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魔氣彌漫,白藏也完全明白了伏青骨來金玉樓的目的。
秋娘滿頭珠翠被魔氣震落,長發肆虐暴漲,然後化成一根根尖針,朝二人襲來。
白藏將白虺舉起來,扔出門外,隨後舉劍削去刺到胸前的頭發。
他一手執劍,一手結印,“劍陣!”
無數劍光自他腳底迸發,將接踵而來的頭發一一削落,“姑娘,再不收手,彆怪我將你削成禿子。”
秋娘看著滿地的頭發,目眥欲裂,“我要扒了你的皮!”
她蓄力揮動金簪,金光與劍光相撞,竟破了白藏的劍陣。
發針從四麵八方襲來,白藏卻臨危不懼,應對從容。
“摧風式!”白藏舉劍攪動靈力,猶如旋風將發針纏繞,隨後再引爆靈力,將發針削成了寸寸青灰。
柴房頂不住靈力與魔氣的破壞和摧殘,門窗皆被炸飛,無數柴火也飛濺出來,散落一地。
白藏趁機掠出柴房,落在院中,然後舉劍吹去殘灰,對不遠處的伏青骨笑道:“師姐,我可有長進?”
伏青骨點頭,讚賞道:“劍術越發精純了。”
得了誇讚,白藏滿臉自得,躺在伏青骨腳邊的白虺卻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狗腿子,有什麼了不起的,能打過他嗎?
秋娘自柴房衝出來,隻見她衣衫殘破,一頭秀發此刻猶如狗啃。
“就說了讓你收手了。”白藏惋惜道:“可惜了一頭秀發。”
秋娘恨不得吃了他,她舉簪朝他衝去,卻被腳下忽然出現的黑色陣法定住。
“秋娘,夠了。”一道聲音傳來,白藏抬頭,卻見一道黑影佇立在房頂的翹角飛簷之上。
那黑影微微抬手,白藏便聽伏青骨對他喝道:“小白,當心!”
可還未及白藏反應,一道黑氣便直衝他門麵而來。
伏青骨閃身擋在他身前,那黑氣撞在她身上,被電紋彈開,四散湮滅。
白藏趁勢向那人斬出一道劍氣,卻被那人一袖拂落。
伏青骨化出鞭子,裹挾著電紋朝那人抽去,也被那人輕巧彈開。
電光閃爍的一瞬,伏青骨看清了他的臉。
隻一鞭,她便收手,這一鞭,隻為試探。
那人搓了搓被電得發麻的手指,語氣中浮起一絲興味,“原來是你。”
“你認識我?”伏青骨有些驚訝。
正在此時,孔方等人聽到動靜,趕來後堂。
那人伸手一抓,秋娘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又出現在了他身旁。
他對伏青骨道:“我們還會再見的。”隨後與秋娘化作一團黑霧,融進了夜色中。
白藏要追,卻被伏青骨攔住,“彆追,即便追上了,你我也不是他的對手。”
白藏頹然收劍,他的那寸進之功,在真正的強者麵前,根本不夠看,看來他還得潛心修煉。
伏青骨盯著空蕩蕩的飛簷,不禁皺緊了眉頭,這魔頭像是認得她,可她窺其容貌,分明並不相識。
他到底是什麼來路?
孔方帶著弟子跑過來,望著滿院散落的柴火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難不成半夜不睡,來偷柴火?
伏青骨反問:“你感覺不到?”
“什麼?”
“魔氣。”
孔方一愣,隨即凝氣感知,察覺到了殘存的靈力和魔氣。
他神色一肅,立即吩咐弟子召集所有人,搜查、護衛。
“人已經走了。”伏青骨提醒道:“你們不如先去看看顏惻少君。”
“少君?”孔方心頭一沉,連忙撒腿奔向大堂,朝位於三樓的天字號房攀去。
伏青骨對白藏道:“扛著白師兄,咱們也跟去看看。”
“好。”白藏走到白虺麵前,俯身將他撈起,然後扛在了肩上。
白虺掙紮道,“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怎麼走?用跳的?”伏青骨過去在他腦袋上拍了一把,“安分點,我們去找顏惻給你解開捆仙繩……如果他運氣好沒死的話。”
白虺停止了掙紮,側臉問道:“那他如果死了會怎樣?”
伏青骨歎氣,“那你就一直捆著吧。”
白虺身子僵直,隨即大聲對白藏催促道:“快快快,跟上去看看那死孔雀死了沒。”
白藏嚇唬他,“你都叫他死孔雀了,應該是死了。”
白虺氣得啃他的頭,“你個烏鴉嘴,趕緊走!”
白藏痛呼:“哎喲,撒嘴,撒嘴!”腳下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伏青骨跟在二人身後,含笑搖頭。
三人很快來到顏惻房間,見幾名弟子圍在床前,不住地呼喊,便知他果然出事。
“放我下來。”白虺落地後,踮腳望道:“難道真死了?”
伏青骨分開眾人來到顏惻床前,見他赤身**的裹在被子裡,雙目緊閉,麵上毫無血色,神色不由得一肅。
孔方拍著顏惻的臉,焦急喊道:“少君,醒醒啊少君。”
伏青骨伸手探向顏惻口鼻之間,見他還有呼吸,心頭微鬆。
好在還有氣。
她朝顏惻眉間注入靈力,探其內府,卻發現其內府空虛,內丹與靈力全無。
孔方見她神色凝重,急切道:“伏仙友,我家少君如何了?”
伏青骨掀開被子,直探其內府,還是空空蕩蕩,無一絲內息。
“他內丹被盜了。”
“什麼!”孔方與眾弟子皆十分震驚。
伏青骨對白藏道:“小白,快回無舍將蘭覆與蓮衣請來。”
白藏趕緊去請。
孔方忙道:“勞煩白師弟了。”
伏青骨將靈力注入顏惻靈脈之中,以保證在大夫來之前,他的靈脈不會閉合,看還有沒有可挽救的餘地,不讓其往後淪為廢人。
白虺跳著鑽進人堆,見死孔雀真的要死了,既痛快又發愁。
死孔雀要是死了,這捆仙繩可就解不開了。
白藏禦劍,很快就將人帶來了。
“二位仙子,請救救我家少君。”孔方連忙將人引至床前,哀聲乞求。
見二人來了,伏青骨才撤去靈力。
蘭覆替顏惻檢查一番後,沉眉道:“少君內丹被盜,靈力潰散,若不將內丹尋回,即便保住性命,往後恐怕也再不能修煉,隻能享凡人之壽。”
修道之人,內丹乃其精魂,精魂殘缺,便再無通悟大道的可能,隻能做一個凡人。
“這該怎麼辦?”黃金台的弟子們頓時亂成一團,“若是被掌門知道,咱們都完了。”
“慌什麼!”關鍵時刻,還是孔方穩得住場麵,他對蘭覆問道:“仙子,可有法子暫時穩住咱們少君的傷情?”
隻要穩住傷情,待他們尋回內丹,就能讓顏惻恢複修為。
蘭覆點頭,“好在伏仙子及時輸送靈力,保住了靈脈,眼下可先往少君內府中置入靈物替代內丹,待尋回內丹後再將其換回來,也就無礙了。”
“需要什麼靈物,還請仙子直言。”他們黃金台什麼都不缺。
“自是靈力越純淨、越深厚的為好,如此才能支撐更久。”
孔方讓弟子們搬來寶箱,從裡頭掏出各種靈物,有東珠、夜明珠,還有一些妖獸內丹。
蘭覆與蓮衣一一驗過,都達不到要求。
要靈力純淨、深厚,又要可替代其內丹……
伏青骨眼眸微闔,若真想保住顏惻,隻要有弟子願意獻出內丹,她倒可用禁術一試。
可轉眼她便打消了此念頭,大道茫茫,誰不是掙紮向前,誰又甘心半途而廢,他顏惻的命並不比誰的金貴,沒有人該為他犧牲。
若真因此而丹失道毀,也是他的劫數和造化。
“有了!”孔方急得上火之時,忽然想起一物,隨即從自己的乾坤袋中,翻找出一個灰撲撲的木匣子。
他將木匣子遞給蘭覆,“仙子你看此物能不能用。”
蘭覆將匣子打開,一股浩然靈力幽幽蕩開,驅散了屋裡的鬱氣。
“這是……”蘭覆驚訝道:“佛骨舍利。”
“此物是在一處佛寺收來,本想帶去浮屠山供奉,卻還未來得及,不知能否暫時代替內丹,保住少主根基?”
蘭覆探了探,點頭道:“可以。”
總算是天無絕人之路,不過以佛骨舍利為替,這花花孔雀,恐怕要變成禿頭孔雀了。
伏青骨設想一番後,生出一絲看好戲的期待。
蘭覆與蓮衣要為顏惻置入佛骨舍利,眾人不好在場打擾,便紛紛退到門外。
孔方向伏青骨問道:“伏仙子,你與白師弟同那魔修交過手,可知他們是何來曆?”
伏青骨搖頭,“我也是頭一次見,並不知曉。”
孔方臉色沉重,“那找起來就麻煩了。”
白虺卻道:“有什麼麻煩的?我聞過那女人的氣息,要找她還不容易?”
他本是天然化物,受天地靈氣滋養,自然對天地間各自氣息的感知,比人更靈敏。
“白師兄有辦法?”孔方激動地抓住白虺。
白虺蹭了蹭,嫌棄地蹦開,“就算有辦法,如今也不可行。”
“為何不可?”
“你和那死孔雀是一脈相承的眼瞎,沒見我被捆著?”白虺撇嘴,就算沒被捆著,他也不想幫那死孔雀,花心、眼瞎,還總和他作對,活該被女人掏丹。
經他一提醒,孔方才發覺他被捆仙繩綁著,隨即為其施咒解開。
白虺愣住,“你能解捆仙繩?”
“這本是掌門賜給少君的靈器,卻又怕少君闖禍,所以將用解之法,傳授給了我,以防萬一。”孔方知道白虺與自家少君不對付,此次被縛,也定是因二人起了衝突,遂賠禮道:“少君氣盛,得罪了白師兄,我代他向你道歉,還請白師兄不計前嫌,幫我家少君一次。”
白虺扭扭腰,又拍拍手腳,哼道:“他一而再地拿捆仙繩綁我,誰要幫他?”
孔方乞求地看向伏青骨,伏青骨使眼色讓他再求一求,隨後用神識對白虺道:“你還想不想要捆仙繩了?”
“當然想要。”
“那機會就在眼前,還不快抓住?”
白虺看向她,卻見她盯著孔方手中的捆仙繩,心頭豁然明朗。
孔方繼續求道:“此次是少君不對,待他醒後,我讓他親自給你道歉,並奉上厚禮作為報答。”
“誰稀罕他的道歉?”最好讓他打一頓,那才能消氣。
白藏見孔方肯切,顧不得往日與顏惻的齟齬,也對白虺勸道:“白師兄,不打不相識,咱們就看在相識一場的份兒上,幫幫他們吧。”
伏青骨也適時的咳嗽一聲,提醒白虺見好就收,抓住機會。
白虺不情不願地對孔方道:“什麼厚禮?”
孔方見他鬆口,神色頓時明朗起來,“白師兄想要什麼?金銀財寶,靈氣靈藥,都可以。”
白虺指著他手中的捆仙繩問:“它也可以?”
孔方神色一僵,這捆仙繩是世間少有的靈器,十分難得,真要這麼給出去,彆說少君,掌門那兒就不好交代。
伏青骨見他麵露難色,便以退為進地勸道:“師兄,彆強人所難。”
白虺冷道:“不願就算了。”
孔方咬了咬牙,替顏惻做了主,“好!隻要白師兄肯幫忙,這捆仙繩便送給你。”命總比死物重要。
“說話算話。”
“一言為定。”
白虺對伏青骨招手,“你隨我來。”隨後翻身躍下樓去。
伏青骨看了白藏一眼,跟著飄下。
孔方要去,卻被白藏拉住。
“孔師兄放心,隻要白師兄和師姐答應的事,他們絕不會食言。”
“那就好。”有白藏做保,孔方一顆心放下些許,他回頭看著緊閉的房門,不由得歎了口氣。
心頭大逆不道地想道:少君這般胡作非為的性子,也該吃個教訓了。
白虺與伏青骨來到金玉樓外,隨後幾個起落,躍上了樓頂。
二人臨風而立,在稀疏的星子下,眺望著沉睡的魯縣。
白虺閉眼,嗅了嗅風中的氣息,一股微弱的魔氣轉瞬而逝,快得令他來不及抓住。
“我要借元丹化形。”隻有元丹和真身合二為一,他才能將人找出來。
聞言,伏青骨沒有猶豫,她自內府逼出元丹,遞給白虺。
白虺怔愣片刻,接過來含進了嘴裡。
這是第二次,她對他毫無保留的信任。
白龍騰空而起,在空中遊飛了幾圈後,回到樓頂,將頭伸低到了伏青骨麵前。
“上來。”她如今沒了元丹,放在這兒也不安心。
伏青骨笑了笑,握著龍角,翻上白龍頭頂。
“抓穩了!”
白龍長吟一聲,載著伏青骨飛入夜色,飛向天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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