祥和金光之中。
伏青骨見白龍身披金光,撤回靈力,然後催動契印,化出逆鱗將其擋在了白龍頭頂。
護山陣停止攻擊,白藏正想鬆口氣,空中卻忽然狂風大作,雲飛霧湧。
幾點冰涼打在他臉上,他不禁怔然。
下雨了。
隨著一聲悶雷,雨越下越大,頃刻間便將眾人澆濕。
一道電紋自天邊爬過,迅速占據上空,巨響接踵而至。
飛禽走獸,各自回巢。
白藏心頭直打鼓,“這是……”
安師兄接道:“天劫。”
劍閣上傳來留守峰主的長吼:“護陣!”
他話剛落音,一道白雷落下,直劈兩儀劍陣。離得最近的白藏和安、卓二人,被陣法與天雷撞擊之餘威波及,震落在劍池旁。
白藏翻身吐出一口血,奔到洞口,朝裡頭大喊:“伏師姐、白師兄,是化龍劫,你們要當心!”
吼完,他再次禦劍飛向上空,與各位峰主一起,將靈力注入兩儀劍陣。
伏青骨撤回靈力,再次呼喚白虺,這次終於得到了回應。
“妖道?”
“你醒了。”
白虺隻覺得此時渾身充滿靈力,靈台前所未有的清明。
它感受到天地指引,昂首望向洞口,呆道:“化龍劫?”
它反應過來,窺視丹府,整條龍頓時一僵。
“這是……我的龍珠。”
它猛地望向伏青骨,“你、你做了什麼?”
伏青骨立在陰影處,讓人看不真切。
“恭喜你,白虺。”她的語氣,欣慰中夾雜一絲遺憾,最後釋然道:“你自由了。”
自由。
白虺曾經最渴望得到的兩個字,此刻卻顯得這般陌生而冰冷。
妖道,把龍珠還給它了。
原本缺失的丹府充盈起來,可白虺卻覺得身上某處破了個大洞。
又冷,又空。
:..cc
..cc。..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