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藏是被悶醒的,他抓開臉上毛茸茸地東西一看,抬手就扔到了榻下。
小黃懵頭懵腦地滾了幾圈,四仰八叉地攤在地上,好半晌神魂才歸位,隨後對白藏怒吼,“你敢扔本大爺!”
白藏坐起身,冷冷道:“白眼狼。”
小黃頓時噤聲,隨後跳到榻上,替自己辯解道:“當時我遇見仇人,要報仇你卻不讓,情急之下,這才想衝開契印,不是故意要傷你。”
“報仇?”白藏使勁戳它的腦袋,“若不是我及時趕到,你這顆貓頭早已被人切下來當球踢了。”
小黃自知理虧,又欠他恩情,不好回嘴,隻甕聲甕氣道:“下次不這樣了。”
“還有下次?”白藏氣不打一處來,“下次見到他,你可給我躲遠些。”
小黃道:“他就是刀刃峰下吹笛子的那個人,偷天洞的同夥。”
白藏驚訝道:“當真?”
小黃點頭,“當然是真的。”
“不是泑山派的弟子麼?”
“我也不清楚了,我和凶婆娘驗過,都不是。”
那會是誰?
不行,他要去找伏師姐問清楚!
白藏跳下榻,披上外衫就往外頭衝。
“白少俠,你醒了。”一道清澈柔和的聲音絆住他的腳。
楚嶼芳自那日麵紗被揭後,在竹軒內便沒再戴過。
其姿容太盛,令白藏不敢直視,他整了整衣衫,拘謹招呼道:“嶼芳仙子。”
還是這副精神飽滿,神采奕奕的樣子適合他。
楚嶼芳微笑道:“白少俠剛複原,不宜多動,最好靜養。”
“是。”聽她這麼說,白藏腳都不知道邁哪隻了,“我有要事找伏師姐商量,怕耽誤了,這才急躁了些。”
“稍安勿躁,我差人去請她,你等著便是。”
“……好。”
楚嶼芳隨即差了一名仙侍去請伏青骨,然後對白藏道:“屋裡等吧。”
白藏便乖乖轉回去了。
小黃見楚嶼芳過來,立馬繞到了她腳邊。
楚嶼芳抱起它,從隨身藥囊之中,取了一顆丹藥喂到它嘴裡。
小黃吃得胡須直翹,還在白藏腦子裡直呼好吃。
白藏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麼?”
“補氣丸。”楚嶼芳又取一顆,遞給白藏,“你也可以吃,正好補補元氣。”
白藏搓了搓手,攤到她麵前。
微涼的手指如蜻蜓點水,一觸即分,白藏心頭蕩起漣漪,久久不息。
楚嶼芳見他傻愣愣盯著丹藥,含笑道:“吃呀。”說完,又給他倒了一杯水。
白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要將丹藥放進嘴裡,小黃卻撲到他手上,‘啊嗚’一口將藥丸給叼走了。
“啊!”白藏大叫一聲,抓住小黃,捏住它的脖子抖了抖,“你給我吐出來!”
楚嶼芳吃驚地盯著一人一貓,隨即‘噗嗤’笑出了聲。
她未佩麵紗,一笑如春水生風,清清瀲瀲,將白藏看得呆了去。
小黃見狀,趁機從他手中掙脫,一溜煙兒衝進了門外竹林。
——————小黃撲食分界線——————
這兩日,伏青骨將藥王穀都踩了個遍,沒尋到吹笛人與偷天洞那群耗子的蹤影,倒是在山澗底下的芭蕉林中,找到一個廢棄的藥王洞。
此地水簾如織,野蔓如帷,除一條被草藤霸占的小道,再無彆的出入,且隱密清淨,靈氣又充足,是個修行寶地。
伏青骨探過幾次,沒見什麼人去,便決定在此與白虺結契。
她算了算時辰,今夜子時正好。
打定主意,她便返回小院,待晚上再來。剛踏進院子,就見一名仙侍立在閣樓門口,像是在等她。
“仙子找我有事?”
見她回來,仙侍恭敬上前,“白少俠醒了,要見您。”
總算醒了。
伏青骨笑道:“我這就去。”
兩人來到竹軒,白藏正在同楚嶼芳說話。卻全然沒了平日對伏青骨的囉嗦,成了呆頭鵝,楚嶼芳問一句,他答一句。
仙侍要通傳,被伏青骨攔住,她站在門外看了好一會兒,才輕咳兩聲跨進屋。
白藏一見伏青骨,立即站了起來,“師姐,你來了。”又急切問道:“那人可找到了?”
伏青骨搖頭,目光在他身上掃了一圈,“醒來覺得身子如何?”
人沒抓到,白藏有些失望,聽她關心自己,又很開心,“沒事了,好著呢。”
他看向楚嶼芳,補道:“多虧少穀主,我才好得這麼快。”
楚嶼芳含笑道:“這是藥王穀,若是治不好白少俠,豈非砸了我們的招牌?”
白藏連連稱是。
伏青骨見他麵上浮紅,眼底湧起笑意,然後越過他,同楚嶼芳打了個招呼。
楚嶼芳請她入座,又替她斟茶,問道:“仙子今日可有發現?”
伏青骨摘下麵巾,“沒有。”
白藏坐下,低聲問道:“師姐,泑山派也查了?”
“查了,並無異常。”
“怎麼可能?”白藏驚訝道:“那日我落水,師姐替我施過洗塵決,之後接觸的人,除了你、清風掌門還有席玉仙君,便是泑山派弟子。若不是他們,難不成是席玉仙君?”
“也不是席玉。”席玉若是吹笛人,她和小黃早就發現了。
“總不能跑了吧?”白藏皺眉。
伏青骨吹了吹茶,“他目的沒達到,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白藏越發摸不著頭腦,“那他會藏哪兒去?”
楚嶼芳目光沉了下來,“此人十分狡猾,善於操控人心,喬裝作偽,藏得很深,讓人根本抓不著把柄,尋不著破綻。”
人還在藥王穀,可這幾日裡裡外外,明裡暗裡都查遍了,卻一無所獲,著實讓人提心吊膽。
或許真如伏青骨所言,問題出在藥王穀自身。
“沒有破綻,就是破綻。”伏青骨對楚嶼芳問道:“左長老那邊進展如何?”
楚嶼芳回神,“還在清查,畢竟人太多了。”
“清查什麼?”看她們打啞謎,白藏一頭霧水。
“快了。“伏青骨的手指點著桌麵,意有所指道:”這狐狸尾巴藏不了多久。”
“仙子有辦法?”楚嶼芳眸光一亮。
伏青骨朝她舉茶,“少穀主若信我,耐心等著便是。”
楚嶼芳與她對視片刻,捧盞相和,“有用得著藥王穀的地方,仙子儘管開口。”
白藏糊裡糊塗湊一盞過來,“還有我,隻要師姐開口,二十三在所不辭。”
伏青骨道:“你傷才好些,跟著瞎折騰什麼?”
白藏憤然道:“他欺負小黃,又將我打傷,這筆帳自該討回來。”
“說得不錯。”一道聲音自門外傳來,“我劍閣弟子不能白白遭受欺辱。”
夙重來了。
白藏在竹軒養傷這兩日,他每天都會來探望,其餘時候便是在找九淵的茬。
“師父!”白藏擱下茶盞,起身上前,驚喜道:“您沒走?”
他醒來後,發現自己在若耶溪,還以為師父和劍閣的弟子們都走了。
“你傷成這樣,我能走哪兒去?”
白藏拍拍胸膛,“已經好了。”
夙重見他麵色紅潤,眼神清明安定,心中石頭落地,隨後拍著他的肩膀,“好了就好。可有謝過少穀主?”
白藏轉身對楚嶼芳一禮,“多謝少穀主相救。”
楚嶼芳起身還禮,笑著說道:“都謝過好多回了。”
“還算有禮。”夙重對白藏道:“既然傷好了,就隨我回去吧。”
“啊?這、這就走了?”白藏以為是回劍閣,偷偷看了楚嶼芳一眼,小聲對夙重道:“師父,不如再多留幾日,我才答應了師姐,要幫忙抓賊……”
幫你師姐抓賊,你那兩眼珠子往人家少穀主臉上瞅什麼?
夙重一眼看穿自家蠢徒兒的心思,往他頭上拍了一巴掌,“讓你回彆苑。怎麼,難不成你還想賴在人家少穀主這兒,給人添麻煩?”
白藏會錯意,又挨了打,覺得有些丟臉,低頭悶道,“是。”
夙重冷哼一聲,對楚嶼芳道:“這兩日有勞少穀主費心,我和小白就先回去了。”
伏青骨想起訾藐還在等她,起身道:“我也有事,一起走吧。”
楚嶼芳送三人出竹軒。
白藏沒見小黃,召喚道:“小黃,走了,又亂跑什麼。”
小黃含糊道:“來了。”
不一會兒,小黃便從竹林中竄了出來,撲到了白藏身上。
白藏見它嘴邊沾著一根毛,皺眉道:“你又吃了什麼?”
小黃將毛吹掉,舔了舔爪子道:“沒什麼。”不過一隻雉雞而已。
三人朝楚嶼芳告辭,還未出若耶溪,便聽到楚綰一的嚎叫:“誰吃了我的雞!”
小黃一聽,趕忙鑽進了白藏懷裡。
白藏咬牙道:“你乾的?”
小黃:“什麼雞?沒見過,不知道。”
白藏冷笑,“你最後一顆夜明珠,沒了。”
小黃渾身一僵,如遭雷擊。
——————小黃偷雞分界線——————
深夜,子時。
蟄聲嘈嘈,月華如洗,一道人影來到水澗邊,尋著被荒草掩埋的窄徑,探入澗底。
路越走越深,也越走越黑,伏青骨掏出一顆夜明珠照在頭頂,踹開腳邊的一條毒蛇,繼續往下走。
“那是我的蛇子蛇孫,你就不能輕點!”
“那你最好讓它們將毒牙給收起來。”
一條四腳蛇沿著伏青骨的手臂,遊到她腦袋上,朝四周發出威脅的低吟。
潛伏在草叢中伺機而動的野獸,立即四散奔逃,驚起一片螢火。
伏青骨誇道:“乾得不錯。”
白虺冷哼一聲,卻是難掩得意,問道:“我們來這兒做什麼?”
“結契?”
“此刻,就這兒?”
伏青骨點頭,“在藥王穀,唯有此處最為隱秘。”
白虺環視四周,拍著尾巴不滿道:“我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嗎?非得在這個犄角旮旯?又不是耗子。”
多少修士,求它還求不來呢。
伏青骨發出輕笑。
白虺惱怒,“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
伏青骨道:“笑耗子。”
白虺隻覺得她有病。
小半個時辰後,伏青骨來到澗底,穿過入一片芭蕉林,來到藥王洞前。
“就是這兒了。”伏青骨將夜明珠嵌到洞頂,立時驚飛一群蝙蝠。
白虺看著滿地夜明砂,更加嫌棄了,趴在她頭上,不肯下來。
伏青骨入洞,施了幾個洗塵訣,將地上清理乾淨後,它才不情不願落地,化出白蛟原型。
芭蕉林中傳來一陣淅索聲響,也不知是驚著什麼窺視的山魈野魅。
伏青骨到洞口設下一個陣法,然後來到白蛟麵前,問道:“想清楚了,結契後,可就不能反悔了。”
白蛟噴出一口氣,“囉嗦。”
早點完事,早點離開這個鬼地方,讓它怪不舒服。
“那咱們就開始了。”伏青骨勾了勾嘴角,然後從乾坤袋中掏出降龍令,將白龍真身放出來。
“有龍矯矯,五蛇從之,返其晦淵,安其壤土,為我所用,龍行律令,興——!”
降龍令金光熾盛,隨著一聲龍吟,銀甲白龍破令而出,震得山洞四處落灰。
白龍仰頭吐出龍息,輕易震碎了伏青骨所設結界,將外頭的芭蕉連根拔起。白蛟化作一道光,鑽入白龍額頭,隨後發出興奮的嘶吼。
強大的龍息吹得伏青骨衣發飛揚,她結盾抵擋。然後咬破拇指,點在額心,調動所有靈氣,結印布陣。
“九皋聲公,隱匿蒼波,赤日卷水,震動山河。有美為鱗,頭角相舊,今朝出世,表智即龍。”
伏青骨眼底印出龍影。
“與吾結契,歸吾所驅,同心同命,歸於其一,結契!”
巨大的陣法自腳下浮起,將伏青骨與白龍罩在其中。
她以雷化劍,刺破心口,引出心頭血,滴入陣中。
龍是高階靈獸,非心頭血,無法將其馴服。
白龍見血後,眼底浮起淡淡紅色,它抓住頸下一塊鱗片,發出痛苦的長嘯,然後將其拔下,扔給伏青骨。
拔下逆鱗後,白龍直打滾。
疼!太疼了!
伏青骨接住鱗片,用靈氣將其煉化,嵌入自己眉心,隨後一躍而起,抱住白龍的腦袋,抵住他的額頭。
白龍頓時安靜下來。
此時陣法收縮,一化為二,分彆沒入白龍和伏青骨體內。當二者再分開之時,各自額頭便多了一枚印記。
伏青骨是月牙形的龍鱗,白龍則是一抹黑色電紋。
“契成!”
伏青骨落在地上,捂住胸口,打坐療傷。
“你沒事吧!”白龍縮小身形,飛下來將她盤在中間。
伏青骨正欲答話,一道箭光突然破空而來,穿透了她的胸口。
她和白龍同時瞪大了眼睛。
“真是意外之喜。”謝獻踩過一片芭蕉葉,出現在洞口,他盯著伏青骨和白龍,露出了狠厲又貪婪的目光。
伏青骨吐出一口鮮血,抬盯著他,“果然是你。”
:..cc
..cc。..cc